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文敬顺势抓住我欲挡的手,动容道,“卿卿,你我兄妹一场,皇兄以为这辈子都和你无缘了,没想到苍天怜我,此生还能遇见你。”

这几句话让我意欲缩回的手停了下来。

“将来或许见面都难。今日畅饮,也算是皇兄给你饯行了。”梁文敬的声音透出少有的苍凉。

心里一酸,指尖微颤,我终是抽出手,接过酒杯,刚要一饮而尽,他握住我的手腕。

我不明所以,睁眼使劲看他,却不甚明晰,用手揉了一下眼睛,勉强立起身来,梁文敬已来到眼前。

“皇兄——不能再喝了——”实在撑不住醉意,我身子一歪,只要倒下。

蓦然觉得身体暖暖的,眼前却是梁文敬有些虚浮不真实的脸,我手攀上他的臂弯,笑道,“皇兄,我醉了,不能,陪你喝了。你,也回宫早些安歇吧。”

“卿卿,”梁文敬突然紧紧拥住我,气息温暖,语声急促,“朕不是你的皇兄,叫朕——晋之。”

“晋之?”我抬头对上眼前人儿的脸,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遥远的从前,遥远的塞外……那时,那个月光下手执玉箫的翩翩男子,温和却又不羁的男子,知道我的苦为我分忧的男子,那个以半阙玉璧许我一生的男子…….

酒意上来,我两手攀上他的脖颈,亦紧紧搂住他,“晋之,是你吗?你怎么来了?!”

“朕…….”

“嘘——”我手指抚上他的唇,“晋之,不要说话…….这么多日子,你都去了哪里,你不知道,我和秋秋还有杜兰好想你……你知道吗?我不小心去了柔然,在那里,我差点死掉……”我有些哽咽,软软趴在对面人的身上,腰肢被搂的亦越来越紧。

我继续喃喃着,“现在我又不小心来到了皇宫。除了皇兄,好多人都不喜欢我。”我说话声音越来越小,忍不住抽泣起来,“太后不喜欢我,皇后亦不喜欢我,说我是个来路不明的——野丫头,还有那个……”我蹙眉思索道,“我入宫的时候称赞我的眉妃,她说我是个狐媚子……”我抬头对上眼前人,急急道,“晋之,你说,我是不是不祥之人?到哪儿都不遭人喜?从前的母妃,因我而被幽禁冷宫;灵儿一家,也家破人亡,只留下个可怜的孩子——我什么亲人也没有了。”

“卿卿——”眼前的人目光幽深,清楚地让我看到他满目惊痛,“不要说了…….”

“不,晋之,我要说,不说你不会知道。我等你那么久。在柔然那么久,我差点死掉,你知道是为什么?那个王爷的夫人,你知道吗?就跟皇兄的宠妃一样,就是要我死。”我垂眸抚上他胸前的飞龙刺绣,轻轻摩挲着,“现在,皇兄,他要我嫁到柔然,你说我该怎么办?”

我摇晃着他,眼前越来越花,我抬脚吻上他的唇,“晋之,我不要离开你,你带我走,我不要在这里……”

眼皮越来越沉,眼前的人越来越模糊,身上也越来越热……

那晚似做了个长长的梦,梦里,看到了风华绝代的母亲,塞外的灵儿,皇兄,还有那个早已一去不复返的梁晋之,……

从梦中醒来,宿醉的头痛犹在,嗓子似被火熏过,干渴难耐,我一手抚上额头,一边唤道,“翠儿——”

烟翠没有如往日般伶俐过来。这个死丫头,去哪儿了?

阳光透过珠帘晃的眼花,索性睁开眼,忽觉胸前沉沉,压得喘不过气。

掀开被衾,定睛一看,身上不着寸屡,那压在胸前的,竟是…….皇兄的胳膊。

此时的梁文敬,正侧卧面向我,睡得正香甜。一只胳膊还枕在我的脖颈后。

眼前一黑,我慌忙起身,顿时金星四溅,慌乱中抓起散在一边的中衣,胡乱遮挡住。我睁大眼睛看着身边熟睡的皇兄,一时痴了。只觉耳边似千万面锣在响,直震得头脑嗡嗡,疼痛欲裂。

大约我的动作惊醒了梁文敬,他睁开眼睛,看着因震惊而慌乱不知所措的我,只淡淡笑道,柔声道,“醒了?”声音有着宿醉后的沙哑。

我回过神,霍然掀起被衾,背对他,披上丝衣。一手挥开眼前晃动的珍珠帘子,平素流光莹莹,今日看着却异常刺眼。

踉跄来到桌前坐下,揽镜对上披衣散发的自己,脑中一片空白,心里犹如擂鼓般跳个不停。

我拿起木梳,梳着凌乱的长发,突然发现自己的手冰凉几欲握不住梳子。

肩上蓦然一暖,我一窒,却没有勇气回头,拨开他的手。

良久沉默。

“如果你不愿意去柔然,可以留下。”语气温和如三月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