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平殿归来,卫浮烟静坐兰苑,相思在一旁服侍她安歇。

房内浓重的药味都掩盖不住血腥之气,周怀意受伤了,锦年所为,卫浮烟一边心皱皱地涩疼一边却又无言以对。等到相思和胡神医退下,周怀意过来帮她掖好被子,他以为她仍是在担心锦年,便道:“明日我会亲手将锦年交到辰国人手上,你别担心。”

卫浮烟轻叹一声,终究说无话可说。

周怀意静静凝视她的脸,许久才沉声道:“睡吧,万事有我,我在,不会离开。”

卫浮烟抓着锦被一角的手越握越紧,却久久听不到周怀意起身离开的声音。

“今日之事,多谢你。”

房中静谧,许久才听得周怀意一句似有几分失落的:“哦!”

“周怀意……”卫浮烟紧握被角迟疑着开口。

“我在。”他声音就在身边。

想起斗篷里还藏着佟妃暗中塞过来的东西,卫浮烟开口问:“佟妃的条件,你答不答应?”

暗夜静谧,周怀意的沉默越发显得漫长而冷清。

卫浮烟下意识地伸手抚上自己已经失明的眼睛,许久才说:“我们,是只能患难的夫妻。一旦有共同的敌人,彼此就可以心有灵犀鸾凤和鸣,可是一旦安静下来彼此所见只有对方,就会为各种事争执别扭,闹得彼此都不痛快……”

“你想说什么,直说。”周怀意语气清寒,似乎回到了燕京时那个终日冷清的怀王爷。

“我有休书,有爹爹,还有繁花似锦,也算有了归宿……”夜色寒凉,她越说越无力,最后一句想过千百遍的话却迟疑了许久才说出口,“你也早些安定下来吧!”

静谧突然像寒气入侵,明明看不到丝毫痕迹,可是转眼就能充斥整个房内,所有关于周怀意的记忆突然就清晰起来,他的脸他的笑他冷清的眼神和突然的暴怒,一幕幕在眼前交替明晰。

房中安静得可以听到彼此的心跳声,周怀意久久不作答。卫浮烟知道自己多言了,这种事何时轮得到她插嘴了?可是这样的安静能让人心里磨出血来。她背对着他,眼睛失明一片黑暗,身子陷在柔软的被褥里,像是被缚住手脚扔进不断下陷的流沙之中,连垂死挣扎一下都不可能。

“长公主走之前说,让我照顾好你,所以我……”

周怀意起身拂袖而去。

卫浮烟像是被下陷的流沙哽住喉咙,她突然痛恨自己多嘴,这种事跟她究竟有什么关系她非要这么多嘴了给自己找难过?

静静翻身撑着床坐起身,蜷着腿将棉被拥到下巴,卫浮烟眼前一片黑暗,心却似乎凝进看得见的黑夜里。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她有八成的把握,谁的结局她都猜得出七八分,看得透这天下,却独独看不透自己的将来。

明明,明明他刚刚还说过……

门吱呀一声响,卫浮烟听到有人大步走来。

“相思吗?”她这房里晚上还没进来过其他人。

可是等到来人站到床边卫浮烟立刻知道是谁,她只是惊讶他这么快去而复返。

周怀意默不作声地直接掀开锦被扯出卫浮烟的手,不等卫浮烟说什么就粗暴地将一只碗塞到她手中说:“吃药!”周怀意声音压得低沉,话中有明显的怒气,只是他太过突然,那药一下子没拿稳便有几滴溅到了手背上。

“嘶——”卫浮烟倒抽一口凉气,手一抖差点弄翻了药碗。周怀意立刻一手夺过碗一手抓起卫浮烟被溅上汤药的手放到唇边轻吮,卫浮烟手背温润下意识就要抽回手,周怀意却更恼怒,抓着她的手便狠狠咬下去。

“啊!”卫浮烟一声惊叫猛然抽回手向后缩了缩,她如今已经盲了双眼根本不知周怀意在哪儿,所以肩膀一缩大有一种退无可退的可怜。

周怀意狠狠心疼了一把,将汤药放在床边双手按住她肩膀压下怒火道:“卫浮烟,有时我真恨不得剖开你的心看看里面究竟藏着些什么!”

卫浮烟惊魂甫定,一时却不知该说什么。

“既然已经决定拿着休书走,又何必插手我的事?我是否安定下来、是否娶余丝扣过门究竟跟你有什么关系?”

“长公主说……”卫浮烟没想到他会突然就怒。

“姑姑说让你照顾我!你也说了好!现在你就是这么照顾我的!把我推给别的女人,你就是这样照顾我的!”

周怀意说得咬牙切齿,卫浮烟听得心惊胆颤。伸手欲推开他,手擦过他胳膊却觉得湿黏,卫浮烟下意识地伸手摸索到周怀意小臂上厚厚的纱布,却发现一应是温热的湿。

卫浮烟心下一颤,惊呼道:“你伤口裂开了?”

“闭嘴!”周怀意恶狠狠地说,“既然不在乎就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