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

江鶦从江琮手里拿出那些被捏成一团的纸,江琮低眸注意到,一下子抱歉起来,“啊,怎会这样?”一边忙不迭展开抚平,可是字迹都晕开了,那些墨还没有干透。

江鶦笑一笑,“随手写的,不必在意,丢了吧。”又说,“时候不早,你该去歇着了。”

江琮出了房门,踌躇着不想回去就寝,就一个人在夜sè中的雪地里慢慢走来走去。走着走着,又停下来看手里攥的那几张纸——天早就黑了,哪里看得清楚,只看到白白一片上分布着几个黑乎乎的团子,雪片扑在上面,轻轻的簌簌声倒是很好听。

“永夜恹恹欢意少。”江琮念出这一句,忽然止不住地委屈,你跟他竟有相识邂逅的词儿,还这样好听。又想,这世间可有什么东西能描述我对你的情意呢?

有吗?

一时半会真真想不出,空虚茫然之余,似乎更加郁结,郁结得都不想走路,干脆就往廊下栏杆一坐,任飞雪填入衣裳褶皱,不知坐了多久,隐约听到偏殿那里传来的细碎诵经,这声音仿佛一股力量冲入脑中,醍醐灌顶,倒教他一下记起几年前在长暇寺赏花时偶见的几句小诗。

江琮微微一笑。汝负我命,我还汝债,以是因缘,经百千劫,常在生死。汝爱我心,我怜汝sè,以是因缘,经百千劫,常在缠缚。回想几遍,心里竟慢慢产生一种轻得抓不住的感觉。

夜sè深沉,劲吹的肆风中,不知何时夹杂了冰晶颗粒,不多会竟变成铺天盖地的鹅毛雪片,一望无垠的荒野上,几丛枯草在马蹄和疾风下无力地挣扎。

恶劣的天气一直持续着,明明已过了新正,却还是yin冷入骨。锦国四季如chun,对这样的寒冬多少有些招架不住,圣军将领在营帐中策谋多ri,希望趁此机会攻其不备。熙瑞端坐主位,默默看他们如何布兵遣将,不时有人询问他的意见,而他只是摆一摆手,示意继续。

营中突然争执起来,熙瑞发现自己其实并不关心这场战役后的输赢,那一夜在江畔他被锦人刺伤,创口竟像是提醒一样反复结痂、崩裂、溃烂,怎样也痊愈不了,众军医出尽良方仍束手无策,只能每ri勤换药粉和纱布。

两天一夜,熙瑞强撑着看眼前这些人各执己见,此消彼长,正昏沉着,突闻耳畔有人轻问:“陛下累了吗,小人先扶您去歇息吧。”

熙瑞转目望去,见是内侍陈绪,淡淡道:“大家都很累,朕岂能只顾着自己。”

陈绪低垂下头,“出行前娘娘特意嘱咐小人好生照料陛下,若是知道陛下如此cāo劳,心里必然难受。”

熙瑞心里一动,叹了口气:“好吧,就睡一会儿。”

陈绪欣笑着将熙瑞扶到主营安顿躺下,又道:“小人去烧些热水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