第一百三十四章 无能为力了

那是她欠了他的,多少次他那样舍身回护她,多少次望着他一脸诚挚而欺骗他。

是她,林语婷没有资格,也不配。

天耀帝见林语婷起初是向着她,没了,如一朵浪花一般沉了下去,了无声息,他的只得说道:“朕相信禁军统领会守住君臣之礼。”

便眼瞅着赵无忌将林语婷带走。

赵太后无非是想激怒他,令他醋意大发,更加『乱』了阵脚,由此跟赵无忌撕破脸面。可他,不能够这样做。他相信赵无忌不会对林语婷不利,最多,只是余情未了。

余情未了,他无奈的阖上双眼,没想到,他也有无能为力的一天。

林语婷抱着孩子行走在洒满月光的宫道上,她低着头,将小脸没入交领中,莲青『色』的襦裙宛如片片此起彼伏的莲叶,她苍白的小脸,悉微的喘息就像一朵在风中摇晃的白荷。

赵无忌跟在她的身上,见着这情形只觉心如鹿撞。多想要上前抱起她,抱着她弱不禁风的身子轻怜蜜爱,百般怜惜。

他伸出手,却只在半空中停滞不前。

不能够,不能够的。

因为都不一样了,跟从前真的不一样了。从前她是那么在意他,是那么厌恶天耀帝,可不过一个月光景,她便回护着他。

她对他甚至于充满了戒备。

真是令人心碎,一次又一次。

她的心已经变了么?

这么快,就物是人非?

一想到这里赵无忌只觉得一股悲伤掖在心底流转,从破了大洞的心底喷涌而出,迅速流向全身,痛到连呼吸都不能够。

将要近景仁宫仪门,因着赵无忌放缓了脚步,整个队伍亦停顿放缓下来下来,林语婷走了两步见众人的身影如『潮』水一般退却不曾跟上来,只得转身往回看。

月亮像只银盘挂在天上,散淡的月光落在赵无忌的脸上,像一片寒光闪烁的愁云,她怔怔望着他,他却仰起头,不看她。

见他高昂着如刻画般的下巴,一双冷峻深遂的双眸跃过她当她不存在似的,那眼底的冷漠就像一场倒春寒,打得她那个破碎的心愈发残败。

林语婷无措的转过身,摇摇摆摆跨过高高的门坎。眼泪,便着冰冷的小脸一滴一滴掉落下来,湿了衣襟上。

偌大的景仁宫空『荡』『荡』的,淑妃搬离之际将一应精致的器物尽行抬走,林语婷孑然一身抱着孩子仍是回到之前住着的锦春殿就寝。

“奴婢给婕妤娘娘请安。”

“碧珠?”

漆黑的深夜,碧珠提着风灯盈盈立于锦春殿外的芭蕉下,一阵晚风拂过,林语婷只觉得碧珠湖绿的衣衫与碧绿的蕉叶连成一片,看不真切。教人分不出究竟是人立于蕉叶中,还是蕉叶中活脱脱走出一个俏生生的女子。

蓦然发现,碧珠倒也是一幅清新可人的模样。

这个时候,她再一次出现在她的身边,林语婷蹙了蹙涓涓长眉,想来是赵无忌安排的,怪不得跟着她一道而来的宫女先后被拦在景仁宫外。

“瞧娘娘这模样,较于从前更清减了。”

碧珠微微福了一福,眉目含笑,她明明笑着,可林语婷却觉着她的眼神却是凉的。凉凉的,就像夜静更深,渐渐弥散开的白『露』。

又凉又冻人。

“淑妃的事想必你在暗中也多有传递吧。”

林语婷顺着风灯投下的朦胧的团影,绕过垂花门,穿过爬满古长青藤的绿廊,听得“吱呀”一声推门的声音,空气里传来一股子香甜的味道。

碧珠煎了烛花,小巧简洁的寝殿被照得透亮。花厅正中的梨花圆几上热气腾腾摆了满满一桌膳食,一旁的茶炉子上还浓浓的炖着燕盏。

“虽然国舅爷不曾吩咐,但想来大人他无论如何也不愿看着婕妤娘娘忍饥挨饿的样子。”

碧珠捧来一盆冷热适宜的手巾替林语婷净手,林语婷只得将孩子搁在八宝床榻上,拍着孩子软软的身子先哄他入睡。

“又不是娘娘的骨肉,娘娘何必『操』这份闲心。”

碧珠有些不耐烦的望了林语婷一眼,她还真当她是这孩子的亲娘么?这孩子的亲娘三下两下断了气在底下见阎王,她倒好,搂着人家的孩子跟心肝宝贝似的。

天耀帝不在这里,她又何必这般惺惺作态装给她看。若让仍守在外头那位放心不下的爷瞧见,只怕更添他这心里头的堵。

“孩子还小,身子又残缺,横竖碧珠姑娘大人有大量,容我先哄他睡下。”

“娘娘这话怎么说的,奴婢可不敢。您是奴婢的半个主子,这孩子虽系来路不明的野孩子,只要是娘娘喜欢,那跟养个猫儿、狗儿似的,也不多他一个。”

碧珠勾着饱满的唇角,似笑非笑,弯弯的杏核眼满是轻蔑与不屑。如今在这锦宫里,她的主子姓赵,可不是这姓林的。

就是一国之君天耀帝都要靠后站,连她这么一个赵姓家奴都不如。她不过是为了讨赵无忌喜欢,因为看不出赵无忌最终对林语婷是何态度,她只得像从前那样先捧着她。

见孩子翕动着小鼻子沉沉睡了过去,林语婷这才起身用膳。

一桌子美味佳肴,倒也是精心烹调的。可她,没有胃口,橡牙银箸只拨了拨便摞下了。

“我累了,你也早些歇下罢!”

“娘娘可想好了,这般挑剔,可莫怪敢明儿吃不上这些好的。”

“有劳你了,我并不饿。”

赵家一个奴才比她这个锦宫里正三品的婕妤还要尊贵,还要像个主子,真真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见碧珠冷着脸撤下膳桌,连带茶炉子也一并撤了下去,林语婷情知这夹枪带棒的日子才刚刚起了个头。

初春的夜里依旧很冷,头里住在紫宸宫南书房倒浑然不觉。南书房温暖如春,地笼、热炕、薰笼,应有尽有。更兼有天耀帝问长问短,极其贴切的照拂,她从不为饮食起居烦恼过。

可时不同往日,她裹在一幅杏子黄锦被中只觉从头到脚冷透了。

在润清殿发生了这么多事,也不知道天耀帝一个人将如何去面对。林语婷辗转反侧,翻来覆去睡不着,到底,在心底,总是有些放心不下的。

倒不是因为记挂着他,只是发生了这样大的事情,换作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