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到驿馆,绾意本打算再去睡个回笼觉,可是,侧头一看,身旁某人散发出的低压,压抑得众人喘不过起来,绾意知道,自己若是不给他一个交代,他是不会罢休的。

换下厚重的绫罗嫁衣,随意穿了见雪色秀罗长裙,对一旁忙碌的秋心说道:“你去唤南将军和明大人进来吧!”

“奴婢遵命!”

吱呀一声,门开了,一身军装铠甲的南攻城默默无语的守在门外,而院中的明远踏着焦急的脚步,来回走动,一袭枣色仙鹤官服尚未换下,是不是吹着那简短的胡须,怒瞪着门卫似的南攻城,想来,若不是南攻城阻止,他早就冲了进来。

“公主有请南将军与明大人!”屋外传来侍女秋心淡若无波的声音。

明远一听,一拂衣袂,大步流星的朝里面走去,路过南攻城的时候,还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南攻城一张冰块脸没有一丝变化,只是木然的随后进去。

“臣明远拜见公主!”“属下南攻城拜见公主!”

“两位无需多礼,请起!”绾意放下手中的热茶,听得明远那百般不情愿的表情,仿佛给自己行礼是多么侮辱他似的。

“南将军,你且吩咐下去,众将士一夜未睡,都下去休息吧!顺便让厨房熬点驱寒的姜汤,每人喝一碗,最好带着医官前去!”

“属下遵命,这就去办!”

见他要退下,绾意像是想到什么,急忙唤住他,“还有安排好这一切,南将军也去休息吧!”

南攻城本想拒绝,但是看到绾意那坚定的眼神,只得遵命。

“那你就先下去吧!”

“是!”

南攻城走后,绾意遣退屋内的侍女,现如今就只剩下她和明远两人。两人一座一立,各怀心思。

明远在绾意刚刚一系列体恤下属的举动中,脸色已经好转很多。可是对绾意今日大殿上莽撞的举动还是无法释怀。

“公主!”

“明大人!”

两人沉思一会儿,竟然异口同声的唤住对方。

“公主请说!”

绾意也不客气,思量了一下,开口道:“明大人对目前的局势有何看法?”

“这?”明远以为公主召见,定是为了今日朝堂之事,哪里知道她却避而不谈,反而问他对目前的局势有何看法,一时间,他还真猜不透眼前人的心思,“老臣不知,请公主明示!”

“好个不知!”绾意眼神冷了下来,继而语出嘲讽:“明大人可真是我栖凤的‘忠臣良将’啊!”

面对绾意突如其来的怒火,明远虽然心中不甘,却还是乖乖的跪下,垂头不语。

“明大人,现如今你与绾意都是一条船上的人,这条船翻了,你我都没有好处!”绾意突然站起,长长的裙摆托在地上。

“如今三国动荡,北定虎视眈眈,栖凤流云联盟势在必行。且不说北定国定会派人阻止这场联姻,就连流云朝堂之上想要破坏两国和亲的也大有人在。越是在这个时候,我们应该更加团结,而不是各怀鬼胎,绾意当日在沼泽边就曾说过,这一路上,刀枪剑雨,几度生死徘徊,终于到了这云都,绾意不喜欢敌人的大刀没有射死绾意,反而被这萧墙之乱害死!”

绾意眼中冷意一片,她在暗示他今日在朝堂上,跟自己唱反调之事。地面上的明远低垂着头,双唇紧抿,深褐色的眼波流转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本宫要的是像南将军那样对本宫完全信赖的伙伴,而不是面上和气一片,心中各怀鬼胎的下属。若是明大人认为本宫的一言一行不足以令您信服,您大可现在便启程回国复命!”

“老臣惶恐!老臣奉命前来,和亲未成,老臣断不能一人回去!”

见他有些颤巍巍的模样,绾意知道他把自己的话听了进去。脸上的冷意渐渐退下,变回了一向的淡漠疏离,上前几步,亲自扶起地上的明远。

“明大人,坐下说吧!”绾意自己回到先前坐的地方,见他还呆愣愣的站在那儿,跟柱子似的。

“老臣不敢。”

“明大人您老还是坐下说罢!莫非明大人还在怪罪绾意方才的不知轻重!”

“老臣不敢!”

绾意见他还是执拗的不肯落座,知道他面上服了,心上定然还有疙瘩。如此绾意也不强求。

“明大人,现下没有外人,绾意有什么话也就直说了吧!绾意虽然不屑这个和亲公主的身份,但是既然做了,就会好好完成我的使命。不为其他,只是不想有人以我为借口,挑起战乱。从我们进入流云国,先是飞天涧遇险,而后绾意与南将军商议,兵分三路,乔装出行。你猜我等在涅城遇到了何人?”

绾意见他一脸茫然,也不卖关子,“我们在涅城遇到了本宫的未来夫君,流云国的少年丞相百里凤熙!”

如她所料,明远在听到百里凤熙的名字脸色都变了。

“而就在当晚,我们所住的凤飞楼大火,南将军一行遭到袭击,九死一生……”绾意继续说下去。“更有甚者,我与南将军一行,行至落凤坡,你可知我们又遇到了什么?”

绾意的脸上笑意如花,云淡风轻,仿佛那一场血色盛宴的主角不是她似的,那神情看的明远冷汗涔涔。

“北定新皇北定中原的云鹰战队可真是数一数二啊!”绾意似在感叹,“明大人你说,绾意的行踪除了少数几人知道,难不成百里凤熙和北定中原能掐指算命不成?更奇怪的,你知道是什么吗?绾意在逃出鬼雾森林的时候居然发现追杀绾意的人可不止云鹰战队,还有一方人马,绾意记得那人身边的属下唤她‘娘娘’!”

听到此处,明远顿时心如死灰,颓然的跪在地上,这才知道原来绾意早就知道当日将他们逼至沼泽地的人是谁!甚至猜想到昨夜那场大火是出自谁的手!

“老臣定当如实告知皇上这路上所发生的一切!”

“那就有劳明大人了!”绾意眼中冷意一片,她都被逼着和亲,那人还不放过她,既然如此,就别怪她心狠手辣了。

“明大人,绾意今日在这屋中所言,只是要让明大人知道,有些话,绾意不说,不代表心中没有数。今日朝堂上,流云帝明明知道我们近日就要来到云都,却仍然准许百里凤熙回乡省亲,联想到绾意在涅城所遇到的一切,想必回乡省亲不过是个幌子。恐怕就算到了云都,这和亲之事也不会那般容易!”

“这可如何是好?”

“为今之计,只有静观其变,走一步算一步!”

御书房

流云帝手捧着荧光闪闪的九龙茶盏,颜色深沉的拨弄着杯中飘浮着的细芽。堂下的殇百味和太子流云笙歌耐心的等候着。终于流云帝放下手中的茶杯,缓缓开口:“太子你认为这个安宁公主如何?”

“启禀父皇,儿臣与这个安宁公主接触不深,不过据探子在栖凤国的报道,这个萧绾意乃是相府庶出三小姐,自幼胆小怕事,懦弱无能,而且文墨不通,虽有倾城之貌,却不过是个白丁美人。据说她与栖凤新皇战天戈青梅竹马,谁曾想战天戈登基为帝,迎娶的却是她的姐姐萧清韵,为了这事,这个萧绾意还曾闹过自杀!再加上今日在朝堂上的观察,这个萧绾意不过是个胸无点墨,做事不禁大脑的无知女子。”

“而且还是个胆大包天,胆敢让太子曝晒,让满朝文武枯等,公认顶撞皇上的小女子!”一旁的殇百味眯着一双狐狸眼,手捋着花白的胡须,笑意盈盈的陈述着。

“哈哈哈!”流云帝一听,爽朗的大笑三声,赞赏得看了一眼殇百味,随后望向流云笙歌:“太子你可要好好向左相讨教讨教啊!”

“儿臣遵命!”流云笙歌一脸谦逊的对殇百味躬身行了个礼,“笙歌愚钝,以后还请左相大人多多指点指点!”

殇百味一看这还了得,赶忙双手扶起太子,说道:“太子殿下这不是折煞老臣吗?”

“殇爱卿,你也不要推辞,太子这一礼你受得起!”流云帝满意的看着这一幕。“不过,爱卿怕是高看了这个安宁公主,这个萧绾意虽然胆识过人,也机灵善辩,但是勇有余而智不足,不足为惧。若栖凤真送来一个愚不可待的和亲公主,我们才应该好好思索这其中的意味!”

“没错,鲁班门前弄斧,的确是自不量力!她的那点鬼眼心思怎么能逃得过陛下的眼!”殇百味人精般的人物,在官场沉浮几十年,这点眼力怎么没有,嘴上虽说如是说,但是脑海中却不断浮现今日大殿上的景象,心中暗叹此女绝非池中之物,不知道来我流云,是福还是祸啊!

“不过,殇爱卿,”流云帝紧皱着浓密的大刀眉,脸色沉重的问道:“这百里爱卿已经离京数月有余,怎么还没有回来啊!”

殇百味也是一脸担忧道:“启禀陛下,臣早先便与右相联系上了,按理说他早该到了!”

一时间,场面陷入沉闷之中。

就在这时,外边突然传来太监尖细的声音。

“启禀陛下,外边传来白城八百里加急快报!”

“呈上来!”

明黄的密封奏折被打开,流云帝越看脸色越黑,猛的合上奏折,大喝道:“谁人如此大胆竟敢暗害朝廷重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