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怀意……想到他方才恼怒的神情卫浮烟就忍不住抿嘴偷笑,虽说一切开始得莫名其妙,虽说她心里还有许多忐忑不安,虽说接下来两人要面对拓王、镜玉公主和“神”等一堆麻烦人麻烦事,但是……

但是忽然就觉得,一切也没什么好怕的。

更何况,不是连哥哥也回来了吗?再过二十几天宿月姐姐便会到洛都,到时候她便可以和莫潭成亲,两个人。焦伯已经离开,青荷若是愿意继续跟哥哥在一起,如果有周怀意帮忙保着应当也不会有事,又是两个人。她有师父无限的宠溺,有周怀意拥她入怀,就是三个人。七个人,一大家子!这算好事多磨吗?她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跟着回暖一路向前走,越走越觉得心中暖烘烘地开心,若说周怀意方才的拥吻让她有几分难以置信的不安,此刻这些闹哄哄的想法却让她觉得心下愈发安定而沉静。

“别打了,快住手!”

季神医的声音?季神医在必然是有人受伤了!卫浮烟当即不敢胡思乱想,跟着回暖快步上前,转过一排修剪精致的冬青卫浮烟赫然看见前方景象,柳轻舟和江北各自遍体鳞伤却正打得难分难舍,另一边季神医正帮一个人看伤,卫浮烟一眼便看出那人是谁,当下一颗心便紧紧揪起来。

“青,青荷……”卫浮烟不敢相信眼前所见,青荷身上血迹更多,但是卫浮烟一眼看见的是她频频吐血,两只手软软地垂在一旁,手腕处皆似被利刃所伤。青荷虽然看似无力地瘫倒在地,但眼神却分明在等什么人。

“青荷……”卫浮烟震惊于她现在的样子,黎国不可能还有其他人知道青荷的身份,可青荷是真公主,辰国那边更不可能伤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卫浮烟站在离青荷一步之遥的地方再不敢上前。青荷闻言眼珠生涩地转动一下,目光全部落在她脸上,最后咧嘴惨然一笑,即刻便不省人事。

“青荷!”卫浮烟惊叫,刚要上前便被人狠狠地扯开,同时听到一声怒吼:“你别碰她!”

卫浮烟被人扯着手腕粗暴地推到一边,她听声音便知是柳轻舟,心顿时狠狠痛了一下。这一扯让她彻底清醒,来时一路幻想的幸福顷刻之间化为阵阵呛人的烟让她忍不住眼角酸涩。明知不能相认,但是却没想到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为了一个沈青荷他对她的怨怒已经日渐深远。

“少他妈碰老子的金主儿!”江北毕竟是她的人,见她受欺负立刻跳上前来破口大骂。卫浮烟伸手拦住江北,努力压下胸中所有混乱情绪对柳轻舟说:“柳侍卫,你现在带她走,她的事我便再不过问。”

真公主便真公主,有阴谋便有阴谋,既然她已经决定保护哥哥柳轻舟,连带着多保护一个人又有何妨?更何况,看着柳轻舟眼中一览无遗的恨意,卫浮烟心中便只剩一个想法:再不要因为青荷的事跟他闹僵了!再不要看到他恨她!

“青荷,留在王府!等她醒了,我会八抬大轿,上门娶她!”柳轻舟怒视卫浮烟一字一顿地说,言语之中咬牙切齿恨意浓重。

卫浮烟的心像被他目光和言辞重重砸出一个个深坑来,转眼一颗心便满目疮痍,她艰难地咧嘴一笑定定地看着柳轻舟说:“又不是我弄伤她,你何必恨我?”

柳轻舟一改儒雅俊秀之态,额上青筋暴起阴冷一笑说:“是不是,王妃你心中有数!”

“柳侍卫,若是我想让她死,只需一句话她便会遵从命令自我了断,何须我如此动手?”

柳轻舟暴怒地看着她冷冷一笑,再不屑作答。

卫浮烟让他最后的眼神看得全身冰凉,一时间竟感觉不到先前痛极了的心的存在,只是觉得似有一阵苍凉寒风呼啸着穿过胸膛,连肋骨都凉阴阴的生冷。

“柳侍卫,从前的事我对不起你,可过去的事你拿出来恨一百遍也不能重来,我们可以把握的唯有今后,你带她走,我和她之间便再无瓜葛,柳侍卫……”

柳轻舟冷哼一声,清秀的容颜上满是恼恨。

“柳侍卫,我……”卫浮烟不知该如何解释,青荷不能留在王府,“神”的棋局不可能不用真假公主的戏码,青荷接下来又是养伤的时候,便最好不要让人察觉。青荷是真正的公主,她的身份一旦泄露后果不堪设想,她卫浮烟失掉公主头衔事小,柳轻舟被卷入“神”的棋局便是事大了!

卫浮烟无力地深吸一口气,恳求柳轻舟道:“柳侍卫,全当我求你一次,带她走吧!你恨的只是我,何必因为恨就做了错误的决定!柳侍卫……”

柳轻舟再不看她,转身欲带青荷离开。

卫浮烟猛然上前拉住他衣袖说:“听我一次吧!我不会害你,你若恨我用什么方法都行——”

“放手!”柳轻舟嫌恶地看着她抓着他衣袖的手睚眦欲裂,只怕若不是抱着青荷早已经伸手推开。

“柳侍卫我——”

“放手!”柳轻舟低低怒吼,整张脸扭曲地吓人。

季神医上前小声说:“王妃,青荷姑娘急需医治,不如先在府上住两天,等伤势稳定再做其他打算。”

卫浮烟知道他医者善心,却一丝一毫都不愿松手,可是柳轻舟力气大,猛然一挣便甩开她的手大步离开了。

她,江北,季神医,回暖,四个人都只是一言不发地看着二人离去。卫浮烟愈看那背影愈加觉得像极了她在白风寨时看到的生父的塑像,只是若生父尚在人世,看到她们兄妹二人前前后后全是各种误解和怨恨,心下又该作何感想?

许久之后她才无力地吩咐:“回暖,带江北去歇息,路上发生的事晚点再说。”

大家皆皆看出她心力交瘁,便并不多嘴,等回暖带江北离开后卫浮烟才想起问季神医:“季神医,青荷情况如何?”

季神医神色严肃地回答:“舌头被割,手筋被挑断,其他无碍。”

卫浮烟蓦然一惊,舌头被割则不能言,手筋被挑断则不能书,对方是想断了青荷已知的秘密!可是青荷身上能有什么秘密?最大也不过她是真公主的秘密,这件事黎国人应当不知,辰国人纵使知道,又怎会对自己国家唯一的公主下此毒手呢?

更何况江北和柳轻舟的伤也十分古怪。二人已经算高手,却都遍体鳞伤。能够想象的是江北遵从命令带青荷回来,柳轻舟在后紧追不放,可柳轻舟看到青荷重伤至此惨不忍睹,只怕会以为是她派江北所为,故此回到王府二人仍要恶斗连连。

默然许久,卫浮烟留意到季神医似乎在观察她神色,便问道:“青荷的伤是否有古怪?还望季神医明示。”

季神医原是看她疲累不愿多说,听她已然察觉便道:“不瞒王妃,这位青荷姑娘的伤倒是一目了然,古怪的是其他。一是她的举止,她似乎十分欣慰自己成了现在这幅样子,而且舌头被割此等痛苦她竟可以忍耐,执意留在此处也只为了见王妃你一面。二是她的伤口,无论是舌头还是手腕上的伤,全都是武功高手拿利刃所为,若是季某没看错,来人所用兵器是刀,宝刀。”

宝刀?卫浮烟立刻脚步虚浮,一个念头在她头脑中冲撞着,让她止不住地心中一阵恶心。

若说宝刀,故人便有一把。卫浮烟尤记相思说过,焦伯中途离开。这件事她百思不得其解,焦伯原本就是为了保护青荷才跟她来黎国的,又怎会因为柳轻舟和江北的穷追不舍就轻易放弃保护青荷呢?

更何况,“神”怎会允许真正的公主得不到保护而受伤呢?他那样重视亲情的人!

于是她不得不问:“有一把刀,长二尺六寸,重五十二斤,吹毛即断,削铁如泥。使此刀者擅长劈、砍、撩、削,行事果断,手起刀落,一招得手。依季神医你看,青荷、江北、柳侍卫的伤,是否是此刀所为?”

卫浮烟说的极慢,季神医却略略看她一眼面露惊喜,尔后立即点头道:“极有可能,三人身上伤口皆平滑,非一般兵刃所为,只有削铁如泥的锋利兵刃可以办到!刀长二尺六寸,却擅长劈、削等近身搏斗方式,没错,江北身上的伤的确是拿利刃近身搏斗的结果!如此一来,来人必当轻功极佳,可以在近身搏斗时进退自如!”

是焦伯,焦伯从燕京附近的山洞里取回了她卫浮烟送的宝刀,然后拿那把宝刀对付青荷!焦伯和青荷反目,焦伯亲自对他保护了二十年的人下了手!

卫浮烟更加觉得一切都恶心之极。

可是卫浮烟绝对不相信“神”会对自己的亲生妹妹如此残忍!绝对不!她这个“皇兄”即便再狠心,也绝不会对手足下手!更何况辰国太后尚健在,如何会准许他如此对待自己辛苦调换出来的真正公主、亲生女儿?

难道……

卫浮烟当即惊的一颗心差点从胸口跳出来!

难道连青荷都不是真正的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