绾意从来没有像如此这般恐惧,那种与流云祈羽渐行渐远的感觉让她害怕,害怕今生再也见不到,害怕相见已惘然。

耳边是车轮滚滚,马蹄声声,绾意如同一个破布娃娃一般躺在马车里面,马车外面看起来很平常,内里却十分精致,透过被风吹开的窗口,看着车外如流光幻影一般的景物,绾意只觉悲凉。

“你想这样一言不发,沉默到死吗?”北定中原难得的不骑马,坐在马车里面陪着她,离开云都已经七天了,想想当日发生的一切,他不觉得自己卑鄙,只能说他们的感情不够坚定罢了。

绾意听着他的话,颓废的闭上眼,不理睬他,就如同这些日子一样,任由寂寞吞噬心脉,让心疼痛致死,想想那日清晨醒来,她依旧躺在山洞的草堆上,浑身像是撕裂一般的疼痛,看着身旁的流云祈羽,绾意只觉不可思议,不自觉的响起北定中原,昨夜他如此危险的靠近,最后却只是点了她的睡穴,让她安心睡了一夜,她不知道熟睡之后,发生了什么,不知道为什么祈羽会出现在这里。

看着他疲惫不堪的面容,她的祈羽一向是高高在上,傲睥天下的王者,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虚弱,如此颓败,心疼爬上心口,她伸出手,摩挲着他的眉眼,他的脸上的轮廓,突然他醒了,睁开眼,那眼中的疲惫让她愣在原地。然后他推开了她,径自起身,坐在不远处的早已凉透的火堆旁,两人之间寂静无语。

他看着她,眼神陌生让她心惊,如此懂他的她,怎么不知道这眼中的含义,绾意心中涩然,什么时候她让他如此疲惫,难道自己真的在无形中成了他的负担了吗?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许说什么都是错,都是多余,果然如她预料的一样,自己成了别人打击他的利刃,但是她不甘心就这般离开,他们说好就算是地狱也要一起闯的!

“你,来接我了!”她不知道语言竟然如此苍白。

“……”他默然无语,只是那空洞沉痛的眼神让他害怕,突然他站起身来,朝着洞口走去,高大的身躯挡住了太阳斜射进来的光,洞中突然阴森的可怕。

见他大步流星的朝着洞口走去,绾意慌了,乱了,却也只能沉默。

他在洞口站定,背影颓然,她躺在草堆上,眼神执着,浑身却无法动弹。

良久,两人像是要被着沉默淹没的时候,绾意突然抬起低垂的眼睑,神色淡漠而疏离,语气飘忽而悠远,“你要走了吗?”

“恩!”他轻轻恩了一声,若是没有仔细听,根本听不到,但是绾意听到了。

“要说再见吗?”绾意苦涩一笑,“我们之间还能再见吗?”她没有问他,而是对着空气呢喃。

“……”

“你走吧!不要回头,因为我也不会回头了!”她觉得自己话语很残忍,残忍到她感觉浑身跌入了十八层地狱。

流云祈羽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但是他还是跨出了脚步。

“我本以为活着就是一种幸福,但是像这样活着,跟在地狱里面有什么差别呢?”她闭上眼,不想看他渐行渐远的身影。

“他走了!”北定中原轻轻走回了山洞,蹲在绾意身旁。

“我知道!”绾意睁开眼,眼神倔强,“但是就算他不要我了,我也不会跟你走!”

“是吗?”北定中原笑的高深莫测,“绾意,你很不乖,总是试图激怒孤王,不过孤王喜欢,没爪的猫咪那就不叫猫咪了,比起家猫,孤王更喜欢野猫!”

“……”绾意看了他一眼,再次闭上眼,不理睬他。

当天他们就踏上了回北定的土地上,看着渐行渐远的云都,绾意不禁想起离开栖凤的情景,苦笑连连,为什么每次一个男人不要她,就连她生活在这一片土地上的资格也剥夺,她不怪流云祈羽的离开,但是为什么把她交给北定中原!

……

“不要再想了,就算想破脑袋,孤王也不会放你回去的!”北定中原见她又露出那种神情,恨不得将她撕裂,“你们的感情终究敌不过皇位的吸引!”

绾意睁开眼,怜悯的看着他,“你以为人人都像你这样吗?为了自己心中的贪欲,挑起战争,毁灭别人的人生!”自己如今这般模样,还不是拜他所赐,若是北定攻打栖凤,又怎会有这和亲之事!

“妇人之仁,要建立万古流传的功勋伟业,这点牺牲是在所难免的!”

“牺牲的不是你,你当然可以说的如此轻松!不过我很好奇的如此自负的北定帝王,居然要用软骨散这种不入流的招数得到一个女人,说出去也不怕被人笑话!”绾意背上的伤早已好的七七八八,但是被下了软骨散,四肢依旧无力。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世人不会在意你用什么手段,只会关注结果,而这个结果是你萧绾意注定要成为我北定中原的女人,逃不掉的!”北定中原丝毫不觉得这手段有什么卑劣,至少能减轻不少麻烦,看着车外愈加昏沉的天色,北定中原沉声对着外面的侍卫命令道:“加快速度,准备进城!”

若是平时,他们是不会进城的,但是如今身边跟了一个绾意,他不舍得她受委屈,露宿荒野,所以除非万不得已,他都会让队伍进城休息。想到这儿,伸手朝怀中摸索一会儿,不一会儿手上多了一张人皮面具,虽然与流云祈羽有过约定,但是流云祈羽本来就是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谁知道他会不会临时变卦,而且就算他不变卦,那些个想要用绾意威胁流云祈羽的人,也不会这么轻松的让他们离开的。

绾意看着他手中的人皮,嘴角嘲弄一笑,“有这个必要吗?直接把这张脸毁了,不是更省事!”

北定中原但笑不语,细心的为她戴上人皮,不一会儿,马车内就出现了一张截然不容的脸,平凡的让人不愿看第二眼。“萧绾意,你知道你现在的模样就像是一个任性的小孩吗?幼稚极了,不过,孤王喜欢!”他戏弄的在她的脸上摸了一把,那神情看的绾意真想将他咬死。

很快车马进了城门,在一家客栈停了下来,北定中原早已给自己戴上人皮面具,看起来平常无奇的人,不惹眼,但是也不会觉得恶心,伸手抱着绾意下车,跟平常一样,只要是人多的地方,他们都会扮成一对夫妻。

远在云都的流云祈羽经历了一天的疲劳轰炸,终于回到了祈王府,越过满园荒草,来到那个满是梨树的院子,明月清风两人垂首跪在门前,看两人的样子已然跪了好些天,两人的身子摇摇晃晃的,整个人像是虚弱了一般。流云祈羽大步流星的从两人身前越过,径自进了屋子。

屋内的一切都是绾意离开时的模样,空气中还弥漫着她的体香,这些日子即使再累,他也睡不着,每次只有待在她曾经待过的地方,他才能有片刻的心安。

明月清风看着眼前开了又合上的门,心中死寂一片,但是她们什么也不说,求饶什么的,只会让她们死的更快点,自从那日弄丢了萧绾意,她们就知道自己离死不远了。

突然大门打开,一道凌乱的杀招当空而来,两人闭上眼,不禁苦笑,她们侍奉他这么多年,从未有所差错,今日却落得这般下场,全都是因为一个萧绾意!

“噗!”突如其来的痛苦并没有落在明月身上,耳边却传来呕心的声音,慌乱的睁开眼,看着颓然倒地的清风,忍不住关切道:“清风,清风,你怎么样啦!”

清风想要说些什么,张开口却又是一口鲜血。

流云祈羽一如既往的邪肆张狂,浑身凌厉的杀伐之气不减反增,像是看蝼蚁般看着地上不断呕血的清风,“知道为什么杀你吗?你真以为你和那人的伎俩本王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