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卫浮烟手上白糖糕咕噜噜滚落在马车上,“锦年怎么了?”

来人正是卫浮烟见过两次的影子,没想到此人一直跟着他们!影子目光沉沉地看着周怀意并不答话,只是再度目光向方才指的方向看了一眼。

卫浮烟立刻就想要跳下马车,怎奈眼睛不济,稍一动就磕到了头,周怀意连忙扶住她说:“别慌,一起。”说着便抱她下了马车,只是一下马车二人立刻都是一愣。

前方一栋楼燃起熊熊大火,周怀意一眼便知那是松鹤楼的方向,他神色一凛便猜到卫锦年是去为卫浮烟报仇去了,看着身边神色慌张的卫浮烟却不知怎么说。

“怎么了?究竟发生什么事了?锦年怎么样了?”这一刻卫浮烟才真正恨自己只看得到近处影像的双眼,她抓着周怀意的衣袖连连发问,心中焦急如焚。

“应当没事,我们一起上前看看。”卫浮烟不了解现在的卫锦年,周怀意却是十分清楚,这个卫锦年可是厮杀战场、最后被封了将军的人,极有可能还是未来辰国的皇上,他身上自有傲然之气,只怕全天下能让他变回稚子*的只有卫浮烟,除此之外卫锦年根本就是魔鬼!

周怀意带着卫浮烟匆匆上前,松鹤楼前早已经聚集一大批人,谁都不知道为什么一向只有达官贵人可以出入的松鹤楼突然就烧起来。周怀意对大火心生畏惧,将卫浮烟揽在身后说:“拿帕子蒙住你的眼睛。”

卫浮烟只急着找锦年身影,眼睛却根本就看不远,又急又恼之下哪里还听得到这种不紧不慢的吩咐!当下置之不理,只是连连问:“锦年呢?周怀意,帮我找找锦年!”

周怀意见她并不听从,只好拖着她后退几步避开大火,然后才简单说:“房顶。”

卫浮烟猛然扬起头拼命看去,只见房顶果然是有几个身影,最边角上红袍长剑威武霸气的少年郎,可不就是锦年吗?果然是被封了将军的人,拿起剑身上便自与天成的有一种恃才傲物的威风凛然。另外有四个人半跪半伏在房顶,究竟是谁她看却不分明。

“上面都有谁?锦年在这里做什么?这是哪儿?”卫浮烟只来过松鹤楼一次,如今看不到松鹤楼的牌匾、加上此刻这里是大火,她完全没有认出来。

“这里是松鹤楼,”周怀意稳稳将卫浮烟护在身后,眼神冷冷盯着房顶笑颜灿烂的卫锦年说,“和锦年在一起的,有你从前的侍卫焦伯,繁花似锦的杀手纤芸,松鹤楼的赵掌柜,还有秀姬的婢女。”

周怀意一字一顿说的极慢,卫浮烟越听越觉得骇然,她紧紧盯着房顶不敢稍动,焦伯,纤芸,松鹤楼的掌柜,秀姬的婢女!锦年是怎么知道这些人的!这才一刻钟不到,锦年俘虏四人、火烧松鹤楼,未免太快了!

“焦侍卫,”卫锦年懒洋洋笑开,拿龙渊宝剑直指焦伯脖颈朗声道,“宫中侍卫,背叛主上,该当何罪?”

锦年此言一出人群中立刻安静,连讨论声都变成窃窃私语,焦伯看样子早已重伤,听闻此言却冷然一笑道:“真正的主上是谁,锦绣王比属下更明白!焦伯忠于主上天地可鉴,轮不到锦绣王插手!”

锦年爽朗一笑,模样天真可爱,他撩起红袍一角抬起皂靴踩在跪着的焦伯身上,然后用沾着血的龙渊宝剑拍了拍焦伯的脸,十分郑重地说:“真正的主上,就是本王!锦绣王,才是主宰你命运的人!”

焦伯看着龙渊宝剑面色不改,大有一种大义凛然慷慨赴死的忠臣烈士之态。

锦年轻轻一笑,更如孩童般俯身问:“焦侍卫,你可有对不起我皇姐过?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没什么话要我转达给皇姐的么?”

“锦绣王此言差矣!”焦伯紧紧盯着人群中的卫浮烟一字一顿冷森森地道,“焦伯若真想对不起她,早就可以一刀杀了她!留不得她到今日还顶替身份张牙舞爪跟辰国作对!背叛国家背叛主上,凌迟处死尤不为过!”

卫浮烟紧紧握着拳心下发冷,叛国,叛主!顶替身份!周怀意稳稳揽着她的肩说:“不必当真。”

锦年神色愈发纯然,他笑嘻嘻地摇摇头举起龙渊宝剑细细端详着说:“凌迟啊……本王未曾见识过凌迟之刑,听说人人都喊痛,看过一次便几天都吃不下饭,本王只从典籍上看一眼便觉得血腥,不喜欢,本王极不喜欢!不过焦侍卫毕竟是保护过本王皇姐的人,这等尊贵身份,既然都开了口,本王不答应倒是不合适了!”

“啊!”人群中皆是惊呼,随着房顶掉落什么东西人群纷纷散开,胆小的早已经哭喊着退走,卫浮烟只看见锦年红袍与长剑都轻轻动了一下,但是前言后语稍加联系便知发生了什么事,一时恶心欲呕。

焦伯脸上被生生削下一块肉,但毕竟是宫廷侍卫,又是亲自侍奉皇上的前元卫,此刻神色越发冷静,跪在那里竟纹丝不动,越发显得正义凛然。

焦伯盯着人群中眼神空洞的女人冷然道:“锦绣王莫要被人蒙蔽,这个人根本就不是——”

“啪!”锦年再度一挥剑,仅剩的一部分围观百姓立刻嘶喊着四处逃窜,卫浮烟看着锦年在焦伯身上轻轻点了几下,心中更是骇然。

锦年直接卸下了焦伯一条手臂,却还伸手帮他点穴止血!

今日天气大好,眼前又有火焰熊熊,她看得到的画面空前明亮清晰,周怀意却不知道,只是安然揽着她说:“跌下砖瓦,锦年没事。”然后转身对影子说:“去帮帮锦绣王。”

卫浮烟知他好心,却再也忍不住大喊道:“锦年,你下来!”

人群早已经被那一条胳膊惊散,仅剩的几个人也已经被周怀意的人遣散开来,此处大火熊熊,焦伯半边身子鲜血直流,被大火一烧弥漫出令人作呕的味道,卫浮烟这一句话在瘆人的空寂中瞬间传到锦年耳边,他灿然一笑目光纯净地喊:“皇姐,糕点还好吃吗?这是我送你的礼物,你可喜欢?”

焦伯身体因为疼痛剧烈地抽搐着,他明显在咬着牙硬抗,听到她和锦年的对话仰天长笑三声,然后猛然低头怒视卫浮烟骂道:“神一手将你调教成才,你的权术、才智、谋略全都是拜他所赐,如今却联手异国皇子跟辰国作对!你罪该万死!”

“噗!”最后一个“死”字刚说出只见焦伯猛然喷出一大口鲜血,眼珠死死突起怒视卫浮烟,即使一直以为卫浮烟看不到,周怀意仍是伸手挡在卫浮烟眼前,直到锦年无所谓地一把抽出刺在焦伯背上的长剑,然后皂靴一抬将人踢下房顶。焦伯的身子就像一个沾满血的麻袋沉闷地落在地上,并且立刻被一根燃烧的梁柱砸中。

“锦年!”卫浮烟声音抑制不住地发抖,冲房顶怒不可遏的喊,“你下来!到我身边来!”

“皇姐……”锦年面露委屈之色,他有片刻迟疑,只是盯着卫浮烟许久然后猛然摇头说,“皇姐,你还是等我一下,这礼物是四份,少一份就不够了!下一个,哦,是你呀!”

卫浮烟身体战栗忍不住欲向前,周怀意却揽住她的腰将她留在身边道:“房顶四人,焦伯已死,剩下三人都是重伤,即使救下来也撑不到明天。那位焦伯最后恶意激怒锦年,只怕就是在求死!余下三人也是在求死,你留在这里别动就是成全他们了!”

周怀意言下安慰之意甚重,他很久没如此耐心地跟卫浮烟说这么长的话了,卫浮烟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来,许久口中却只是一句:“我们锦年不该是这个样子的!他把锦年教成了这个样子!”

周怀意自然明白她心中所想,只是这一刻纤芸已经被从上面扔下来,然后被一个绿衣蒙面女子奋力接住匆匆劫走,锦年笑嘻嘻地看着绿衣女狼狈逃窜并不追赶。周怀意却大为震惊,猛然看向卫浮烟问:“当日盛谦府邸大火时那个绿衣蒙面女子,和繁花似锦的纤芸——”周怀意顿悟,却惊讶卫浮烟怎么会知道。

“对,绿衣女是幽檀芳!我说过我极喜欢她的声音,所以她一开口我就知道!因为不知道爹的意思所以那日放她一马!”

周怀意惊愕许久,然后看着快被大火烧尽的松鹤楼说:“那日隐卫未追到这里就被拓王的人围攻,所以放了她一马!”

两人说话之间锦年转而到松鹤楼名义上的掌柜和秀姬的婢女之间说:“听说松鹤楼也欺负本王的皇姐了?本王最讨厌自己重视的人受委屈,本王会心痛,而心痛最最不好受!所以本王也讨厌你们,你们去死吧,死了就不会心痛了!”

“锦年!”卫浮烟惊慌大叫,却只听接连两声沉闷声响,赵掌柜和秀姬的婢女被踢下房顶,大火已经烧得房顶快站不住人,锦年身着红袍手提长剑独立残屋飘然若仙又妖冶成孽,他十分满意地点点头,伸手撩起红袍一角细细擦拭手中龙渊宝剑,然后提剑从房顶一跃而下,红袍似血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