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宫门,玉清存身心疲累,四肢早已麻木沉重,根本无法下得车来。君成心下明白,赶紧命人去取了那药丸,亲自喂将下去。歇息了一阵后,方能扶着玉清存勉强下了车,却向着自己的寝殿渐渐行去。

玉清存虽看得明白,却并不言语。但见那君成眼底不自禁地流露出喜色,他心头不由一阵苦涩。好赖他玉清存尚有人存念着吧。

这一路经过薰和殿,御书房。旧日种种,但瞬间一一浮现脑海。“子斐,子斐……”他心里默默叨念着,眼中渐渐涌出痛苦的神色来。却自暗想道:今生看是就此错过了。但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他心中浮想,脚下却是未停。复又想道:隔了四五月,他终究是又回来此地。当日那貂袍却是解与不解,不曾有任何分别。

正行间,君成的寝殿已然入目。看那层层暖帏,流光高烛,在在如昔,却半年情事,恍然一梦。玉清存不觉停住了脚步,看着那高大华丽,暮色里依然夺目的宫殿,他略略瑟缩了一下。从今后,真个要断了过往么?这一跨入,只怕是再难回头……他不禁转头,欲看向身后,仿佛那身后有着什么,令他走到这里了,竟又万分犹豫起来。却不期然地撞见了君成的视线。

却见君成微微一笑,道:“清存,这样疲累了,怎还不赶快进去歇息一番?”玉清存心中隐隐作疼,只暗叹一声,便随着君成,举步迈将进去。

他二人堪堪跨入殿门,正要向内行去。却见里面转出一人来。

但见那人大约十八九岁的年纪,一身浅浅的黄色衣衫,相貌甚是英俊。细看去,竟有几分玉清存的模样。若说玉清存是一份风流华美,这年轻男子便是一份风流隽逸,只如了那春日的山竹,青翠挺拔,态度修美。

玉清存见他气质清新,见到自己时,眼中微现惊异欣赏之色,却眨眼间了无波痕,只黯淡了神色,低垂了眼皮,走上前来,略施了一礼,便很快看了君成一眼,竟自转身出了殿门而去。

玉清存暗向君成瞧去,却见他此时正带着几分迷惑与怅惘,立在当地,看着那男子渐渐远去。

玉清存轻咳了一声,带着疑惑地问道:“这位却是——?”

君成立时回过头来,脸上隐隐几分尴尬,亦轻咳了一声,方笑道:“那是新及第的状元云纵。朕出宫前宣了他来议事,不想他到此时还未离去。”

玉清存心下恍然,这云纵分明不是简单的状元而已。瞧他适才的行止,只怕是君成相中之人吧。不然,哪得如此地轻慢于帝王跟前。他不觉暗暗苦笑,只觉自己此来实在可笑之极。说什么了却心愿,酬报君成,却原来天涯何处无芳草,这泱泱天下,又岂只有他玉清存独放光华?且莫说沈放,君成,今日这云纵,亦不是个平庸之辈。如此美质,假以时日,只怕亦是一段清华无双吧。

如此亦好,玉清存自嘲地想道,君成既已找到喜爱之人,他俩之间曾有的情债便烟消云散,他玉清存从此亦不必再空自负了一段愧疚。此后,于君成,但致祝福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