绾意的声音总是那般波澜不惊,即使面对的是一国帝王,亦毫不畏惧,她淡淡的开口,为这狼烟滚滚的天下注入一滴心头血。所有人都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就连天灭身后的潘龙等人也是满脸错愕,唯有流云笙歌的满脸阴沉与天灭的从容淡笑相映衬,刺目非凡。

“公主这话是何意?”流云笙歌压低的声音却是威力十足,让人心头一震。

绾意轻轻捋着耳边的乌发,静静的抬起头,面容清浅,额前的一朵冰晶雪梨花璀璨夺目,她唇角微微勾起,笑的淡薄,“本宫没有其他意思,只是想告诉陛下,就算有祈王的信物也无用,因为这祈王早已易主了!”

“早已易主?这新主,公主不会说的是自己吧?”

“不才,正是本宫!”

绾意声音不高,却能穿透人心,浑身散发的气势丝毫不亚于流云笙歌。

“就凭你!”流云笙歌嗤笑,“你有什么资格成为一军之主,莫说你不过是个女人,单凭你是外族人就没资格插手我流云内政!难不成你是栖凤的细作,派来扰乱我流云朝纲的!”

呵!好大一顶帽子扣下来,绾意险些招架不住,“女子如何,外族人又如何?资格?就是凭我是流云祈羽的妻,这就有足够的资格成为祈王军的新主!”

“荒谬!简直一派胡言!朕念及流云栖凤两国的交情,对你一再忍让,你倒好,居然干涉我流云内政不说,还在这金銮大殿上大放厥词!”流云笙歌拍案而起,挺拔的胸膛上龙行虎步,威武非凡。

“陛下莫非是怕了?”

“就凭你?”

“就凭本宫这一介女流就能让你流云十万战士俯首称臣!你莫要不信,论战力,护城军队不过区区三万,加上斩家军队也不过十万之众,如今你们借着天堑,尚能与祈王军分庭抗敌,等着风雪一过,护城河冰融雪霁,我祈王三万水师便可直入云都,就算不开战,只要我祈王军封锁各地要塞,云都很快就会变成孤城,除非你有铜墙铁壁之身,能渡得过银河以北的三千弱水,否则不出十日,便要你粮绝而亡!”

轰隆!流云笙歌顿时眼露寒光,不可置信的看着大殿中央的那抹白色身影,此刻的她,满身杀伐之气,恍若雪峰上挥剑人间的神,他们不过是她脚下的蝼蚁罢了,顺她者生,逆她者亡!

“你们是不是自恃有斩家军在便可高枕无忧,流云笙歌你也太相信人心了吧,斩风既然肯归顺你,那也有可能背叛你,你莫要忘了斩家的老窝可在金陵,而金陵的四周,阙峰,云潭,古野现在在谁的手上,本宫就不信自个的老窝都着火了,他还会管你,斩家可不是傻子,就算斩风舍金陵而保云都,你别忘了,如今斩家军扎营的地方那可真是个好地方,背后有栖霞山,左边是云都城,右边就是一个小树林,那个小树林本宫曾经待过,那里面什么都没有,但是有不少沼泽,这沼泽之地一般都不会有鬼火出现,只要我军潜入,随便放个小火,包你插翅难飞!”

绾意虽然不是军事家,好在三国看了一些,实战不行,但是纸上谈兵的本事还是有点的,殿上很多都是南征北战的将军,听得绾意这么一说,立刻心寒胆颤,额头爬满冷汗。

天灭也细细思索了绾意的话,此计环环相扣,只要稍加改动,便是一奇招,看来他真的错估了这女人,想到这儿,不由得高看绾意一眼。他身边的潘龙猛的一拍大腿,“好计!两面大火,我军只要把守要塞,不费吹灰之力,便能打得斩风那厮屁滚尿流!”天灭笑,这计谋可不止这点精妙,到时候斩风被困,必然要退守云都,云都城开,便是给他们打开大门,那时,他们自以为傲的斩家军给咱们做了先锋军,看他们还有什么得瑟的!

殿内的气压变得低沉许多,压抑的人喘不过气来,流云笙歌阴鸷的看着绾意,其间的愤恨不言而喻。

流云笙歌面无表情的离开,离开前,看了绾意一眼,那一眼让绾意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她想要的东西很少,唯有祈羽,可惜她要不起。生命不过须臾,眨眼之间,沧海桑田,她的生命如白驹过隙,流逝的太多,让人心慌。她曾说过天堂地狱愿携手共赴,可真到了这刻,她退却,若有地狱,让她一人坠入就好。

绾意转身朝殿外走去,耀眼的光辉慢慢的向她靠近,越过天灭身边的时候,她只是淡淡得看了他一眼,那无怨无悔的眼神天灭也曾在另一个女子的眼中看到,爱到深处无缘由,他曾经认为萧绾意是流云祈羽成就霸业的阻碍,是他此生最大的劫难,可如今看来,流云祈羽又何尝不是她的劫数,劫难可度,劫数却是无解。

沐浴在阳光之下,绾意没有看一直目送她离开的百里凤熙,相思相见已无日,此时此刻最无情。叶秦依旧一脸邪笑,摇着他的桃花扇,风姿绰约的倚在殿外的柱子上,看见绾意向他走进,他并不心急,耐心的等候着,直到绾意从他身边走过,他才端正身子,像个登徒子一般追着她屁股后面走。

绾意捉了一个小太监,询问了流云笙歌的去向,知道他去了关雎宫,绾意并不着急,反而朝御书房走去,在御书房外,等了很久,才见到流云笙歌姗姗来迟的身影,两人屏退众人,进了御书房,就连叶秦都被拒之门外。

御书房内,暖玉生香,袅袅烟云带着淡淡的檀香缭绕着,钻进人的鼻息。流云笙歌径自坐到案桌之后,抬头对上绾意淡泊的身影,“活着但是从此忘了你,或者阴阳相隔,你选择哪个?”

绾意一愣,不知道他此话何意,但也知道流云笙歌不会问没有营养的问题,“活着才有希望!”

“很好!跟朕来!”流云笙歌低头朝着屏风后走去,随手掰动桌上的青花瓷器,雪白的墙壁上赫然出现了一个洞口,他微微弯着身子,率先进去,绾意迟疑了一会儿,紧跟而上。

昏暗的暗道内,只有墙上镶嵌的夜明珠发出昏暗的光亮,将两人的身影拉的老长,前面似是一条永无止尽的路。地上的积水没过鞋面,刺骨的寒冷从脚底钻了上来,绾意小心翼翼的打量这周围的一切,越朝前走,身上的寒意越甚,就在绾意觉得自己就要结成冰块的时候,前方的流云笙歌突然停下了步子。绾意上前一步,才发现前方已经没有路,只见流云笙歌随意的在墙壁上摸索了一下,轰隆一声,石门开启,眼前光芒大甚,带着刺骨的寒意朝绾意的面门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