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想也不想,云皇后豁然回身喝道:“全都出去!”

一声厉喝,让跟在后面刚刚进来的宋一四人也全都愣了一下,跟着慌张退出殿外的宫人一起退到门口,一抬眼就看到楚倾嘴角笑意清冽,不紧不慢地往外走。

“你站住!”云皇后又是一声低喝,楚倾便停下脚步,在原地站定。

唐四有些担忧地瞥了楚倾一眼,不知她究竟做了什么事竟惹得云皇后如此大怒,暗暗为这个小丫头祈祷。

随着一声闷响,所有人都退了出去,殿门紧闭,楚倾回身淡淡地看了云皇后一眼,“皇后娘娘有何吩咐?”

云皇后眼底带着浓浓杀意向楚倾看来,冷笑道:“有何吩咐?你难道会不知道?”她说着瞥了一眼尚未醒来的萧珩,压低声音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楚倾淡淡一笑,不慌不忙地走到床边,轻轻晃了晃萧珩,道:“太子殿下,天亮了……”

“你干什么?”云皇后又是一声怒喝,正要上前来阻止,却见萧珩身形一动,缓缓睁开了眼睛。

“母后?”一抬眼就看到云皇后那张怒气冲冲的脸,萧珩稍稍吃了一惊,继而又将目光移向楚倾,用手揉了揉尚且有些昏沉的脑袋,“这是哪里?”

楚倾淡淡道:“沉香殿。”

萧珩脸色蓦地一沉,不顾云皇后的怒意,紧盯着楚倾的眼睛看着,试图能看到他想要的答案,然而楚倾面色丝毫不动,只是波澜不惊地回望过来,看不出表情和情绪。

云皇后一把拉过楚倾,站在萧珩身边道:“那他为什么会出现在沉香殿?这么大一个大活人,原本在东宫好好待着,不可能无缘无故就到了你这里!”

楚倾浅笑,垂首道:“皇后娘娘说的是,这么大一个大活人,我若是想要把他从东宫四卫眼皮子底下偷出来,放到沉香殿,也是不可能。”

“你……”

“母后。”不过是转瞬之间,萧珩的脸上便恢复了往常的沉敛淡然,站起身来拉住云皇后,淡笑道:“母后误会傅姑娘了,是儿臣自己前来看望皇祖母,后来喝了些酒,许是回去的路上醉倒了。”

说着又转向楚倾道:“看来,是傅姑娘将本宫带回来的?”

楚倾道:“正是。”

云皇后冷着脸色道:“那你为何不直接把人送回东宫?”

楚倾道:“太子殿下晕倒的地方距离雍华宫最近,傅宁若是执意将人送回东宫,又或者是请了别人来帮忙,都会将太子殿下夜半外出、酗酒烂醉的事儿传出去,到那时候,皇后娘娘只怕又要责备傅宁,为何没有将此事隐瞒住了。”

“哼!”饶是知道她说的句句在理,云皇后心里的怒意依旧未消,道:“好个伶牙俐齿、聪明绝顶的小丫头,难怪太后娘娘会这么器重你,这死的都能让你给说活了。”

楚倾倒也不慌不忙,退后一步垂首道:“皇后娘娘谬赞。”

现下萧珩已经醒来,至于他所说的昨晚之事是真是假,云皇后已经无心过问,眼下,将太子殿下宿醉沉香殿的事儿瞒住才是最重要的。

想到这里,她沉沉吸了口气,对萧珩道:“随本宫回去!”

萧珩也不拖沓,点了点头,走到门口的地方,又回身看了楚倾一眼,只见她正垂首送行。

由始至终,都是那副淡然神色,不骄不躁,越来越像宛珺……

刚一回到东宫,进了寝殿,就听得云皇后一声厉喝:“跪下!”

萧珩倒也不犹豫,扑通一声跪在云皇后面前,只听云皇后斥道:“你老实说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母后指的是……”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沉香殿,为什么会出现在那个小丫头的房中,一待就是一夜!”云皇后越说越气,气得浑身发抖。

萧珏却挑起嘴角淡淡一笑,低头闻了闻自己的袖子,虽然不浓,但是确实有一股淡淡的酒香。

“回母后,其实这件事儿臣与傅姑娘确实有所隐瞒。”

“果然……”云皇后点了点头,伸手指向沉香殿的方向,“是不是那个丫头搞的鬼?”

萧珩笑着摇摇头道:“母后误会了,儿臣所说的隐瞒是指,昨天晚上其实是儿臣喝多了,自己闯到沉香殿去找傅姑娘的,是傅姑娘心善,恐儿臣被母后责罚,这才谎称是在外面遇到了儿臣。所以……”

他话未说完,却意境深藏。

云皇后却早已将凤眉紧紧拧起,连连摇头,“这不可能……珩儿,你从小到大一直谨言慎行,又怎会任由自己在这个时候喝醉,而且还闯到一个姑娘家的闺房去……”

萧珩道:“酒不醉人人自醉,情到深处难自禁。母后无需生气,儿臣心中自有思量。此事若传出去,儿臣便娶了傅姑娘,不管怎么说,儿臣从见到傅姑娘的第一眼起,就看上了她。”

“你放肆!”面对自己深深宠爱的儿子,云皇后压抑多时的怒意终于爆发,声声怒喝响彻东宫,寝殿外的宋一四人闻声,全都下意识地跪在殿门外一字排开。

唐四偷偷瞥了宋一一眼,道:“大哥,为什么我们每次都要陪太子殿下这么跪着?”

宋一冷睇了他一眼,没理会他,覃二小声道:“因为我们是太子殿下的人。”

“那……我们要这么跪多久?”

宋一终于开口道:“皇后娘娘什么时候出来,殿下什么时候起身,我们就什么时候不用再跪。”

闻言,唐四的脸色霍然沉了下去,看来又是遥遥无期……

面对云皇后的震怒,萧珩似是无动于衷,嘴角始终噙着一抹笑意,“母后,若是儿臣对于此事假装不知,那才是真正的放肆,是真正的过分,毕竟深夜酒醉,闯入沉香殿的人,是儿臣。”

云皇后却神色冷酷,道:“本宫决不答应!你忘了,她是珏王的人,是傅守献的女儿,只要傅守献还在一天,她傅家就不可能背叛珏王。你又怎知,这一切不是一个计?”

“母后……”萧珩似是屋里一叹,起身给她倒了杯茶,“您平日里那么聪明,怎的这会儿就糊涂了?她的父亲是珏王的人不假,可正如此,我们才要将她拉拢过来。傅守献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儿臣听闻他爱女如命,如今正是因为担心女儿的安危,才会让老四带她回京。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傅宁进了东宫,今后这傅守献的命会卖给谁?”

闻言,云皇后顿然沉默,萧珩所言不无道理,可是她方才在气头上,一时竟是没有想到这一层,现在仔细想想,才发觉这个看似不起眼的小丫头,实则能牵动的力量倒是不小。

然,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就算是萧珩把她夸成了一朵花儿,云皇后还是忍不住冷眼相待。

“珩儿,本宫问你,你对那个傅丫头,究竟是何想法?”云皇后狐疑地看了一眼萧珩,知儿莫如母,她总觉得萧珩对待楚倾有些不同,却又说不出来是哪里不对。“仅仅是为了傅守献,为了对付珏王?”

萧珩低头一笑,道:“现在是怎样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能不能把傅家拉过来。若是真的可行,若是她真的进了东宫,那日后便是亲人,对待亲人,自然是要诚心相待,真心相许。”

他的回答模棱两可,云皇后心知自己再问下去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便无奈地摇摇头,站起身,“你呀你,究竟什么时候才能理智一点,清醒一点?当初为了宛家的那个丫头,你吃了不少苦头,现在又是个姓傅的丫头……”

“母后。”直到这时,萧珩的脸色方才豁然变得沉冷,而后抬眼冷冷地看着云皇后,“宛家已灭,从今而后,母后就不要再提宛家,不要再提任何与宛家有关的事,儿臣相信母后也不想活在过去的回忆里,一辈子。”

云皇后摇头冷笑道:“你让本宫不要提宛家的事,可是你自己真的忘得了吗?那璠王府里,还活生生地待着一个与宛家有着千丝万缕关系之人,你能保证自己每次见到她,不会想起宛珂、想起宛家的种种?珩儿!当初本宫就跟你说过,这月寒婵不能留,留着也迟早是一个祸害,你明不明白?”

萧珩垂首淡淡道:“儿臣明白。”

“你不明白!”对于他的无动于衷,云皇后不由动怒,“从宛家出来的丫头,一个都不能忽视,就算这儿月寒婵不是宛家人,可她毕竟是宛府的重要之人,甚至是很快就要成为宛家的媳妇儿,你如此留下她,难保有一日她不会把匕首插进你的心脏。”

萧珏豁然笑道:“母后你想多了,月妃不会。”

“你又怎知?”

萧珩微微太息一声,走到窗前看着外面一字排开跪着的宋一等人,心情又稍稍转好,道:“因为她最想要的东西并不是儿臣的命,她终究会找到她最想要的东西。”

这么说着,他突然轻轻笑开,转身看向云皇后道:“所以有一件事,儿臣需要母后的帮忙。”

看着他怪异的脸色,云皇后便知不会是什么她乐意的事,却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什么事?”

“请母后做主,替儿臣向皇祖母求个恩情,儿臣想要娶傅宁为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