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寒婵,大月城第一乐师,以随心所欲、把玩各种乐器、并能以其奏出美乐而闻名于南璃,在大月城内,无人不知三生坊的月寒婵,就连璃王都对她的一手才艺惊叹万分,御口亲封她为大月城第一乐师。

如今她不过十八之龄,假以时日,成为天下第一乐师,也不无可能。

只是这小小女子,年龄虽不大,心却大得很,南璃京都之中那么多的达官贵人想要见她一面,比见璃王一面都要难,在她眼中金钱权势皆如过眼之云,她从未放在心上,对于自小在这风尘俗世中讨生活的人来说,安稳方是她最渴求之物。

两年前,月寒婵突然离开了三生坊,撇去那么多慕恋她的人,毅然入宛府为府中乐师,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不明其中缘由。直到某日春暖花开、游园之时,撞见月寒婵与宛家长子宛珂乘船同游,一人吹笛,一人抚琴,众人豁然明白过来。

才子佳人,不过如此。

饶月寒婵再怎么冷清孤傲,身为女子,此生免不了要嫁人,而那个能给与她一生依靠之人,才是她所求之人。

屋内,宛珂双手紧紧握成拳,指甲深深扎进肉里,俊眉也拧成了坨儿,原本俊俏的脸上此时却是看不出丝毫清和之意,有的只是深浓的悲痛与绝望。

她没死,可是却已嫁与他人!

他等了这么久,等来的却是这样的结果。

萧璠,南璃三皇子璠王,平日里只是个心性淡然随和的王爷,虽未做过什么丰功伟绩,倒也没有被怎么责罚过,可算是无功无过,平平碌碌。

宛珂对他并没有多少印象,这样一个人丢在人堆里都很难找出来,却不想最后牵涉进这件事中的人,竟会是他。

只是为何,那个人会是寒婵?

门外扫地的两个小丫头并未察觉有人在听她们的谈话,谈着谈着不由得声音高了起来,这会儿连忙又压低了声音,道:“小声点儿,这话可别让宛公子听去了。郡主临行前有交代,宛公子在这里养伤,关于南璃的事可千万别跟他说起,万一惹得他心情不好,影响他的身体恢复,咱们都担待不起。”

“哎呀,我差点给忘了,快走吧……”

宛珂深深吸了口气,沉沉闭上眼睛,那张如月朦胧的面容再度浮现在脑海中。

蓦地,他像是拿定了什么主意一般,眼神一凛,向着赫连曦为他准备好的衣物看去——

“你说什么?”赫连曦看着空荡荡的屋子,没由来的一阵恼火。

此次北洵一行,她未曾讨到丝毫乐子,却反倒受了一路的气,不想她好不容易回来了,竟发现她好心好意救下、细心贴心照料的宛珂,一声不吭地没了踪影。

“这么大一个大活人,你们竟是没有一个人看到他出了别院!”赫连曦不由得将这段时间以来憋在心里的委屈全都撒了出来,对着一众下人和大夫怒吼,“你们究竟是怎么看着的?难道眼睛都瞎了吗?”

“郡主……”灵安嘟囔着嘴看了赫连曦一眼道,“你不在的这段时间,宛公子的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他既是身为璃国三大领将之一,他有多少能耐郡主还不知道?以他的本事,就算我们知道他要离开,就凭着我们几个,拦得住吗?”

这话说的倒是没错,就算他们知道他要离开,也根本拦不住。

赫连曦虽然没有与宛珂交过手,不知道他有多少能耐,然通过赫连昱对他的态度,她也隐约能猜出一些,再加上那日在东朝与南璃边境她遇到他时,他刚杀了那么多武功高强的死士,看来想要拦得住他,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只是,这心里虽然明白,但是对于他的不告而别,赫连曦心中还是觉得堵得慌。

灵安看出她的心思,忙道:“郡主别生气嘛,宛公子不是给你留了信函吗?看来他也不是想要不告而别,而是真的有十分重要的事。”

“他能有什么重要的事儿?”赫连曦抖了抖手中宛珂留下的信,大为不悦,“就算有,那也该等我回来了,与我商量一番再走不迟。”

突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恶狠狠地扫了众人一眼,“他一直好好地待在这里,现在突然离开,一定有很重要的原因,说!是不是你们跟他说了南璃的事儿?”

众人纷纷摇头,“没有啊,自从郡主交代了之后,我们连家长里短的事儿都是背着他偷偷说的,在宛公子面前那是绝口不提南璃的事儿。”

“就是啊,郡主,没人跟他说过南璃的事啊。”

“那他为什么会突然离开?”赫连曦撅着嘴,想了半晌却始终想不明白。

突然有人轻轻低呼一声,像是想起了什么,顿然满脸惶然地瞥了赫连曦一眼,正好被赫连曦逮个正着,看在眼中。

“怎么了?”赫连曦微微眯起眼睛,走到她面前,“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这个人正是那日在宛珂房外说起寒婵之事的两个人其中之一,面对这般脸色的赫连曦,她早已吓得双腿发软,哪里还敢说谎,连忙道:“奴婢……奴婢只是无意之中提起来一个小小的乐师而已,并未论及宛家人。”

“小小的乐师?”赫连曦顿然皱了皱眉,瞬间明白过来她说的是谁,脸色也不由得沉了下去,“你究竟说了什么?”

那人想了想,小声道:“那……那个叫月寒婵的乐师逃过了此劫,而且……而且还好命地嫁给璠王为……为侧妃……”

“你!”赫连曦顿然气结,伸手指着她半天说不出话来。

这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偏又被热水烫了手!别说是月寒婵嫁人的事,就算是知道她还活着,宛珂也一定会赶回去见她一面。

自古以来,情这一字折了多少英雄的腰,更勿论他一个宛珂!

当时在听宛珂说出月寒婵这个人的时候,赫连曦就知道,他与这个月寒婵之间定然有感情,现在果然应验了。

“郡主,奴婢知错了……奴婢也不知道会变成这样……”

“罢了……”赫连曦对着所有人连连摆手,他们这么嘈嘈着,她根本静不下心来好好想想怎么处理这件事,“所有人都退下吧。”

事情既然已经发生,那她能做的就是想办法补救了。

灵安看了一眼众人的背影,小声问:“郡主,依奴婢之意,你权当没有见过这个宛珂,更没有救过他好了。他毕竟是璃国人,璃国与我东朝素来水火不容,此番在北洵更是兵戎相见,若是让王爷和皇上知道你与璃国的人有来往,他们一定会生气的。”

灵安这一番话倒是字字在理,然而赫连曦却觉得怎么听怎么觉得别扭,这意思便是说,让她明知宛珂有危险,却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管不问?

这一点,她赫连曦做不到!

她素来喜欢打抱不平,加之她与宛珂相处了一会儿,如宛珂这样的人,她早已视为朋友,她如何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朋友有难,却不出手帮忙?

“不行啊灵安,这不行,宛珂有危险!”赫连曦霍地站起身来,皱着眉头看了灵安一眼,“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他碰上璃国的死士,或者被璃国的官府发现,他一定会被追杀的。如今他旧伤刚好,对付你们虽然是绰绰有余,可是若要敌得过那些随时都想要了他性命的人,只怕还有难度。”

灵安斜着眼睛瞥了她一眼,往后面缩了缩,“郡主你想干什么?”

“哼哼……”赫连曦贼贼一笑,一步步向灵安逼近,“你明白我想要做什么的,我不能放任宛珂一人在外面有危险却不管不问,我要去救他!”

说罢,便张牙舞爪地朝着灵安扑去……

一大早,中宸王府内,赫连盛阴沉着一张脸与身边的妇人说了几句话,而后喝道:“曦儿这脾气说到底就是你给娇惯出来的,如今竟是闹到了两军交战的头上,此番多亏发现的及时,把她救了下来,下一次她若是再怎么闹下去,能不能有这么好的运气就不好说了,万一她在军中有个三长两短,你让我们俩怎么过活?”

那妇人忍不住沉沉一叹道:“这件事你也不能全怪我一人,若非是你在她小时候就带着她到处东游西逛,能养成她今天这么野的性子吗?”

赫连盛瞪了她一眼,想反驳却又无话可说,狠狠一甩袖子,道:“这一次,本王一定要好好整治整治她这脾气,免得下一次再给我闹出什么乱子来。”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赫连曦房外,看着高高升起的太阳和紧闭的房门,赫连盛气不打一处来,用力敲了敲门道:“曦儿,是我,我和你娘来看你了。”

屋里静悄悄的没有声音,赫连盛疑惑地看了身边的王妃一眼,又敲了敲门,接连喊了很多声“曦儿”,却始终无人回应。

赫连盛不由得神色一沉,伸手一推,发现门从里面关起来了,他二话不说,抬脚便将门踹了开来。

“曦儿!”两人快步走到床前,一把揭开被子,却发现**的人根本就不是赫连曦,而是被绑了起来、堵住嘴巴的灵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