粱母想要死死抓牢这门亲事,可粱耀祖却不依。

“不!我要退亲!我要退亲!”粱耀祖那苍白的脸庞因为嘶吼震痛了手腕处的伤口而显得格外真难狰狞扭曲,原本阴沉死寂的眸子像是找到希望,亮若星辰,“娘,退亲!我们退亲!雅儿就是因为孩儿与那个平安公主有婚约她才不想见的,只要我退了亲,她就会见我了,她就会回到我身边。”

‘啪’粱母狠狠一巴掌扇在粱耀祖脸上,打得他踉跄退后几步。

粱母恨铁不成钢的咬牙骂道:“你魔怔了不成!到现在都还不清醒!冯雅那贱人不是因为你有亲事不愿见你,是因为你被废了双手,成了废人,她才义无反顾的抛弃你!”

一直不愿意面对的事被母亲无情的戳破,粱耀祖的心像是在滴血,疼得他想要立刻死去。他恨!恨冯雅的无情。他恨!恨世道的不公。他恨!恨朝廷的腐朽败坏。他恨!恨皇权的至高无上!

在受刑的时候,在他意志昏沉的时候,隐约听到衙役们的讨论。他惨笑,原来他们都知道他是无辜的,却还要对他用大刑,甚至不惜砍掉他的双手,只因为——尊贵无比的太子殿下看他不顺眼!

粱耀祖面如死灰的跌坐在椅子上,他想要保住自己的双手,却无力挣脱他们的钳制;他想要挽留住雅儿,却无力开口;深深的无力感让他对这个世界彻底失望了!

粱母见儿子深受打击的摸样,心中不忍,便软言劝道,“祖儿,天涯何处无芳草,况且冯雅那种无情无义的女人怎配得上你。祖儿,你听娘的,我们不退亲,如今你……与往日不同了。只要我们不退亲,只要你要是娶了公主,那你就是驸马。别说是冯雅,就是冯城易见了你也得躬身尊称一声‘驸马爷’。娶了公主,当了驸马,那身份就是万万人之上,到时还怕没有女人?就是十个冯雅也会抢着争着嫁给你……而且,那平安公主娘已经见过了,虽说是不懂规矩了些,可容貌气质是她十个冯雅都及不上的。”粱母显然忘了她之前那些贬低以墨的话了。

粱耀祖的双目渐渐恢复焦距,对!只要娶了公主,当上驸马,他就是万万人之上!他要让冯雅后悔抛弃他,他要让所有人后悔轻贱他!

两母子只顾着在脑子里勾勒日后的美好生活,浑然忘了粱越湖的话。

“你们?哎!这门亲事我退都退了,雷霆王爷也同意了……”粱越湖追悔莫及,早知就不该意气用事,听了屋里婆娘的话眼巴巴的跑去退亲。

粱母却眯着眼道:“退亲?定亲时送给他们雷霆王府的双鱼佩呢?定亲信物都未归还,何谈退亲!”

粱越湖一拍大腿,恍然大悟,“对!定亲信物都没还给我们,这亲事还作数。”

粱耀祖也开了口,“爹,我们必须赶在王府归还定亲信物之前,将我与平安公主的亲事禀明皇上,请旨让皇上为我和平安公主主婚。这样一来,他们雷霆王府要是反对,就是抗旨不尊!”沉寂的眼底一抹狠戾之色一闪而过。

经过蜕变的粱耀祖不再是以前那个傲气且单纯的书生。变成了为达目的誓不罢休的阴险小人。

“行!我明日早朝就将此事禀奏皇上。”

而回到王府的呈袭显然不知道刚甩掉的狗皮膏药又瞬间贴上来了,他还喜滋滋的给景阳公主报喜呢,“看吧,都说不用烦了,这不,粱家自己来退亲,哎~此间心愿已了~从此各自安~好~”说到最后还唱起曲调儿来。

尾指翘得老高,显然心情很好。

景阳的心也宽慰许多,她正愁不知该拿梁家如何是好呢,却没想到他们自己上门来退亲了。虽说被退掉亲事,有辱王府颜面,可到底是女儿的幸福重要,面子上过不去就过不去吧。

呈袭扯起绣袍擦了擦手里的金佛,随口问道:“墨儿去哪儿了?”

“哎,说是有东西落在忘川的府里了。今早就出发回忘川了。”

午夜子时,刑部天牢的狱头来报,李堰被劫走了!刑部尚书大惊,连夜赶往东宫向太子殿下禀明此事,太子殿下得知后‘震怒’,命御林军连夜追赶缉拿。

……

远山悠远宁静,暮色嫣红雅丽。天边的夕阳似乎在金红色的彩霞中滚动,然后缓缓沉入的地平线后面。通红的火球金边闪闪,迸出两三点炽热的火星,于是远处树林暗淡的轮廓便突然浮现出连绵不断的浅蓝色线条。

“驾驾——驾!”

急促的马蹄声,冷清的低喝声在宁静的大山中响起。放眼看去,三匹骏马从远处疾奔而来,为首者一袭黑色锦袍,一双鎏金黑靴,一头墨黑秀发,深沉的浓黑衬得整个人都凛厉霸道不少。

那人眉似新月,唇若花絮,肤如凝脂,气若幽兰。一双冷冽的深邃眼眸如冰尖利刃,让本该柔美的面容却因此孤傲冷峻起来。

“哎哎哎,二当家,二当家,快醒醒,快醒醒,又来了只肥羊!”

背山处,一个贼眉鼠眼的精瘦男人推搡着身旁打鼾的独眼龙二当家,指着下面三个骑马的人,兴奋的尖叫着。

二当家睡得正酣,被人打扰,睁眼的第一件事就是给了贼眉鼠眼的精瘦男人一拳,“没看见爷睡得正香呢,他奶奶的,被你小子一推,老子的美人儿全跑光了。他娘的,你怎么不晚几刻钟啊,老子刚脱了那骚娘们的衣服,连奶zi都没摸到……”

“哎哟!”鼠子抱头闪躲如雨点般落下的拳头,叫道,“二当家的,别打了,别打了!再打肥羊就跑了!”

“肥羊?!哪儿呢?”独眼龙立即收拳,激动的扬声喊道。

鼠子忙指着山下那条羊肠小道,“二当家,那儿呢。看见没?三只大肥羊呢。”

二当家虽然是独眼龙一只,可视力好得很,一眼就看见为首那人的穿着不凡,而身后跟着的两个男人也是富家公子摸样。咧嘴一笑,摩拳擦掌道,“嘿嘿嘿,小肥羊们,你二大爷来了~”

二当家扛起巨斧,抖着满身肥肉,悠悠下山。身后的鼠子也抄起他的两柄短剑跟上去,可没走几步,突然想起他们的任务来,忙拦身阻道,“二当家,二当家,去不得!去不得!大当家正在前面宰大大大大肥羊呢,他吩咐我俩儿在此处放风,我们要是走了,来了官兵或者肥羊的同伙怎么办?”

二当家粗臂横扫,将他瘦小的身子扫得一个踉跄,横眉怒眼的瞪道,“哎呀,滚开,你这个啰里叭嗦的家伙!别当你二大爷的路!那三个细胳膊细腿儿的,能要得了你二大爷多少时间?老子几斧子下去,吓得他们尿裤子,还敢死捂着裤裆不交钱?!放心,等宰了那几只肥羊,再回来放风也不迟!”

鼠子觉得二当家说得很有道理,提着双剑屁颠屁颠了跟了上去。

“站住!此地是爷爷开,此树是爷爷栽。想要从此过,得给爷爷留下**财!”

吁——

以墨猛然勒住马儿,身后的张月鹿和陶楠骏也停下马。

以墨看着拦在路中的一胖一瘦,眉头挑挑。

“哟~新词儿?”张月鹿满是兴味的对一胖一瘦吹着口哨,“哥哥我几个月不出来混,这买路财都变成**财了。真够与时俱进的啊。”

二当家举着巨斧挥动两下,震得空气都是一阵嘣吱炸响,恶狠狠的瞪着三人,“少给爷爷贫嘴。下马!交钱!”

“滚开!”以墨脸沉如冰,一个阴谲的利眼扫去,吓得胆小的鼠子瑟瑟的往二当家身后躲。

二当家也好不到哪儿去,那锐利冰冷的眼睛望他一眼,好似整个人都掉入了冰窖,冷得刺骨。

二当家握紧了手里的巨斧,重型巨大的斧子给他无尽的勇气,又抖了抖一身连寨里的大力士都无法撼动的肥肉,色厉内荏的叫嚣道,“滚什么滚!爷爷我是劫道的,是山贼!听明白了不!不想死的赶紧把钱交出来,否则,爷爷让你们血溅当场!”

以墨周身气势徒变,骇人的杀气席卷而出,慑人的威压压得连个山贼踹不过气。正欲出手,却被张月鹿拦住,呵呵笑道,“主子,这样的小喽喽哪值得您出手啊?属下来,属下来。”主子出手,不是死就死,最后还是死。张月鹿见这两人甚是有趣,便想留着他们逗他们玩玩儿。

以墨睨他一眼,再看了看两个吓得瑟瑟发抖的山贼,气势尽数收敛,然后抱着双臂坐在马上等着张月鹿来。

张月鹿翻身下马,拿出包袱里的绳子,扯了扯,试了试韧性,然后奸笑着走向两个抱着一团的小可怜们。

二当家抖了抖腿,见是个瘦不拉几的小子,没有刚才那人的气势大,便又恢复了些胆气,尖声叫道,“你、你要干嘛?我、我可是黑龙寨的二当家,你、你要是敢对我不敬,我哥哥黑龙肯定会杀了你。”

“哟!打不赢还学会搬家长了呢!”张月鹿在绳子上打个结,嗤笑他的孩子行径。

二当家这么大个块头,少说也有三十好几了,被人嗤笑成乳臭未干的孩子,顿时恼羞成怒,也顾不得实力悬殊,举起斧子就哼哈两声,一跺脚冲了出去,“我跟你拼了!”

张月鹿这人心眼儿坏,也不正面跟他相撞,甩出手里的绳子在他脚上一绊,二当家顿时如泰山崩塌,轰然倒地。

霎那间,天动地摇,尘埃四起!

“咳咳。”以墨扇了扇眼前弥漫的灰尘,随后拿出锦帕捂住嘴。心想:这人到底是有多结实啊?

哎哟~二当家摔在地上半天没爬起来。抱着肚子哼哼直叫唤,“哎哟,快把斧头拿走,拿走。”那巨斧就落他肚子上,犹如一座大山,压得他动都动不了。

张月鹿‘好心’,上前掂了掂那斧子,准备帮他拿起来,可抬了几下,竟没抬动!

“耶?这斧子好重!”

他诧异的惊呼让二当家甚是得意,洋洋自得道:“那是!有百十斤呢,我们寨子里只有我一个拿得动。”

张月鹿给他一个爆栗,“得意个屁!它如今压在你肚子上,要是没人能搬动它,你就做好在这儿被压一辈子的准备吧。”

二当家顿时苦脸,“哎呀,这可怎么办啊?”

张月鹿朝他眨眨眼,“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是真正的大力士。”随后仰首喊道,“主子。”

以墨鼓起真气,卷动袖袍,如灵蛇般缠上巨斧的手柄,轻扯!巨斧腾飞而起。

二当家目瞪口呆的望着巨斧如鸿毛一般在空中飘飞,惊得舌头都打结了。在众人的注意力都聚在巨斧上时,鼠子偷偷捅了捅二当家的脚。二当家眼珠子一转,立马会意,然后两人相视一眼,无声张嘴道:跑!

二人趁三人不注意,翻身就跑。咕隆咕隆——眨眼就跑出了三丈远。咳咳,也真是难为二当家了,顶着一身肥肉还跑得如此快!

以墨微眯着眼,嘴角扯出冷笑,袖袍带着强烈的罡风,轻挥!巨斧就朝二当家的背心砸去——

然后又是一阵天动地摇,尘烟四起!

“哎哟!”二当家直接被巨斧给砸趴下了。

与此同时,张月鹿纵身一跃,在空中留下道道残影,最后落在鼠子身前。

鼠子看了看嬉皮笑脸的张月鹿,又回首瞧了瞧冷若冰霜的黑衣人,前有狼后有虎,顿时心如死灰,双腿一屈,跪地哭道:“呜呜,大侠,饶命啊!”

张月鹿裂开嘴,嘿嘿哼笑两声,那笑声吓得鼠子腿肚子直打颤,浑身毛骨悚然的。张月鹿走上前,拉着鼠子的衣襟,奋力一扯,顿时露出鼠子那满是胸毛的胸膛。

鼠子哭得甚是凄惨,抬手就捂着自己的胸口,冷汗淋淋的苦逼道,“大爷,小的不卖身!”

以墨:“……”

陶楠骏‘蹼趾’笑出声,直到看到张月鹿的脸色黑如锅底,他才收敛笑声。

张月鹿一脚踹倒鼠子,呸声骂道,“买一个大鬼头啊!”说罢,唰唰两下将两人的衣服给扒了,只留下条遮羞的小裤衩。

鼠子和二当家的双手都被绳子绑着,扭扭身子,想要遮住胸前的两点,可是没办法,两人顿时幽怨的盯着马上的张月鹿。

张月鹿翘起嘴角一笑,然后扯着手里的绳子,驾马而去,“驾——”

光溜溜的两人顿时跟在马后面跑起来,那死胖子浑身肥肉没了衣服的束缚,顿时活跃了,随着他奔跑的动作,犹如浪花上下翻腾。看得以墨的嘴角直抽抽。

陶楠骏跟在以墨身后,一本正经的道:“主子,一个有教养的好女子此时就该非礼勿视!”

以墨的嘴角又是抽了抽,扬起马鞭,沉喝一声“驾!”坐下的红棕烈马快如闪电,瞬间超过张月鹿的坐骑,扬起的一片尘沙溅得鼠子和二当家满脸都是。

一个瘦得没二两肉,一个肥得满是猪肉,当她乐意看啊!哼!

三人刚走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就听前方传来打斗声。转弯一看,山坳处此时两队人马正在对垒,双方各自严阵以待。

一方人马着装整齐像是大家族养的私兵护卫,一方人马容貌粗狂,装束各不相同,有的粗鄙的打着光膀子,有的穿得像个乡下汉子,有的则是穿戴整齐像个教书先生。

而两方人马前面有块空地,空地中一个举重重锤的虬髯大汉正和一个拿双刀的蓝衣男子打斗。那蓝衣男子技高一筹,一个连环踢将虬髯大汉给踢出圈外。

蓝衣双刀男子抱拳,英气的脸上带着儒雅的笑,“兄台承让了!”

那虬髯汉子愤恨的一咬牙,不甘心的欲踏进圈内与他再战,却听自家老大一声厉喝,“铁锤!回来!”

这熟悉的声音可把光着屁股且累得像狗一样伸着舌头直喘气的二当家给震醒了。那双被脸上的肉挤得都看不住眼仁儿的眼珠子顿时大放光彩,那激动,那兴奋,那痛哭流涕……张着大嘴,立即嚎了一嗓子,“大哥!救命啊——”

黑龙寨的人齐刷刷的回头,当着只剩一条遮羞麻布的二当家和鼠子,顿时瞪大眼睛,随后哄然大笑,“哈哈哈——”

那个打扮得像个无良教书先生的男子甚至还摇着羽扇,文绉绉的调笑道,“二当家,如此打扮,凉快否?”

二当家横眉瞪他,“习宴,给爷爷闭嘴!”转而哭丧着脸看着自家大哥,“哥哥,快救救弟弟啊。”

黑龙寨的大当家黑龙沉脸喝问,“黑豹,叫你放风,怎么搞成这样!”

二当家羞于启齿,像委屈的孩子垂着脑袋,支支吾吾,“我、我被打劫了!”

“……”

“哈哈哈!哈哈——”又是一阵哄然大笑爆发。

刚输了比赛觉得自己一事无成的铁锤终于找着个垫底的了,扛起铁锤,笑声震得他整个胸腔都在发颤,“哈哈哈!二当家,您真能干,俺还是第一次听说山贼出去放风结果被人劫得光着身子回来的呢!”

其他人也纷纷笑着开口,“哪个劫匪这么小气啊,连件破烂衣服都要劫。二当家,您别是买了衣服去逛窑子,回来怕大当家的骂你,所以找了几个人陪您一起演戏的吧?不少字”

“你、你!你胡说!”黑豹这傻子,气得脸都红了。

以墨冷冷开口,“我看起来像演戏的吗?”不跳字。

第一百三十九章路遇山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