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年多,真不知是如何过来的。天下之大,要找一个人,实属渺茫。只是他不能放弃。这一生,若未遇见这般的知音,倒也罢了;既遇得了,岂可轻易放过。更何况,他始终相信:玉清存,不可能忘了他沈放。单看他那夜瞧向自己的目光即可明白。

而那样的离别之夜,是何等的绝望痛苦。却又是何等的幸福满足。却教他如何能就此抛了这情缘。

他耳畔不觉又响起那日求准还俗时,恩师尘远大师的感叹:“情之一字,最难勘破……为师并不怪你……且好生去罢。”

当日他跪于师前,久久无语。

众生各相,既生于世,又何必舍弃生之美好?但能得个中心和谐静美,又岂非一番修炼?则红尘内外,又何必严加区别?这世上一遭,成大道者,何必只此一途。

这道理他明白,师尊自然也是明白的。此生何幸!

事情的发展一步步地向着预想而去。

清存,不论你在哪里,今生与你一定可以再见。

只这劫数竟还没了结。待重相见时,玉清存竟然沉疴至此。

难道我今生竟要错过你了么?

不!佛祖也罢,天神也罢,即便是众生敬畏,既赋予我此生不凡的智慧,便由不得你做主了。

这沈放正自一旁心潮澎湃,却转眼间,见玉清存不知何时醒来了,正痴痴地瞧着自己,那神情恍似犹在梦中一般。他一笑起身,倒得一碗汤药,端向床边。见玉清存依然神情恍惚地看着自己,便着手扶他坐起,披好衣物,笑道:“没错,是我。不是梦。”

玉清存闻言,于茫然中渐渐记起睡前之事,不觉低头赧然一笑。

待得服下汤药,听那沈放将旧事一一道来,玉清存怔然良久。却低声问道:“清存这般疑虑丛生的俗世浊物,值得子斐如此相待么……”竟不敢抬眼去看沈放。

沈放闻言,微微一笑,却并不作答。只帮他穿戴齐整了,扶他步至窗边,略抬起窗格,指着窗外渐积渐厚的雪让他去看。

玉清存心下茫然,不明所以。只疑惑地向着沈放看来,轻声叹道:“……竟是下起这般的大雪来……”。

沈放乃放下窗格,复将玉清存扶至炉边,掖紧他身上衣裳,停住,紧紧看住他的眸子,郑重了脸色地说道:“当日的快乐自一场雪而中断,今日便由这场雪续起。清存,只此后一定答应子斐,再不可独自怀伤了。须知,清存喜则子斐亦喜。你我二人从此共进退,同生死,但白头垂老,犹执手言笑。”

这一番话掷地有声,玉清存听罢,两行泪水便夺眶而出,心中万般感慨,只满含喜悦地这样流泪点头。

沈放见他如此,甚是心疼,抬手抹去玉清存面上泪痕,却瞧着手上沾着的泪水,满是哀怨地道:“看来,子斐的喜,不是清存的喜啊!却怎地好端端哭将起来……”

一句话,将玉清存说得不由破啼为笑。

沈放凝视着这样的玉清存,心中尽是无限柔情。他微笑着擦去玉清存脸上泪水,轻轻揽过,便将他抱至膝上紧紧拥住。只觉他清减太多,瘦削可怜,便俯在玉清存耳边,轻吻住他的耳垂,语含暧昧地说道:“呃——快些好起来吧……”

玉清存脸上发烧,只紧紧埋首于沈放肩颈间,一阵无语。

他二人久久拥坐炉前,只觉得:冬之既至,春将远耶?!

但无限美好,尽于心间。

便天地间北风嘶吼,终隔在了这般温暖的小屋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