绾意在夜幕降临之后消失在沁云阁之中,没有人知道她去那儿了,只是从现场的痕迹来看,她是自己离开的。只是令人诧异的是自从包子失踪之后,她只有在刚开始的时候表现出惊慌的模样,后来反而像是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似的,吃完晚餐便回屋休息了,众人虽然不解,但是也好说些什么,只是在夜里更加留心些。

可是今日的绾意早就今非昔比了,她若想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谁人能阻止的了。事实上,绾意回屋之后,没多久便看到一身狼狈的团子出现,吱吱喳喳的好一会儿,绾意来不及通知其他人,便跟着它离开,一路出了深宫,来到了云都的大街上,在大街小巷穿梭了好一会儿,一人一鼠出现在一个庭院的后面,这庭院看似普通至极,是流云最为盛行的装扮。

绾意疑惑的突然停下脚步的团子,问道:“你说包子在这儿?”

“吱吱!”黑暗中的团子喘着气,猛点头。

绾意迟疑的看了一会儿,最后打定注意,对地上的包子说:“团子,我自己进去就可以了,你在这儿等着若是一个时辰我还未出来,你便去找师兄!”

团子点头,绾意嘱咐好了一切,纵身一跃,消失在黑夜之中。团子缩在墙角,一直耐心的等候着,视线一直投射在前方的光亮上,突然四周响起脚步声,高大的身影将团子眼前的光遮住,只听见一阵激动的吱叫,再一看这角落哪里还有团子的身影。

绾意进了庭院,左闪右闪,飞檐走壁,在各个屋子寻找爱子的下落,包子从小就是泡在药草罐里面长大的,身上常年飘飞着一股香气,这香气很淡,平常人闻不出来,但是绾意闻了五年,早已了熟于心,她偌大的庭院绕了个遍,终于在西边的一个小院子里面闻到熟悉的气味,绾意二话没说,撒腿便朝那里飞奔。

箫声悠扬,从四面八方钻入绾意的耳中,绾意停下动作,细细聆听,眉头困惑的皱起来,不久脸上便是一片了然。绾意寻声而去,在池边的凉亭中见到那个青衫独立的男子,她脚步顿住,停在十步之外,花团锦簇间,神韵流芳。

绾意漠然听着,他吹奏的是长相思,她曾拜读过李白的《长相思》,对于里面感人肺腑的诗句记忆犹新,“长相思,在长安。络纬秋啼金井阑,微霜凄凄簟色寒。孤灯不明思欲绝,卷帷望月空长叹。美人如花隔云端,上有青冥之高天,下有渌水之波澜。天长地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长相思,摧心肝。日色欲尽花含烟,月明欲素愁不眠。赵瑟初停凤凰柱,蜀琴欲奏鸳鸯弦。此曲有意无人传,愿随春风寄燕然。忆君迢迢隔青天,昔日横波目,今作流泪泉。不信妾断肠,归来看取明镜前。”今日听来倒真是感触良多,相思无用,苦痛难眠,这五年她就是在这想象中度过漫漫相思,靠着回忆支撑着。

箫声止,那人悠扬的转身,回望绾意所在的地方,山高水长,寂静无边,所系之人,不过十步之遥,却偏生觉得隔着远山碧水,多少个望眼欲穿的日子从眼前划过,鹰眸深邃,在见到绾意的那一刹那,流光溢彩,清澈无边。

“我儿子在哪里?”可惜饶是你尝尽相思,那人却不是为你而来,北定中原心中苦涩,面上却是不依不饶。

“嘘!美人,美酒,月下花前,绾意你当真要这般扫兴吗?”

绾意才不吃他那一道,在看到他那一刻,绾意便知道今日想要将包子安全带走,恐怕危险,北定中原此人心机深沉,若是想从他手上将人带走,简直比登天还难,但是另一方面,知晓包子在北定中原手上,绾意也松了一口气,毕竟以北定中原的为人,还不至于去为难一个五岁大的孩子,“北定中原不要转移话题,请把我儿子交出来!”

“你的儿子?”北定中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话语中有些讥讽,准确的说是嫉妒,那孩子粉粉嫩嫩,机灵讨巧,为什么不是他的孩子,而是那个人的呢?“孤王身为一国之皇,哪里知道你的儿子在哪里?”

“北定中原今夜我既然出现在此,便是确定我儿子便在这里,若是你不想把事情闹大,请趁早放人,否则别怪我手下不留情!”

“别急嘛!你儿子孤王倒是没见过,不过孤王倒是见过流云的皇子!”

绾意眸光闪过厉色,知道北定中原再耍她,“既然北定皇见过流云的皇子,就请北定皇给绾意指个明处,好及时找到小皇子!”

北定中原脸上闪过一丝笑意,“这才是谈判该有的态度,绾意数月不见,你的火气倒是涨了不少,来喝杯酒,降降火!”

绾意跨步进了庭院,审视的看着北定中原,端起酒杯,在鼻尖闻了闻,面上闪过一丝讥讽,“北定皇的待客之道真是有意思,这加料的酒味道还真不错!”明明知道这酒里有异样,绾意却还是不得不喝,因为这酒并不会要人性命,但是却会让人半个时辰内内力全无。

北定中原耸耸肩,丝毫不在意诡计被戳穿,他本就知道绾意是神医刀千骨的弟子,却还是选择下药这招,想来是有恃无恐,笃定绾意一定会喝。“多谢绾意的赏脸,这酒的味道倒是普通了些,但是喝酒的人倒是赏心悦目。”

只是他有他的张良计,她也有自己的过墙梯,喝下加了料的酒,无非就是想要降低他的防范之心,趁其不备,出其不意。

“北定中原,名人面前不说假话,我既然在此,你有什么目的大家挑明了说吧!”

“绾意,我们很久没有和和睦睦的坐下来吃顿饭,真怀恋当年还在公主府的日子啊!”北定中原无视绾意的冷脸,像个贴心的好丈夫,为妻子布菜,“来,尝尝看,合不合口味!”

绾意冷眼看着盘子里面的菜,她味觉尽失,吃什么都跟吃白开水一般,“不必了,我不饿!”她推开面前的盘子,不期然的看到北定中原眼底闪过失望之色。有些事真的回不去,她早已不是当年只想苟且偷生的和亲公主了,而他也不是她的假驸马小北。

北定中原失望的放下筷子,低头不知在思索些什么,突然抬头,紧紧的握着绾意的手,眼底尽是真诚,“绾意,跟孤王回去啊,孤王必定遣散后宫,只宠你一人,就连你和流云祈羽的孩子,孤王也会视如己出,只要你愿意,孤王愿意将全天下捧在你面前!”

绾意毫不犹豫的抽回手,“我要全天下做什么,这天下都没有他,我要了有何用,如今我只想我的孩子平平安安的长大,若是你还念及昔日的情份,就放了我的孩子!”

北定中原面色一沉,隐约着有怒气升腾,宽袖下的手紧握成拳,青筋暴突,薄唇紧抿,凌厉如刀片,“绾意,你在逼孤王!你该知道惹怒孤王的下场,对你,孤王已经无数次让步,如今退不可退,孤王只要你跟孤王走,到了北定,若是你还想离开,孤王绝对不拦着,可你却连正视孤王真心都不愿意,你无情至此,还有脸面跟孤王说什么情份?得不到便毁掉,孤王真的不想走到这一步!”

“若真的逼不得已,走到这一步,也是怨天无忧!”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底线,绾意完全可以与之虚与委蛇,可是五年过去了,她累了,再不想招惹无尽的是非,只想简简单单就好,这男人招惹不得!

北定中原甩袖站起,黑暗模糊了他脸上的神色,绾意只觉他的身影写满苍凉,沉默在两人间流转,就在绾意觉得自己要被着诡异的气氛淹没时,突然胸口一闷,眼前一片眩晕,手掌不自觉的伸向空中,前面是重峦叠嶂的深山,后面是无穷无尽的潮水,绾意在这双重刺激下,身子一软,便朝身后跌去。

只见亭内人影闪动,微风吹皱亭边的花朵,绾意稳稳当当的跌在北定中原的怀中,北定中原看着昏迷不醒的绾意,眼底闪过一丝疯狂,空气中飘荡着他的话语,“……是你逼我的……”无可奈何,却又被逼无奈,若不这么错,他会被那相思折磨致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