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那天我被皇上的人带进宫时要你们交给怀王一个匣子一封书信,他看完后可有说什么?”

绮云细细思索了一会儿道:“只叹了声气,大约与拓王相关。”

卫浮烟这才笑了起来,周怀意既然看到那信,拓王那边也没多少风光日子了。

最后一个,门青松。门青松一向是恋树的活泼猴子,这几次见他他却都像是老孤候,一副心神恍惚忧心忡忡的样子,面色憔悴了不止一点点。

“门青松,门青松!”

门青松恍然回过头来,连声道:“是!是!”

“你可是有什么烦心事?有我能帮上忙的吗?”卫浮烟道。

门青松的目光似乎瞬间有了一丝神采,就好像看见了可以将他拯救的神明,然而没等他说出来就似有什么东西将那神采一点一点渐渐遮住,最后仍是摇摇头,明显压下什么心思说;“没有,青松失态,让王妃见笑了!”

卫浮烟也不强求,只是郑重地对门青松说:“怀王不在,我就是这里的当家主母。怀王视你如手足,你的事我自当放在心上。也罢,等你什么时候想说了再来找我吧!”

门青松神情恍惚地点了点头,神色黯然。

“那么,怀王留给我的隐卫,谁算是首领?”

听到正事门青松才稍微清醒了一点回答道:“明线首领由我暂代,暗线首领依然是莫潭大哥。此外,王爷说隐卫若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就找一位叫影子的,可……王妃,说实话,我不认识一位叫影子的人!”

卫浮烟蹙眉,影子?他在周怀意心中已经是这等地位?

“没事,我知道。”没什么意外的话,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影子此刻应当躲在暗处保护着她,相信也听得到他们的谈话。

“门青松,如果我说隐卫中有一个拓王府细作,你打算怎么做?”

此言一出四人皆静,门青松更是呆了一样,但是突然又起身,用卫浮烟见过最严肃的姿态斩钉截铁地说:“不可能!”

卫浮烟盯紧门青松的表情,却散漫地问:“为什么不可能?隐卫也是人,但凡是人都会有贪嗔痴,被人利用也是寻常事。”

门青松脸上的倦怠一扫而空,看向卫浮烟的神色坚定而略带一丝不屑:“好男儿自当秉持忠义,我等追随怀王难道是因为贪嗔痴么?怀王刚回宫时身份成疑根本没人信他,又带有那……总之,脾性也差了些,花爷不得不将他带出宫漂泊江湖抚养长大,隐卫都是那段时间开始跟着怀王的,那段时间怀王有什么值得我们贪嗔痴的?隐卫忠义苍天可鉴,希望怀王妃谨慎开口!”

最后一句的确是有些以下犯上了,但是卫浮烟听着就喜上眉梢,她对门青松一直有好感,兴许是因为门青松是哥哥柳轻舟介绍来的,兴许是门青松曾经跟过她一段时间,所以这次即使怀疑隐卫她也不怀疑门青松的。

“行了,我知道,”卫浮烟道,“隐卫由你和莫潭调动,从今儿起开始每天向我汇报燕京、固北大将军、平王府、拓王府、皇后、柴贵妃、佟妃……还有月国镜玉公主和夜郎将军的消息,全部,一丝都不可少。”

门青松蹙眉盯着卫浮烟看了半天,忽而一笑偏头避开她目光道:“王妃您还是不信我们,所以要将我们全部遣散出去吗?哼!”

卫浮烟也不恼,微微一笑问:“门青松,你说,我一介女流足不出户便试图掌控全局、给怀王府拼一个出路,我靠的是什么?”

门青松依旧躲避着她的目光,脸上没有一丝笑意。

“呆子,自然是消息!”相思忍不住骂,“你们假传一个消息,王妃的布局谋略就需全盘改动,如此还说信不过你?十足的呆子!”

相思说话素来不客气,门青松却听得一脸尴尬,却僵僵地不别过脸来。卫浮烟也不多做计较,只对他们说:“曜姬留下,其余人且退下吧,嘱咐下来的事切不可大意。怀王不在,怀王府却要守稳了!”

四人见她态度坚决,原先多多少少的不信任也随之转化为一腔豪情,大家都是江湖中人,为人处世自是重一个“义”字,此番原本就不该退缩,又遇上主事的王妃如此凛然无惧,他们自然也对前路更有信心了!

转眼安然苑中只剩曜姬,卫浮烟看了她许久才说:“你随我来。”

到房中取出娘亲留下的七弦琴,卫浮烟忍不住轻轻拨弄一弦,声音滞涩苦闷,谈不上好听。

“这琴你可认得?”

曜姬不必细看便知道:“是花爷的。”

卫浮烟轻叹一声,轻轻摇头。那段日子有心将哥哥柳轻舟的戾气消除是以常常讲一些与爹娘早年布衣生活相似的故事,刻意营造一种只要放下刀剑放下仇恨便可苦海回头的感觉,为了博得哥哥的信任,她已经将墨玉扳指、黑珍珠等爹娘遗物都转增给哥哥,但这把琴却未曾提过,若提起,花错爹爹便是故意霸占自己徒儿的东西二十余年了,卫浮烟不想让他们起任何冲突。

“这把琴的主人,叫做罗碧痕,我还有一些她全家人的画像和她的故事。待会儿我全都给你看。”

曜姬点点头,粉色双螺髻衬着脸灵气逼人却又不失沉稳,卫浮烟只看一眼便知道她选曜姬来处理此事的决定不会错。

卫浮烟开始简单讲述她和白家的关系,她说得简单,寥寥数语已将大致状况概括下来。曜姬美目忽闪双瞳翦水,除了听到她并非公主的时候之外,其他时间只是静静听着。

等到说完了,卫浮烟将已临摹过百八十遍的画像一并交给曜姬说:“而我需要你做的事,就是将我告诉你的事悉数传到坊间,我希望拓王迅速地知道此事,并在皇上驾崩之前以最快的速度对我下手!”

曜姬看着那画像却不接。

“我知道你为难什么,我爹定是要你保护我周全,但你想想,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若我一个不留神让拓王如愿称帝,那我将来的日子才真是难图周全,因小失大实为不值得!”

曜姬的确是怕她有闪失。王妃这计策就像下棋,棋局困堵却又想先发制人,于是自破困局以求让整盘棋动起来,可是……

可是,卫浮烟这次赌的是她一个大活人。昌熙帝的底线是不沾辰皇,只要拓王碰到了这个底线就一定会败,而现如今昌熙帝病入膏肓,为绝后患一定会直接杀了拓王以防万一!

对,暴露身份,让拓王以假公主的罪名将她身份揪出来,这个时候卫浮烟有了身孕皇上必然不会立即动她,可是拓王就未必了,因为昌熙帝即将驾崩,他等不起一个拓王联合辰皇败他江山的任何一个可能!

曜姬见她神色坚决,终于接过那些画,点头退下。

不多久,安然苑里一声稚童的轻唤:“姑姑,姑姑!”

初七、

卫浮烟心底蓦然一动,心底最干净的那份纯真就此涌动出来,随着门吱呀一声响,小初七蹦蹦跳跳地跑过来一把扑进她张开的怀抱,卫浮烟顺势搂紧了听她嘻嘻傻笑。

门口一道影子倾泻进来,卫浮烟顺着那影子看过去,只看到脚就知道那是谁了,只有陆仲才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明明看起来没站稳,却又屹立不倒,这就是陆仲。

“初七,姑姑要和你陆叔叔说句话,你先到院子里荡秋千可好?”

初七乖巧地点头,跑到门口把陆仲推进来后竟还记得轻手轻脚地关上门。

抬起头卫浮烟鼻子便发酸……多久,是多久没见过陆仲的脸了?这位萍水相逢的大哥,无关风月的朋友,一直一直将她记挂在心上,可事到如今她也没为他做过什么,一丝一毫都没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