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离抖了抖耳朵,在草原边沿徘徊一阵,仿佛读懂了主人的心思,缓缓走向密林深处。阳光渐渐被织成密网,又破网成丝,一缕一缕交错着穿透,收敛起咄咄逼人的炙烈,以灿烂又不失温柔的方式栖息肩头。

天sè在等待中变暗,起风后开始落雨,细密柔润的雨丝一点点渗过她的衣裳,江鶦毫不在意,只细细沉溺于那种熟悉的感觉,半干的宫裙,还有,连发髻,发饰,都和去年此时一模一样,这些并非有意为之,所以只能解释为天意。也许上苍有意倒流这段时光,一样的雨,一样的纠结,江鶦摸摸脸颊,她并不想哭,却已经满脸湿痕,也许这是上苍替她流的眼泪,一次为了相遇,一次为了别离。江鶦在恍惚中抽出白玉箫,第一个箫音冲破了这层朦胧暧昧的纱雾,突兀地shè入昏暗迷茫的水汽,与细碎而绵长的雨声融合成了另一种意义上的安静。

然而始终没有回应。

挽歌一曲接着一曲湮没在无边无际的夜sè中。江鶦慢慢绝望起来,“我知道你来了,你快些出现好不好……你忘了答应过我什么吗?”

雨渐渐止住,江鶦的眼泪却一下子全都涌出来,她忽然明白身体深处有个叫做心的地方其实并未僵死,还在残喘,只有那人的身影才能让她活过来,家世地位、养育亲恩,在这个寒冷孤独的长夜都已不再重要,她默默念着他的名字,仿佛正沉入深海里的人吐出最后一串气泡。走到这一刻才发现,如果从今往后再也无法与他相见,她情愿让自己在一年前的今夜带着憧憬和希望就那样死去。

“我知道你在这里,你来见我了对不对?你为什么不出来?”江鶦泪流满面,语气却很平静,只是带了一丝颤抖,“天亮我就要出嫁了,我们今生今世再也不能见面,我不想过那种ri子,我不想嫁给太子,这几个月来我无时无刻不想逃走,你如果心里还有一丝对我的情意,那就带我走,天涯海角哪里都可以……我可以为你放弃家族,我跟你去锦国,什么样的生活我都不在乎。”

江鶦高高仰起头,不让蓄积的眼泪再次滑落而模糊了视线,她要留着一双清明的眼睛看他出现在这片树林里,她要以后的生命中时时刻刻都贯穿他的存在。雨后的天空昏暗浑浊,不见月亮探头,只有天际那些堆积的云层里隐隐有些亮光,昭示着黎明就要来临。

“你来了,你真的来了,我知道你只是躲起来不愿见我!”江鶦突然从大石上站起来,愣了愣后便在树林里发足狂奔。树影重重,树叶上的积水簌簌地往下掉,林子里又下起一场不大不小的疾雨。

江鶦筋疲力尽,被树根绊倒在地,她抬头向四周望去,触目都是沉沉昏黑,不知不觉迷失了方向,再也找不到归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