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的冬天来得特别的早,真的。花水这时的夜里,竟然已经是冰天雪地了。万家灯火亮起,却在这时给人一种温暖的感觉。小锋回到兰子镇时,已经是深夜一点多钟,这时却仍旧有很多人家里亮着灯。因为兰子镇的人爱的牌,实际上也是爱赌博。这个恶习,在兰子镇得到石头坞的投资后仍是如旧。也许,这个风气只有等兰子镇新一代的人继承兰子镇的建设时,才能够有所改变了。

有赌博,便有谈论,说个不太好的比喻,赌桌上,便像是网络上的论坛,每个人各抒己见,叙述着自己的见闻,发表着自己的评论,然后赌桌上其他人都附和上几句。于是,一件好事,或是一件丑事,常常在白天里还不为人所知,但到第二天,便天下皆知了。

小锋不知道父母的新居在哪,只大概知道在花水河边。便在花水河边的居民区佯作散步,实则侧耳倾听着兰子镇近来的趣事。

有提着炸药包不准石头坞开发石良山的阿九,大家都说阿九是想敲石头坞一笔钱,大家都觉得石头坞会满足阿九的要求,感慨着石头坞的财大气粗和世风的日下,说如今这世上,不努力也可以赚到钱花了。

有的仍是谈着连小锋也听说过的,小锋的初中班主任邓老师儿子考上北大研究生的喜事,赌桌上的人却都是嫉妒至极,有人还说:“嘿嘿,以后邓主任走起路来,便会更有气势了!”

有的则又议论起兰子镇还会出哪些人才。一个叫做华续生的男生看来是深为大家所看好,但是大家都没有多作评论,却是提到了小锋,是邹小锋。

“你们还说这样没经验的话,初中学得好,那不能说明什么了。这些年来,兰子镇每年初中生的质量,放在花水整个县里,已经都没人敢比了。县实验中学的郭校长都说了,身为花水县城里的当门初级中学,都不好意思干下去了。看到一个镇级初中的学生素质都高于县级初中,他也的确是尴尬了。”

“你倒是说说,初中好,怎么就好像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了?”

“你还没有发现么?每年我们兰子镇中学出去的最后的学生,到头来却只有三五个人能混得像样子。而最被我们看得好的学生,最好居然还连工作都找不到了吗?远的不说,邹小锋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呢。他大学里被劝退了,大家还不知道吧?”

“有这种事,小锋那孩子可是挺机灵的呢?!”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俗话说:人是会变的。小锋那孩子,早就变坏了,吃喝嫖赌,我看他是样样干尽了。”

“不是说那孩子因为孩子被车撞死了吗?”

“谁说的?”

“我也是听说,以前问过邹理先和刘绯雨,两人都默认了呢!”

“我看那就是他们故意放出来的谣言,好让大家伙儿相信他儿子在外头没干坏事,没被大学劝退!”

“我说,朱哥,你这话说得可有些严重,这三经半夜的,可不是拿死人开玩笑的时候。”

“嘿嘿,都什么年代了你还迷信。今个儿我看来得好好给你上堂科教课。我跟你说,上次我跟王姐打牌的时候,就听她说过了。小锋九月份的时候回过石节窑的,还带了个女人呢。两人还没结婚,却是连孩子都有了呢!”

“你确定?”

“你如果不信,就去问王姐,那天打牌,她亲口跟我说的。”

“这么说,小锋这孩子,大学四里里就是鬼混去了?”

“那不是,亏他父母还每年辛辛苦苦的耕作,每年把一万好几的寄了出去,竟然都拿去拆纸打水漂了。”

“那不可能啊,邹家都默认他们儿子死了呢,他们没有理由还说每年寄钱出去这样的话,岂不是掩耳盗铃,自己骗自己?”

“那还不是把你这个迷糊鬼给骗了。我告诉你,这年代的人是为了面子,什么慌都扯,都不讲理由了。没个人都很虚伪的,邹理先夫妇俩倒是虚伪到一定的境界了。硬是把整个兰子镇的人活活骗了四年。我靠,不都把我们当猴耍嘛?”

“唉,真是虚伪。”

“嗯嗯,原来他们夫妇俩是这样的人,枉他们平日里念叨着自己的儿子是多么地了不起,如今他们的儿子早早地瞎混了,他们为了面子,竟然骗了我们三年!”

“我只是可惜,好好的一个伢,以前学习挺用功的呢!”

“你相信小锋学习用功?”

“有问题吗?”

“小锋平日里油嘴滑舌的样子你不是没见过,他高考结束那年可差点没把陈哥给气死。”

“那又是怎么一会事儿?”

“那小锋其实早就是个小色棍了,他以为他在陈哥家借住过半年就跟陈家关系好得如何了,更以为自己如何了不起,吸引了我陈家小侄女儿陈小云的注意。一毕业了就到陈家去不知廉耻地求爱,搞得陈哥家一年都不快活。”

“我以为那是小锋恃才自傲,所以才出言不诨。”

“你这就没看破了吧,小锋根本就是一个不爱学习的主儿,他的成绩,不是抄的,就是那个,那个怎么念来着,应该是‘拷……屁’吧?反正这是他们学生作弊的常用语呢,你跟不上时代,就不可能懂了。反正小锋的成绩,不是靠他的学习而来的。他中考、高考的成绩,那可完全是他父母出了大价钱买了答案的了。十年前中考那会你没看到邹理先在中学大门前大吵大闹吗,那就是因为小锋因为作弊差点被抓着呢!”

“是啊,我好像听说过,那年中考,小锋好像是作了弊才引起了中学门前的矛盾。”

“虚伪啊,虚伪,没想到我佩服了那么多年的邹理先,居然是这样一个伪君子。我也承认每个人都虚伪,我自己也虚伪,但虚伪到邹理先他们一家那种地步,也真够……我就不说什么了,往常还跟邹家交往甚密的,我看过了今夜,还是少与那种人打交道比较好。”

赌场上,一群人纷纷附和。

赌场外,小锋听到是怒火中烧。

一个透明的身影走进赌场,这人身上燃烧着绿色的火焰,火热盛大,火焰直指屋顶,但是没有烧着一切,只是甚是吓人。众人纷纷叫有鬼,一人站起,道:“幻觉,一定是幻觉,我才不相信这世上有鬼呢?”

透明的身影一把抓住那人,随即用气场将屋子封锁,怒道:“我就是你们方才谈论的小锋,我已经死了多年,为何将我吵醒?——啊……”

小锋的怒吼震得在场之人无不发抖,被小锋抓着的人不知从哪里抓来一个凳子砸向小锋,小锋接住凳子,怒道:“本来,我从不想伤人的,我更是不会杀人的。”说完,轻轻地使了些力一凳子砸到那人手臂上……

第二日,接合手术在兰子镇开始,上午引来媒体的关注,兰子镇的接合手术在鄂东南都很闻名。同时,小锋阴魂不散的事情传骗兰子镇。

小锋和刘董、刘思协三人共乘一车前往花水,小锋的脸上挂着一丝怪意的笑,刘思协则一直很沉默,刘董却是两边都照顾着,同小锋谈论着商场上的技巧,又开导着刘思协,说刘思协最近或许是缺少运动了,刘董还说想一会在兰子镇中学里跟刘思协来一场一对一的蓝球。

小锋惊讶于刘董熟悉兰子镇的事物,刘董笑道:“40年前,我便已经在兰子镇出生了。”

昨天夜里,刘董已经和小锋一起联系过邹理先两人。邹理先两人本来对小锋是抱了一肚子的火儿,但是他们昨夜里没有发火。因为刘董先跟邹理先通的话,将自己的身份一介绍,再将小锋想与家人重聚的事情一说,邹理先夫妇便打不着发火的理由了。邹理先忽然也觉得没有火可发的,真的,两人真的只是剩下了高兴。当即,邹理先便打电话通知了林仙仙,叫他第二天一起接小锋回来。刘绯雨本来想劝邹理先不要这么做,但邹理先的热情很高,完全就体会不到刘绯雨脸上的异色。林仙仙也是很开心地说,第二天一定会到。

但是第二天一早,林仙仙就回了电话给小锋的父母,说是突然接到一个重伤病人,要做接合手术。刘绯雨不禁叹道:“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叹无。”

邹理先却是理解错了,道:“是啊,小锋注定是会回来的,小锋注定是会站起来面对一切的,今天,小锋终于站起来了!”

车在兰子镇中学门口停下,大家都议论着邹氏夫妇来到中学门口,也是兰子镇中心居民区门口的目的。大家都觉得很鬼异,小锋已经死了,大家都在说小锋是恶鬼了,而如今邹理先和刘绯雨却出来接小锋,这是何等可怕的一件事情?

邹理先平时已经是极少出门,不过他却也早习惯了在街上行走时别人的议论。因为,昨天夜里小锋听到的话,邹理先已经听了不下百次。邹理先没有解释,用沉默去面对,如今,他会更加自信地用沉默去面对非理的指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