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怀意……在找真公主?

卫浮烟从没听他递过,乍然一听颇为震惊。周怀意只怕也是根本没想过有人胆敢进他书房所以并不提防,否则他们二人近在咫尺,他如何能不知?

“那么主子,以后是否还要继续跟踪王妃?”

卫浮烟心神一震,差点站立不稳。

“不必了,”周怀意冷淡地回答,“保护婉卿。”

那位叫影子的蒙面人点点头,从怀中取出一卷竹简说:“柳轻舟成亲,这是我的礼物。”

不等周怀意回答影子便径自退去,来去如风,淡然自如。

周怀意将竹简打开,默默看了一会儿将竹简收起扔在一旁,然后神色怔忡地看了许久桌上乱堆的卷轴,最后十分突兀地轻叹一声下楼离去。

鬼使神差的,卫浮烟将手中的话丢在脚边画缸里,然后径自去看那卷竹简。竹简冰凉,卫浮烟刚打开一点手就微微发抖。

三花堂事录。

竹简从白起年创立三花堂开始,妙笔生花地完全记录了三花堂的兴衰始末,有些事情言语寥寥,但是用墨传神,让人看了一目了然。

可是周怀意为何不将此竹简送给柳轻舟呢?这一定是柳轻舟非常非常想拥有的一件礼物,却就此被周怀意扔在一旁了!

她将竹简完全按照方才看到时的样子摆好,然后也只得下了楼。

不一会儿绮云将东西买回来了,各色丝线足足有五十种,红绸更是一眼便知其华贵。卫浮烟只是笑笑不言,接过红绸收起来说:“剪刀也要。”

绮云有些迟疑。

“剪刀。”卫浮烟再度冷淡开口。

绮云颇显小心翼翼地问:“王妃是要为宿月姐姐缝制嫁衣吗?”

卫浮烟并不答话,只是顿了一下有些突然地问道:“周怀意的事,你知道多少?”

绮云一惊,竟有些瑟瑟发抖。

“朝中的事,你又知道多少?”

绮云惊讶,思量许久说:“知道一些。”

“好,”卫浮烟道,“坐下,将朝中党派、分支、牵连、恩怨,一点一点讲给我听。一个字也别漏了。”

绮云哪敢这样?因此只是低着头久久不语。

“烟儿。”

卫浮烟正查看大大小小的缝衣针,乍然听到有人叫她立刻便扎了手,十指连心,只见一滴鲜血却生疼生疼。

“师父,你来了!”卫浮烟放下嫁衣笑着起身说,“哥哥成亲,你这唯一的长辈若不在,他们拜哪门子高堂啊!”知道绮云是周怀意心腹,便没有避开秘密。

花错却过来拉着她的手心疼地说:“多大的人了,这么不小心!”

卫浮烟抽出手指放在口中轻吮一下后笑说:“师父,你快去吧,替我喝杯喜酒!”

花错却叹一口气和卫浮烟一道坐下说:“你和意儿究竟是怎么了?一天合一天分的,怎么不好好安定下来?”

“师父,有些事不能强求,”卫浮烟笑着为师父斟茶说,“我们二人的事师父还是不要过问了,人都有自己的命,命里无时莫强求。”

花错喃喃地念那一句“命里无时莫强求”,终究是目光惨然地笑开说:“烟儿,为师命中没有,但一世强求。为师不如你看得开!”

“师父,前尘旧事你就不必多想了,如今哥哥已经成亲,很快就会有小娃娃喊你师公,大好的日子在后面放着,便把从前忘了吧!”卫浮烟难得如此沉静地劝说。

花错一愣,笑着摇摇头说:“烟儿,为师忘不了。为师放得开,也可以不恨,但独独忘不了那人的好,所有的恶与罪都能一笔勾销,唯独亲身经历的真爱却印象深刻。烟儿,为师与所爱之人算得上情深缘浅,命里没有,偏要强求。”

情深缘浅……卫浮烟一遍一遍在心中默念这四个字。情深缘浅,那么她和周怀意是缘深情浅?有命相遇、有命相守,却没那个命真心到白头。

阻止自己胡思乱想,卫浮烟笑着催促师父道:“师父,快回去吧,没你他们怎么拜堂!”

花错按住她的手说:“烟儿,为师来是想问,为师是否可以收养你做义女?想了想,名义上是师徒,可终究没教过什么有用的东西。今儿为师在轻舟府上等他迎娶新娘子进门,心中突然难过,为师虽说年事不高,但心已老,说不定哪天就撒手人寰,可是连个女儿都没有。为师心中蓦然就怕得很,好似白来这世上一遭,所以策马飞奔而来,只为听你一个答案。烟儿,为师想收你做义女,你是否可以叫为师一声爹爹?”

绮云十分惊讶地突然叫一声:“花爷……”

卫浮烟原本犹豫,听闻此言却极想就如此答应了,可是却不忍再瞒骗,只三言两语简单说道:“师父,我已经向怀王讨要过休书,不管他认不认,我现在已经当自己是被休之弃妇了,师父一心想我和他生儿育女白头偕老,但这件事我可能再也做不到。我是一定会离开的人,可师父你是放心不下他的,因此不必认我做义女了,我怕到时我离开师父你会更难过。”

她说得坦白,花错却听得句句锥心刺骨。他叹一口气说:“烟儿,你怎不懂,为师只是要认你做女儿,因为一开始就答应过你,如果不是真公主、不是旧爱之女,那便认你做女儿。答应过的事又怎能反悔呢?别人骗你,难道为师也会骗你吗?”

答应过的事?卫浮烟轻笑着摇摇头,答应的事不算数,这情况她未必少见了,现在不敢轻信也是寻常事。

花错见她摇头轻笑一时有些急了,便急忙道:“烟儿,你和意儿如何,为师都想要个女儿,莫要让为师死不瞑目!”

“师父,你胡说什么!”卫浮烟听不得他提那个词,皱眉抓着他的手说,“师父,你——”

“烟儿,答应了吧!”花错恳求说,“就答应为师吧!”

绮云再度有些小心翼翼的提醒道:“花爷……”

卫浮烟略略看过绮云,然后对花错说:“师父,我若答应你,你能否也帮我一个忙?”

花错一听答应有望,立刻说:“说来听听。”

“师父,柳轻舟是我哥哥,宿月是我姐姐,所以无论何时,若我力不从心,希望师父帮忙保护他们,即使他们的对手是周怀意。”

花错迷惑不解,听她提周怀意却笑道:“你对意儿的误会真的很深,意儿绝不会动轻舟和莫潭,且不说其他,但说这二人是隐卫明线暗线的两个首领,意儿就绝不会亏待他们的家人!”

“师父,”卫浮烟不想提周怀意,便直接问,“究竟能不能做到?”

花错见她执拗,便道:“好,当然好,碧痕的儿女们为师自然要保护,碧痕可是为师此生最倾慕的女子。”

卫浮烟心下熨帖,点点头笑着扶师父起身说:“那就快回去吧,义父!”

花错瞬间觉得如有暖流迅速流淌全身,他静静地看着卫浮烟只是痴了一般笑。

“不和爹一起去看看吗?”

卫浮烟听他擅自将“义父”改成“爹”便知道她心思了,于是笑道:“爹,我不去了,你快回去。”

花错心中感慨差点忍不住要流泪,却只是拍拍她的手说:“如此爹便放心了,你姐姐出嫁尚早,缝嫁衣可以,别弄坏了眼睛。”

“好,知道了,都听爹的,”卫浮烟催促他快些离开,“你再不回去拜堂的地方该乱成一窝粥了!别让哥哥四处找你误了良辰吉时!”

花错却不再答话,只是笑着亲昵地揉了揉她的头发,然后转身欢快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