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祈羽终究还是走上了他的帝王之路,绾意站在高高的城墙上,看着万人空巷的盛况,不远处的宫门,擂鼓声声,鞭炮齐鸣,礼乐高唱,不绝于耳,来来往往的车辆,转载着流云身份显赫的朝臣家眷,绾意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们之间的距离将越来越远。

身后传来沉稳的脚步声,战天戈默默走到她的身边,明月清风下,陪着她看云卷云舒,“跟朕回栖凤吧!”

绾意没有应答,只是眉眼中闪过一份讥讽的效应,“你知道你现在问的是谁吗?”

“在朕心里,你,一直都是那个被朕呵护在手中的意儿,朕一直都是你的天哥哥!”绾意侧头,对上的是战天戈如刀斧削成的侧脸,那声沉郁的眸子似乎始终被黑夜遮蔽,记忆中的那份透亮仿佛只是南柯一梦,醒来一切皆是虚无。

他比记忆中更加瘦削了,浑身散发着沉重的气息,高大的身躯迎风而立,黑色的蟒袍被风吹得瑟瑟作响,他就像是从地狱爬出来的魔,因为贪恋人世间的温暖,而忘了有些东西就算再想要也抓不到!

咳咳咳!沉闷的咳嗽声从胸腔中传出,良久等不到回应的战天戈终于收回遥思的神智,幽深如古潭的眸直直的望向绾意的心底,“当年朕无力守护她,今日朕再也不愿意看到承载着她身躯的你深宫白头,栖凤是你的家,朕保证只要有朕在的一天,就没人打扰你清净!”

“谢谢,”绾意知道他是真心的,只是他们之间总是横亘着以前的萧绾意,她虽然继承她的身体,但是她的思想还是自己的,她和战天戈没开始时,便已经结束,栖凤她从离开的那一刻便没有想过在回去,“但是我不需要!”

“你还是这么执拗!”战天戈无力的叹息着。

绾意不知道他说的是谁,并不作答。

“三天后,朕便要离开了,若是你后悔了,可以随时来找朕!”

“谢谢!”绾意发现能说出口的也只有这虚伪客套的两个字。

战天戈深深的看着她,又陪着她站了一会儿,知道她不会再发出任何声音便漠然的走下城墙。

绾意也有些乏了,在战天戈走后没多久,亦转身离开。凌波扶摇柳抽丝,涟漪点点情深迟,别处春风笑吾痴,风中吟唱断肠词。

天空突然飘下几滴细雨,绾意漫步风雨中,嘈杂的街市行人匆匆,绾意闹中取静,不急不慢的走着,头顶突然出现一顶油布伞,绾意扭头一看,有些微讶,卓尔不群君子心,可叹的是他的身上背负着太多的包袱,百里凤熙一路跟着她,从她下城墙时,便走在她身后,始终不急不慢的跟着,若她回头一步定能发现他,可惜的是她从不回头,或者说从不为她回头。

风萧萧,雨霖铃,马蹄声声弄铜铃,马车奔驰而过,卷起一摊积水,百里凤熙侧身挡住,华贵的衣服染上一片污渍,路有尽头,他只能在这风雨中,陪她走一程。

公主府三个鎏金大字在头顶闪耀着,两人很有默契的停在门前,绾意抬眼,看着他湿透的衣服,“进去吧,换身干爽的衣服!”

“绾意,别在考验我了好吗,若是要走,请走的干脆点,走的幸福点!”百里凤熙心中是有些怒气的,明明流云祈羽这般对绾意是他趁虚而入的好时机,可是看着她孤身一人在风雨中寂寞前行,他终是不忍啊!

绾意有些微讶,不解百里凤熙在说些什么。

“今天他流云祈羽登基为帝,你不在宫中,为何在雨中吹风淋雨,莫要告诉我,你是因为喜欢才这样的!”百里凤熙怒气腾腾的指控着。

“他登基与我何干?”绾意皱眉,不解的问道。

百里凤熙眼底闪过一抹希冀,“你不进宫,不做流云祈羽的后妃?”

绾意摇头,“他的臣民是容不下我的!”

“那么他呢?他就这样眼睁睁的放开你!”百里凤熙一向善于隐忍,此刻却因为一个不是自己的女人受欺负而愤怒。他百里凤熙什么时候变成情圣了!

“多谢萧皇送本宫回来,本宫就此告辞了!”绾意不想再多说什么,她和流云祈羽之间没有谁放开谁,他们早已是一体的。这些话她没有必要告诉外人,可显然绾意这般欲言又止的模样阴差阳错的印证了百里凤熙的想法。

他一把丢下手里伞,转身冲进雨中,一晃眼的功夫便消失不见。

夜里雨势非但没有减小,反而越下越大,绾意站在窗前,看着屋外凌乱一片的院子,心中突然有些沉闷,视线一转,看向那灯火通明的皇宫,今晚定是载歌载舞,想来今晚他是不会来了,想到这儿,绾意退后一步,关了窗户,转身朝寝室走去。

北定中原的出现不再绾意意料,可是在看到他大摇大摆的坐在她房内饮茶,昔日的受辱画面一幕幕在脑海中回旋,她的脸色当即沉了下来,戒备的站到他对面。

“不知道北定皇深夜来本宫闺房之中,是为何意?”她的声音冷,她的表情更冷,北定中原一看到她这副模样,便知道她不会原谅他了,爱不了,那就恨吧!,至少他北定中原在她萧绾意的心中还留下一抹痕迹。

“绾意,我们之间需要这般生疏吗?”他端起水杯,置于唇边,笑的诡异。

“北定皇请说我和你,不是我们,本宫与陛下的关系还没有熟悉到可以自称我们!”绾意讥讽,“更深露重,夜雨微凉,本宫护送了!”绾意打开房门,她一刻也不想跟他呆在一起。

“女人,你可真无情,就凭我们‘坦诚相对’的交情还不熟吗?”

若非冷风吹在身上,否则绾意恐怕早就一把撕下这男人的嘴巴,他话里的**邪之意,是人都听得出来,“无事不登三宝殿,北定皇既然来此,必有要事,绾意洗耳恭听!”硬的绝对讨不得便宜,理智回归,绾意料想他也不敢对她如何?

北定中原剑眉一挑,那如鹰隼般犀利的眸子似要穿透绾意的心底,看穿绾意的一切,“你知道现在在那个崇政殿正上演着什么吗?”

绾意心下一凉,今日新皇登基,必定举国同庆,崇政殿此刻应该是歌舞升平,纸醉金迷吧,那人会干什么呢?脑海中不禁不禁浮现那人坐在高高的龙椅上,银眸一扫,顿时鸦雀无声的情景,想到这儿,绾意的脸上柔色一片。

北定中原的心底泛着酸涩的味道,即使他坐在她的对面,她的温柔也不属于他,得不到便毁掉,流云祈羽,真是他命定的敌人啊!

一丝轻咳唤回了绾意的思绪,她又变成了那个冷情淡漠的萧绾意,“北定皇何必吊人胃口,要说便说!”

“绾意,你的定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差了?是不是一旦遇到流云祈羽,你就不是你了,太过妇人之仁的女人,孤王不喜欢!”

绾意冷睥了他一眼,“北定皇的喜恶与本宫何干?这天下还不是你的,就算这天下是你的,本宫也不会是你的!”

“真是个无情的女人!”

“对你这种人何需有情!”

他说一句她便反驳一句,一句不让,对于她身上的倔劲儿他是又爱又恨,知道多说下去也是无济于事,只会自讨苦吃,谁让他心里眼里都是她,她对他却是不屑一顾呢?“孤王不跟你逞口舌之快,孤王今夜出现在这里不过是想带你去看出好戏,可是看到这外面风是风雨是雨的,还是算了!”

“既然算了,北定皇就请回吧!本宫乏了!”绾意毫不留情的送客。

“萧绾意,你不过就仗着孤王心中有你,才敢为所欲为!”北定中原有些愠怒,“孤王是你的夫君,莫忘了咱们可是拜过天地的!”

绾意嗤笑,“那场闹剧亏得你还记得清清楚楚,那么你可还记得高高在上的一国之皇沦为乞儿时的痴傻模样!”对待敌人就要快准狠,杀人就要一道毙命,就算一刀杀不死,也要找机会往伤口上撒盐巴。

就像他对待下属一样,骄傲的他势要成为一只永不栖息的雄鹰,生命不息,战斗不息,这是他对云鹰战队的要求,也是他毕生的信仰。因为太过自负,才会受到奸人陷害,那一段昏暗的日子,他只想自己他唯一的光,不想在回想自己当日的狼狈,可惜今天偏偏有人要捅破那张纸,逼得他不得不正视那段屈辱的日子。

“萧绾意,孤王问你,可愿随孤王去北定!做孤王的王后!”

绾意冷哼一声,“王后?本宫高攀不上!”

“既然如此,就别怪孤王无情,就算费尽心机,你萧绾意也只能是孤王的女人,是你先闯进孤王的怀中,孤王说过,你逃不开的,就算折断你的翅膀,孤王也要将你囚在身边!”

“这可由不得你!”冰冷熟悉的声音突然从门口走来,流云祈羽高大颀长的身子在墙上拉上好长的影子,他的脸被风雨吹刮的苍白,银眸带着刺骨的寒意设想不该出现在此处的北定中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