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软收拾好了,午饭也端上来了,唐痕与唐子琳留下来,陪如针吃最后的一顿午饭。

唐痕扫了一眼,满桌的菜肴,每一道都是他喜欢吃的,全都是,看到这些菜,唐痕有些心酸的感觉,心里麻麻的,如针果然是最了解他,也最关心他的人,他爱吃什么菜,如针全都知道,而且还记在心里。

“小智,来,吃一块叫花鸡。”如针笑了笑,撕下一块鸡腿,放到唐痕的碗里,“还记得小时候阿姐和你一起烤叫花鸡么?那时候你说,你这辈子最喜欢吃的就是叫花鸡。”

“嗯。”唐痕点点头,夹起鸡腿咬了一口,叫花鸡很好吃,外酥肉烂,浓郁的香气迎面扑来。

唐痕还清楚地记得,以前小时候,他和如针四处流浪,在外乞讨,有时候实在饿得不行,好几个星期都没闻过肉香味,馋得不得了,他们就会去农户人家偷鸡,为了偷鸡,简直就是无所不用其极,有时候甚至假扮黄鼠狼,在别人家的院子里把篱笆掏开一个洞。

偷到鸡了,他们就会拿去埋在土里,做成叫花鸡。

叫花鸡,顾名思义自然就是叫花子的做法,因为那时候没有别的作料,只能随便把鸡开膛破肚洗干净,然后包上荷叶,裹上黄泥巴,就埋起来烤啊烤,最后叫花鸡是烤好了,但是这样做法做出来的鸡,其实味道并不会太好吃,充其量只能算是能入口,要说什么美味佳肴,那简直差的太远。

连盐都没放的叫花鸡,能好吃么?

但是那时候自然不能和现在相提并论,那时候一只没有佐料的叫花鸡,是现在一百道美味佳肴都不能比的。

对于叫花鸡的回忆,不仅仅只是停留在唇齿间的美好回忆,更让唐痕记起了当初和如针相依为命的那些日子,以及如针对他有多么的好。

那时候,要偷一只鸡很不容易,被人逮住是经常的事,有时候为了一只鸡,他们姐弟两经常被人打得半死不活的,所以,一只叫花鸡对他们而言,是很珍贵的,不可多得的人间美味,如针疼他,每一次如针都把两只鸡腿撕给他,然后笑眯眯的看着他吃。

年少不更事,唐痕曾经问过如针——“阿姐,为什么你不吃鸡腿?”

如针的回答是——“姐姐不喜欢吃鸡腿,你吃吧,姐姐喜欢吃鸡屁股。”

那时候唐痕不懂事,天真的相信了如针的话,还觉得如针很奇怪,人人都爱吃鸡腿,鸡腿肉多又嫩,为什么姐姐非要喜欢吃油腻腻,臭臭的鸡屁股?

直到长大了,唐痕才明白,如针不是不喜欢吃鸡腿,而是想把鸡腿留给他一个人吃,如针也从来都不喜欢吃鸡屁股,可是如针不吃的话,就没人吃,她不想浪费。

往事如风不可追,却停留在唐痕的心底,无法抹去,他抬起头来,眸中已有泪水。

“小智,好吃么?”如针笑盈盈的看着唐痕,不断地往唐痕的碗里夹菜。

“好吃。”他重重的点着头,大口吃着。

“唉……”如针叹了口气,忽然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唉声叹气的说道,“……想想当初,那时候的日子多苦啊,可是咱们姐弟都熬过来了,那时候想吃一只鸡都那么难,可是现在呢?山珍海味,应有尽有,但是吃进嘴里,却变得索然无味。”

“是……”唐痕点点头,认同了如针的说法。

那时候一只没有佐料的叫花鸡,吃在嘴里却是人间美味,现在满桌的佳肴,山珍海味,却都吃不出当年那个味道,有时候就是那么奇怪,人的生活开始变好了,钱包鼓起来了,但是心的距离却越来越远,越来越空虚。

填得饱肚子,填不满心。

“那时候明明过得很苦很难,但是我总觉得咱们两姐弟的心是贴在一起的,现在日子好了,局势稳定了,咱们姐弟两的心却离得越来越远,唉……”如针叹气道。

这番话说得唐痕也是心酸不已,当初那么难的时候都熬过来了,现在局势已定,却成了两姐弟反目成仇的时候,说起来真是悲哀。

如针眼眸一转,知道事有转机,只要再加一把劲,就可以了,她赶紧又撕了一个鸡腿,放到唐痕的碗里,道,“以前一只叫花鸡,两只鸡腿总是都给你一个人吃,现在还和以前一样,,姐姐对你永远都不会变,你都吃了吧。”

唐痕怔怔的看着碗里的鸡腿,这只鸡腿在不断的提醒着他,当初的如针,对他有多好,即便现在他们姐弟俩生疏了,如针依然愿意把两只鸡腿都让给他,就像小时候一样。

如针是在用两只鸡腿告诉唐痕——她愿意把一切都让给唐痕,只要唐痕喜欢,不管是鸡腿,还是权利,她都可以放手。

唐痕稍楞片刻,忽然夹起那只鸡腿,放回到如针的碗里,“阿姐,以前你总是让着我,把好东西都留给我一个人吃,那时候我不懂事,不明白你的良苦用心,现在我长大了,咱们姐弟俩有福同享,有难同当,鸡腿一人一只,分甘同味。”

如针看着唐痕,不禁红了眼眶,有泪从眼角滑落,她撇过头,擦了擦眼泪,转过头时脸上却已满是笑意。

“好,咱们姐弟,分甘同味。”如针笑了笑,夹起唐痕放到她碗里的鸡腿,津津有味的吃起来。

“姐,好吃吗?”唐痕一边吃着,一边看着如针,眸中满是不舍,就差开口让如针继续留下。

“嗯,好吃,小智夹给我的鸡腿,这还是第一次。”如针笑了笑,拿着丝帕在唐痕嘴角轻轻擦了擦,语声无比的温柔,“只要是小智给我的,哪怕是毒药,我也吃。”

看着那两姐弟互诉倾肠,一副临别前依依不舍的模样,唐子琳心中暗叫不好,如针是什么人她清楚得很,如针的手段简直太多了,如果唐痕心一软,就这么轻易的让如针继续留在唐家,那么以后想让如针再走,那几乎就是不可能了。

不行,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毁于一旦,唐子琳趁着唐痕还没把那句挽留的话说出口,赶紧插话,道,“姐姐你是唐痕最亲最亲的人,唐痕的心里自然是有你的,其实这次唐痕也不是真的要和姐姐闹翻,只不过实在有点想念小杰,唐痕想让姐姐放下肩上的担子,好好轻松轻松,顺便从国外把小杰接回来一家团聚,他实在有些想念小外甥了。”

一句话,恰如其分的提醒了唐痕,这次让如针回董家,并不仅仅只是为了从如针手里夺权,更重要的是,为了小杰,为了母亲回到孩子身边。

唐痕心神一敛,心道,幸好唐子琳提醒了他,否则的话,头脑一昏,真的就会开口让如针留下。

如针留不留下,其实对唐痕而言,并不是很重要,他和如针是亲姐弟,堵的也是一时之气,重要的是,不把权力从如针手里收回来,如针就收不了,就不会去认真对待自己的儿子。

如针愣了一下,狠狠地剜了唐子琳一眼,那眼神阴险恶毒,恨不得扑上去狠狠地扇唐子琳几个耳光。

“这个就不用你操心了,小杰是我的儿子,送他去国外也有我的道理,我认为把小杰送去国外留学,比让他待在国内受教要好得多,现在的父母有机会都是尽量把孩子往国外送,接受良好的开放式教育,将来才会有一个好的前程,所以我并不打算在短时间内把小杰接回国。”如针冷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