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他有关?周远之话说得郑重,卫浮烟心就慌了,连忙问:“出了什么事了?”

她如此为他担忧,周远之心中又是一声轻叹,手指摩挲着细瓷茶杯说:“没什么事,他生辰快要到了,而我要离开洛都一阵子,所以打算提前将礼物给他。”

“你要离开洛都?为什么?去哪儿?何时回来?”

周远之微微一笑一一作答:“我要离开洛都,因为我父王有事要我去办,去燕京,年后回来。”

卫浮烟闻言便笑道:“你瞧我!我认识的人里就数你做事稳重有分寸,我倒还为你担心起来了!”

周远之极喜欢她现在的笑容却又不敢让自己沉醉其中,便不提此话,接着先前的话说:“之所以找你,是因为那礼物只有你能代为转达。”

“我?”

周远之淡然说:“对,你慢慢听就是了。”

周怀意和周远之间素有嫌隙,看来并不是过个生辰还送礼的关系,卫浮烟知道这礼物大约不寻常,因此惊讶之后也洗耳恭听。

“从哪里说起呢……”周远之目光渺远,话似呢喃,似乎今日这所谓礼物都是一时兴起。

“哦,那就从大火说起吧!盛谦府邸大火当日你双目泣血昏迷不醒,陆仲和花前辈一人打了他一拳,花前辈是武林高手,陆仲是在盛怒之中,所以那两拳不仅打得他颜面尽失,还另他身受重伤当场吐血。”

“什么?”卫浮烟惊愕,慢慢理清头绪,原来当时陆仲和花错爹爹先是打了周怀意,尔后爹才又打了陆仲的吗?那天该是怎样的混乱啊!

“我不知道……没有人提过……”

周远之却继续说:“那之后,他受着伤,却像疯了一样抱着你去找御医。他这人向来冷静自持,喜怒都不肯行于色,可你却有足以释放他情绪的能力,那天的他只怕根本没有人见过。”

卫浮烟握着茶杯的手慢慢收紧,许久她才说:“只是那样而已,他暴怒的样子,我也见过许多次……”

“原来他的脾气,早就已经被你左右。”

周远之说得轻描淡写,卫浮烟心却跳漏了半拍。

见她神色微变,周远之知道自己这辈子只怕再没机会,心中一时有肃杀的冷风卷过。只是他既然必须走,留她们和好,也算找到照顾她的人。

“第二件事,和陆仲有关。”

陆仲?卫浮烟隐约记得相思提过,当日陆仲得以平安离开,相思又可以进宫陪伴左右,都是因为周怀意。

“盛谦府邸大火之日,花前辈见你被陆仲掌掴、他又被打所以勃然大怒,用至少八成的功力一掌打在陆仲胸口,差点要了陆仲的命。那时盛谦府邸已经被官兵包围,又是他派人帮陆仲逃脱,陆仲不屑,他却说,他出手相助并非因为陆仲,只是因为你一定不愿看见陆仲受伤。那次大火陆仲神秘现身引起拓王关注,但之后再无下文,这中间想必他也没少帮忙。”

卫浮烟久久说不出话来,她知道周远之这些话的分量,周远之说了这么多不过是想告诉她,周怀意那样的人竟然会如此细致地考虑别人的感受了,他顾忌她的想法,保护她珍视的东西,这举动对周怀意来说根本不寻常。

“你改变了他,”周远之语气平淡地道,“他和从前,尤其和上一次坠入爱河时相比几乎完全不一样了。他从前喜欢黄婉卿的时候也一样冷清又霸道,讨厌卷入朝中争斗所以干脆隐居山林,根本未曾顾及黄氏闺名。可是果然一物降一物,到你这里,他把自己的讨厌和顾虑全都抛诸脑后了,所有行事,几乎全是为你。”

黄婉卿现在算是周远之的继母,这等尴尬身份周远之提起来却无半分不自在。可周怀意和黄婉卿的事纠缠凌乱,卫浮烟不愿多想。

兀自浅笑呷一口茶,卫浮烟道:“可还有其他?周怀意他还做了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第三件事,和你的眼睛有关。大火之后我便四处寻访名医,却发现最好的大夫都已经被他请走。你住的地方不是别处,是皇宫,更是皇上生平最宠爱的女人的故居。从他开始把天下名医都请到宫中兰苑为你医治双眼开始,他的日子似乎就一直不大好过。”

“天下名医?”卫浮烟惊诧,摇头道,“不会啊!一直就只是胡神医……”

不对,卫浮烟也曾觉得胡神医怪怪的,说来周怀意隐卫同她熟识,胡神医跟她之间也未曾过多强调礼数,可眼瞎这段时间卫浮烟也觉得胡神医对她越发毕恭毕敬了!

“相思,”卫浮烟平静开口说,“解释!”

阮相思额头冒汗,灌一杯茶后说:“咳咳,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呀!怀王说身边不停地有陌生人走来走去你会不耐烦,所以请相思我代为隐瞒嘛!哎,这可是好意啊!”

卫浮烟一时有些发愣,手中茶杯暖暖传来热气,她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不大好过……是什么意思?”

周远之亲手帮她续上茶水,淡然道:“不大好过,意思就是处处受着折磨。皇子们笑他为狐狸精迷惑,怀王党派的人声讨他只要美人不要江山,朝臣弹劾他不顾礼法嚣张跋扈,连太后也曾骂他不知轻重难成大器。在外要帮陆仲躲避拓王追查,要提点盛谦和玉儿如何在宫中生存,要帮你保护沈青荷和尚在路上的宿月姑娘,还要保护你的弟弟锦绣王。”

卫浮烟越听越觉得心中麻木,最后心中竟然空落落的,只有周远之未曾停下的平淡语气在心中萦绕:“朝中之事,他从来不怕。所以折磨他最狠的,应该还是他身边的人。花前辈不愿见他,盛谦那边危机重重,你大概也未曾对他多好,加上自己身上又有伤,这段时间他过得应当不太好。”

良久,卫浮烟呆呆地轻叹一声:“哦……”

“这些事我不说,想必他一辈子也不会让你知道。朝中人人惧怕的怀王爷让你轻易折磨到如斯地步,作为他的仇人,我真是乐见于此。”

“远之……”卫浮烟轻叹。

“所以不必用你跟了他这种话跟我撇清关系,我知道自己该在什么样的位置,也清楚我的爱是怎样一种他无法替代的方式。烟儿,我要走了,愿你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