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城的天黑的很快,每每夜幕降临时,绾意的心情便会随之变幻,白日里总是装作一副云淡风轻,诸事不管,到了夜里,那些惶恐之色,忧心之叹才能显露一二。绾意披着厚厚的皮衣,缩着身子躺在圆形的大**,暗夜中一双璀璨的星辰寂寥的闪烁着,任由那寸寸相思蚀骨而来。谁都不知道天亮之后会变成什么样子,也许她已不是她……

同样的,远在云都的祈王府中凄寒一片,纱帘飘飞,大床之上一道修长的身躯突然坐起,满身的戾气在殿内旋转着,流云祈羽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修长的手指不断摸索柔软的床榻,自己竟然不知不觉的睡着了,涔涔冷汗在皎皎银光的照射下,如清晨的露珠润泽透亮,流云祈羽撩开纱幔,坐在床边,不一会儿一道雪色流光从窗外闪现,落在他的左肩。

团子眨巴着一双黑玉珠子,银亮银亮的,担忧的看着时常被噩梦惊醒的主人。

流云祈羽不禁自嘲,什么时候连团子都开始同情他了,若是让绾意看到他如今模样,一定又是一份唇枪舌战,满腹心事无从诉说,唯有明月皎皎,垂于半空,团子相伴,共勉颓然。

“团子,本王是不是做错了,她说过再不相见,但是本王却很想再见她一面,今夜本王又梦见她了,发现她不再是冷漠疏离,而是迫切朝本王飞奔而来,可就在本王即将触及她的手时,一条金龙带着呼号的煞气将她卷走,这是不是意味着她将与本王缘分已尽呢!”

流云祈羽苦涩的叹息着,他从不知道自己竟然有如此软弱的一面,好像从萧绾意出现的那一刻,一切都不同了,明知是火,他却甘愿与之共舞,生也罢,死也罢,相思相守永不相弃,他们约定就算入得地狱,亦要携手同行,但是他先背弃了,他本以为自己足以掌握乾坤,可到头来他却发现连给自己心爱女人幸福的能力都不能!

团子缩着脑袋,闪亮的鼠眼中倒影出那道清丽无双的身影,垂头丧气的蹲在流云祈羽的肩上,而后突然像是想到什么似的,两爪紧握成拳,全身的白毛像是被雷劈中似的,全都炸开了,拳头挥舞,鼠须张扬,不断的吱吱叫。

流云祈羽眼睛一眯,吊梢凤眼金光熠熠,看着团子浑身发颤。但是仍不怕死的,抬头挺胸缩腹,气势非凡。

“既然你如此想念她,从今往后你就跟她吧,她在,你在,她亡,你亡!”

团子浑身一抖,眼神惊恐的吱吱乱叫,它只是想主人如此想她,干嘛不去接她回来啊!这会儿倒好,马屁没拍成拍到马蹄上了,失策啊!

……

今日荒城狂风席卷,绾意躲在屋子里面都能听到外边的呼啸声,大家都在讨论这场沙尘暴较之往年更加凶猛,见这架势,真担心这荒城还能不能顶得住,纷纷缩在屋子中不出去,就怕被这风卷走。

绾意待在房内,门外不断有侍卫守候着,门外两个侍女一左一右,自己的一切都在她们眼皮底下,越到关键时刻,越是紧张,前些日子她已经和张渊他们联系上,约定今日脱身。如今月上柳梢头,绾意让两台“监视器”下去休息休息,自己在**佯装睡着了,等那些个第三只眼都收回视线的时候便开始换装,打开柜子,摸出今日裁缝店送来的新衣,狐裘皮做的,淡粉色,很是别致,袖口领口出是一撮一撮白毛好不舒服。

绾意将衣服摊开,视线在上面好一阵端详,双手也细细摸着,没一会儿,远山青黛般的眉头微微扭曲,绾意满是疑惑的在床便徘徊,视线不时投向**的狐皮袄子,突然眼前一亮,看着那一排排的珠玉圆扣,发现其中一颗色泽较之黯淡,用手一捏,瞬间破碎,洒出点点白色粉末,绾意搓一点放在鼻尖,眼中笑意更甚。

对于臧雪峰来说,今夜的心绪颇不平静,他受王的重托,奉命保护夫人回王庭,如今困在荒城,处处都是变局,王曾经交代里面的主子绝对不是一般人物,切莫掉以轻心,连王都另眼相看的女子定是非同寻常,北定不若流云栖凤,女子只能在家相夫教子,在北定,他们信奉强者,只要有能力,女子为王亦是存在的。

初时听得王那般说,自己当真警惕了不少,处处小心端详,步步为营,可是十日下来,不但不见她有所动静,反而跟其他女子没什么区别,不由得有些失望,等沙尘暴过后,很快他们就能上路,可是他心里总是有些不踏实,难道是近乡情怯?

想着想着,便走到那人的门外,守在门边的侍卫看到他过来,纷纷打起精神,打着招呼:“大人!”

“天冷了,都到火堆边上去吧,我和你们一起守夜!”臧雪峰看了一眼暗沉的屋子,不知何时已经亮起了烛光,绾意的身影在门窗虚影飘浮,想到心里不安,索性就陪着大伙一起守夜,也舍得回去在**滚来滚去睡不着。

火堆旁早有几个烤火的侍卫,那两个侍卫旋即缩着身子小跑着到火堆旁,一行五人在火光的映衬下耀眼非凡。

“大人,这里面的人到底是谁啊!总是藏着掖着,神秘极了!”五人中年龄较少了一个护着热气,讨巧的向臧雪峰问道。

“阿达,王的事儿也是咱们探寻的!”其他几人虽然也好奇,但是都知道主子的事儿不是他们能背后叨咕的。

臧雪峰扔下手中的柴火,看了一眼屋子内的人影,随后将视线对象众人口中的阿达,“阿达,这事不该是咱们过问的事儿,不过你们要知道这位夫人可是王的人,怠慢不得!”

“哦!”那个阿达瘪了瘪嘴巴,垂头丧气的,年轻人到底轻浮了些,臧雪峰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鼓励。

“不过这位夫人很可能成为王的妃子,说不定咱们下次见到就得称她一身娘娘了!”

众人听得这般说,不由得打起精神来,夜里值班本就无味,有这八卦唠唠嗑也是好的。

“不过这位夫人容貌一般,王后宫那些女人那个比她美上个千百倍,妖媚如廉姬娘娘,清纯如雪蓉贵妃,还有乌托部落的塔米亚公主……”

……

男人嘛,总不外乎聊些女人之类,可这天下之美都在皇帝的后宫中,虽然看得到摸不着,但是艳羡的资格还是有的,这样聊着聊着,竟然到了大半夜,这会儿夜色将明,清晨来换岗的侍卫哈着热气赶了过来。

臧雪峰一张刚毅的脸被烤的通红,无意间抬头对上绾意住的屋子,那人影还在不住的晃动,臧雪峰越发觉得怪异,索性起身,朝门边走去,谁知人还没到门边就听见轰隆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跌倒似的,屋子内的火光骤灭,陷入一派黑暗之中,臧雪峰大惊,在门口高声叫唤了几句,见没人搭理,也顾不得男女有别,旋即破门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