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兴无论如何亦不敢违抗父母的命令。虽然内心对从未见过的杨家小姐并不感兴趣,但不得不接受父母的安排,遂向杨家下了聘礼。

心里虽是对灵儿说一万个对不起,无奈木已成舟。

周兴苦闷异常,不得不对灵儿实话实说。

灵儿自是受不了这打击,曾经周兴信誓旦旦的要风光求娶灵儿的誓言便成了一纸空言。

灵儿那夜对着周兴哭了一夜。周兴亦是心肠柔然之人,见灵儿如此,亦是后悔之至。求灵儿给她一次机会,如果灵儿愿意,他会恳求父母娶了杨家女儿后再纳灵儿为妾。

周兴期期艾艾说了此番话后,灵儿大失所望。

周兴很快遵照父母之命,娶了江南丝绸世家的杨家小女儿;而灵儿,心灰意冷之际,亦答应了王成宇的求婚。

周兴原以为灵儿只是说说不做他的妾,他私下以为灵儿既是倾心于自己,加上自己家大业大,灵儿或许是一时想不开。听到灵儿真要嫁人了,周兴这才是庙上长草——慌了神,在灵儿出嫁之前找到灵儿,希望灵儿能改变心意。

灵儿却是王八吃秤砣,铁心要嫁与他人妇。

周兴失望地转身要离去的时候,灵儿叫住了他,“既然今生不能相守,那今晚便是你我的洞房之夜。”

……

说到此处,周兴悔恨至极,“是我当时头脑发热,明知道灵儿要出嫁,还……我真是……当真连畜生都不如。”周兴抱住脑袋直摇头。

“你之后没有再见过灵儿吗?”许家人问出了我一直困惑的问题。

周兴却是摇摇头,“自灵儿嫁后,我就死心了。当初以为自己与灵儿已经有了夫妻之实,灵儿会改变主意,不再嫁给王家。而自己……亦可以娶了她…….谁曾想……后来亦打听了灵儿嫁过去的事情;都说王家对灵儿如何如何好…….我一气之下,便去了江南…….”

当日,自己去看望灵儿的时候,灵儿被王成宇幽禁,独自呆在一处破败的庭院,那时声言早已有了周兴的孩子,这与周兴说的时间倒有符合之处。看来,倒是自己多虑了。

听说灵儿的孩子秋秋已经五岁,周兴半是高兴半是感叹,他与杨家小女儿成婚几载,一直无一子半女。周家大失所望,断不能容在周兴这代断了香火。因没有了灵儿,周兴心灰意冷,亦是不再关心周家子嗣,对杨家小女儿亦是不那么上心。杨家虽是恼火,却自认理亏。两家就这样僵持着。

在去京城之时,周兴黯然道,“无论这孩子是不是自己的,我都会抚养**。”我已经错过灵儿,她的血脉我却不能再错过。”

来到京城后,周兴被带入许士儒家,看到了活泼可爱的秋秋。

只那一眼,周兴便红了眼眶,“像,像极了灵儿……”

既然让周兴来,自然是给秋秋寻找一个妥贴的归宿,毕竟生母已去,慈父之爱若是有,自然是最好的,这于灵儿的在天之灵,是一个交代。于秋秋,亦是解决她日思夜想的问题。

当下郑重验血后,周兴确实是秋秋的亲生父亲。

周兴紧紧抱着秋秋,顿时热泪盈眶,懂事的秋秋则一边用小手擦着刚见面的父亲的脸上的泪痕,一边问,“爹爹,你怎么才来找我?秋秋的娘亲呢?”

那情景,任谁看了都觉心酸。

或许真是血缘关系,亦或许秋秋太渴望自己有个父亲母亲疼自己。听到周兴要带她去江南,啃着小手犹豫了一下说,“我可不可以去看看姨姨再跟爹爹走?”

彼时自己已远嫁柔然,秋秋的心愿自是无法达成。

当周兴知道昔日灵儿家暂住的姐姐竟是大梁的长公主,已嫁到柔然为乌洛的王妃,震惊异常,忍不住跪倒谢恩。

周兴走的时候为感谢许家,留下万两白银。许家推辞不掉,勉强收下,笑言将来给秋秋做嫁妆。

杜兰与秋秋,早已形同母女,乍然分开,虽是恋恋不舍。秋秋被周兴带到了江南,亦算是了了我的一桩心事。

周兴既是秋秋的亲生父亲,自是不会亏待了秋秋,虽然不能给秋秋一个完整的家,秋秋总有长大的时候,有自己的父亲疼爱,总是好过寄人篱下。

心里不禁慨叹,让他们父女团圆,自己亦算是对死去的灵儿有了交待。

杜兰在信里却提到了另外的事情,让我不得不心里咯噔了一下。

一直传言中宫皇后身体不济,左相郭济却是不信。竟在一次朝堂上公然质问梁文敬为何中宫皇后一直不露面。

梁文敬只淡淡回了句,“皇后身体有恙,**见人。”

左相自是不信,思女心切,竟然在朝堂之上顶撞大梁的天子梁文敬。道梁文敬为长公主所惑,使得中宫权力旁落,中宫皇后郁郁寡欢。言至最后,道,“如今长公主已远嫁,皇上仍是心神不宁……”云云。

此举无异于扬手打在梁文敬的脸上,堂堂一朝天子,竟被朝臣在朝堂之上公然挑衅,梁文敬焉能不怒?梁文敬登时大发雷霆,转身拂袖而去。

一干众臣皆倒吸一口凉气。

众人皆知梁文敬与皇后不和,与长公主关系暧昧,但因此公然在朝堂之上指责梁文敬的左相是第一人,且还牵扯到已和亲到柔然的长公主。

待梁文敬离去,众臣有摇头叹息的,有劝左相想开些的,有在一边看好戏的……杜兰的夫君许士儒早已升至四品大员,看到这些,回来告诉杜兰,“皇上除了天天操持国事,还有这些家事,皇上,亦难做呢。”

……

看完杜兰的信,我知道杜兰不会只是简单提提这件事情。杜兰虽是没有提皇后郭莹秋,但是字里行间,能看出来,皇后的“身体有恙”不是自然而然的。

读着杜兰心里的揣度之意,我淡淡笑了笑,起身将信件投入火盆。

这杜兰,自打跟着梁文敬,便对梁文敬上了心;后来又知晓梁文敬倾心于我,便将心里的渴望放在心里,但面对梁文敬时眼里闪过的朦胧还是将其心思展露无疑。

彼时,我浑浑噩噩要出家为尼的时候,本意是将杜兰托付与梁文敬,亦是想成全了杜兰。

只是,梁文敬对杜兰半点未上心,想到杜兰跟我一场,亦是忠心耿耿,便将其指给许家。当朝天子指婚,这对许家是某大的荣耀,杜兰,亦是有了个好的归宿。杜兰亦不负许家厚望,夫妻相敬如宾,杜兰相夫教子,又将许家上下打理地井井有条。提起杜夫人,许家上下皆是交口称赞。

自然,自己能杜兰办事亦是看中杜兰这点,而杜兰亦是没让自己失望。

许士儒能在朝中升迁很快,亦是我给杜兰及许家的回报。

自然,杜兰的疑虑是对的,皇后郭莹秋并不是传言中的“身体有恙”,而是疯了,当然,不是平白无故疯掉的。

这些,估计是左相得了消息,好好的一个中宫皇后,怎么说疯就疯了呢?若是中宫皇后只是身体有恙,哪怕是头疼脑热或者其它,都可以接受。唯有这个,是无论如何也说不通的。

梁文敬想必亦是头疼在这里。梁文敬未必不知道是我在背后做了什么,但能让皇后疯掉,梁文敬却未必知道根源在哪里。

我离开大梁的前几天的时候,皇后郭莹秋突然就昏迷醒来然后发疯了,而且毫无预兆,后宫顿时一片慌乱。

梁文敬亦是被这消息惊吓了一跳。

撇下正在御书房商议朝政的一干大臣,匆忙赶往坤宁宫。

坤宁宫里,被掐人中后苏醒过来的皇后郭莹秋两眼呆滞,痴痴望着远方,嘴里喃喃着,“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梁文敬皱紧眉头,问坤宁宫当差的人是怎么回事。

坤宁宫的人亦说不出个所以然,大惊失色跪下道白天皇后还是好好的,回来就这样了。

梁文敬便问皇后白天去了哪里,都见了谁。

皇后身边的侍女忐忑不安地看着梁文敬,如实交待皇后去了瑶贵妃那里看小皇子,后来去了长公主那里,再后来就回来了。

梁文敬负手而立,到底是夫妻一场,看着痴痴傻傻的皇后,遂过去,温言道,“皇后,朕来看你了。”

郭莹秋似没听见般,倚靠在榻上,望了梁文敬一眼,全然不认识般,痴傻道,“你是谁?”

梁文敬顿时瞠目结舌。

中厅之外,为皇后诊完脉的太医战战兢兢道,“微臣不敢妄言,皇后娘娘此病来得快,很可能是受了什么刺激……不一定…….”

梁文敬点点头,面无表情,“那什么时候能好?”

太医闻言“扑通”一下跪倒,连连叩头,“微臣该死,微臣实不敢断言,这病,要说好,亦快;解开皇后娘娘的心结即可;若是……怕就怕不知道皇后娘娘到底为何会如此?”

太医字斟句酌地说着,一边觑着梁文敬的脸色。

梁文敬站在那里,脸上不辨喜怒,良久才点点头,让太医封锁消息。

太医抹了把冷汗,迅速躬身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