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剑刃未近身前,一把匕首突然飞来格住陆文钦手中的剑,陆文钦只觉手臂一颤,动作迟缓了一下。

继而便听“嗖嗖”两声脆响,箭头刺破晨风,跃上城楼,稳稳射中尹相和那个挟持着陆夫人的男子,孩子与陆夫人被顺势一推,全都从城楼下摔了下来。

所有人都惊住,瞪大眼睛看着两人缓缓落下,却未等到他们落地,身后便掠出两道黑影,一人接住一个,稳稳落在陆文钦身边。

“爹爹!”

“夫君!”两人受惊过度,这会儿见到陆文钦,齐齐扑进他的怀里,痛哭不已。

韩奇轻轻拍了拍陆文钦的肩,啧啧嘴道:“没想到你小子已经娶妻生子了,看来我和问儿也要抓紧了。”

说着他脸色一沉,“不过,今天我要对不起陆兄了,我今天来可是带人来攻城的!”

陆文钦抬手制止他,缓缓站起身来,“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这事是我北洵家事,清理门户这种事情由文钦自己来做就好。劳烦韩兄代为照顾好我妻儿。”

听这一声“韩兄”,韩奇便明白了他的心思,抱起孩子对他道:“放心吧,必定保你妻儿无损。”

陆文钦点点头,又安抚了自己的妻儿,看着他们随着韩奇退回安全之地后,眼中的怒意再也抑制不住。

别人可以杀他,但绝不可以以他的妻儿为要挟!

手中长剑一举,陆文钦一声厉喝:“攻城——”

“不要!”楚倾一声低呼,从昏睡中惊醒,坐起身来,背上传来隐隐的火辣辣的疼痛。

萧珏一个箭步冲入帐内,看了她一眼,悄悄松了口气,“你终于醒了。”

楚倾抬眼看了看四周,挣扎着要下床,却被萧珏拦住,“你干什么去?”

“我……我要回江珑城,江珑城里有细作……”她神情虚弱,身子更弱,根本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萧珏轻轻扶住她的肩,道:“你放心吧,细作已除,如今江珑城已经在陆将军的控制之内,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结……束了?”她苍白的脸上却不见丝毫喜色,“可是我母后她……”

萧珏道:“杀害你亲人的死士七杀已经全都死了,江珑城内的细作也被陆将军斩杀殆尽,人死不能复生,你……”

楚倾扭开头,似乎并不想说太多。

就在这时,一名小兵在外禀报:“王爷,韩将军和陆将军回来了。”

萧珏看了楚倾一眼,道:“请陆将军过来。”

不多会儿,陆文钦便匆匆赶来,见楚倾已经醒来,多日来连日奔波、满是疲惫的脸上终于升起一丝笑意,“公主!”

看了两人一眼,又看了看楚倾看到陆文钦时,眼底缓缓升起的喜色,萧珏垂首,悄然退出营帐。

他于她而言,就算是曾经共同经历过生死的人,但终究他不是自己人。

想到此,他竟忍不住低头凄凄一笑,太息一声,一步步朝着住着伤兵的营帐走去。不想就在他挨个营帐巡视的时候,一抹白色身影赫然出现在不远处。

“你……”眉峰一凛,萧珏快步走了过去,“你怎么起身了?”说着又瞪了瞪她身边的张俭。

张俭忙道:“王爷放心,公主这几日休息,伤口已经愈合的差不多了,现在多出门轻轻走动走动不是坏事,对于她的恢复有利无害,只要……只要不再伤着碰着就好。”

楚倾道:“你放心,我死不了,我只是想来看一看这些帮助我北洵守住国土的将士。”

萧珏淡淡道:“那倒不必,东朝与我南璃向来水火不容,就算没有你们,我璃军也一样会奋战到底。”

楚倾浅浅一笑,“那是你们的事,我只知道是他们救了北洵,既如此,我就不能对他们不闻不问。”

说罢,在陆文钦的搀扶下缓缓进了一间营帐,仔细看了看他们的脸色,突然她隽眉一拧,又走进另一间营帐看了看,紧接着把临近的几个营帐都看了一遍,似乎是发现了什么,对萧珏道:“他们中毒了。”

萧珏一怔,“什么毒?”

楚倾道:“墨兮,出自东朝。不过你放心,此毒并不致命,只是会让人渐渐浑身发软,使不上力。”她说着看着一名受伤的小兵问道:“抬一下你的胳膊。”

那人闻言,很吃力地才将胳膊抬起一些,只是很快又垂下。

楚倾凝眉道:“看来他们中的毒并不深,否则已经好几天了,他们会动也动不得的。”

萧珏沉着脸色,道:“若只是如此简单,你不会这么紧张。”

楚倾点头道:“这种毒的厉害之处就在于,毒性会在人与人相互传染,换言之,时间一久,很有可能全军都会染上此毒,对于寻常人来说倒是无所谓,可是对于行军作战的军队来说,可谓是致命一击。最重要的是,这种毒在前期根本不会被发现,通常来说,这种毒都是由伤着带入军营的,因为受伤之人就算是浑身乏力,别人也不会在意,只会当做是受伤所致。”

听她这么一说,在场众人全都悄悄捏了一把汗,若是任由这种毒性传染下去,那还了得!

萧珏问道:“你是不是有解毒的办法?”

楚倾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抬眼看了看那些伤兵希冀的眼神,她轻轻握了握拳,对他们道:“你们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治好你们。”

说罢,她侧身看了张俭一眼,“这一次就要有劳张大夫帮忙了。”

张俭忙道:“应该的……”一边说心里一边嘀咕,这个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的小姑娘,竟身怀绝技,不仅有着一双慧眼,更有一颗慈心,仅凭着她方才望、问便查出他们所中何毒,并将此毒说得清清楚楚,他就深感惭愧。

毕竟,墨兮此毒,他活了这般岁数,也只听过而没见过。

楚倾写了一张药方交由张俭,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她心中的疑惑不由得越来越深。

墨兮,这种毒罕见无比,世上知道的人根本就没有几个,而会用此毒的人就更少。师父明明说过,此毒不外传,那这个用毒的人,到底是谁?

“你怎么知道这种毒?”萧珏从帐外进来,沉声问道。

楚倾一愣,回身看了他一眼,听他继续说道:“如果我没有记错,这种毒是天禅老人在三十多年前游离在外,途径东朝之时,无意中制成,毒性虽不猛烈,不至于要了人命,可是他知道这毒一旦被用到战场上,就会造成无数死伤,所以早将此毒配方和解方尽毁,你一个不满二十的小丫头,又是从何得知此毒?你与天禅老人,又有什么关系?”

天禅老人,举世无双的世外高人,精通医术,武功卓绝,只是他脾性诡谲刁钻,能见到他的人并不多。可是自从二十多年失踪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墨兮本是他独创药物,如今墨兮重现人间,莫不是天禅老人还活着,而且就要出现了?

楚倾垂眸,轻声道:“我外出时曾经遇到一位老前辈,是他救了我,又交了我一些医术,还给了我一本医书。不过从那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

“你撒谎。”

“对,我撒谎。”楚倾毫不回避,直直应声他的目光,冷声道:“我根本不知道天禅老人是谁。”

萧珏俊眉骤然一凛,正要再说什么,突然只见楚倾身形一晃,他连忙将她扶住,在床榻上坐下,太息道:“自己的伤还没好就到处乱跑,还想要照顾别人。”

楚倾低垂着头道:“我只是不想欠别人太多,尤其那个人是你。”

萧珏轻笑一声,不以为意,“不管怎样,你现在是北洵唯一的公主,你的命还关乎着北洵上下那么多无辜百姓的生命,你至少要先保护好自己。”

楚倾脸色清冷,淡淡道:“从今天开始,宓宁公主已经死了。”

萧珏一愣,这句话他好像说过。

“从今以后,世上再无宓宁公主楚倾。”

萧珏问道:“既然楚倾已死,那你要怎么活着?”

楚倾道:“我记得南璃容城有位守将姓傅名守献,算得上是一代忠臣名将,他的女儿尚未与女婿完婚,女婿便战死,女儿也悲痛不已,不久离世。这不过知道这件事的并不多,众人都只以为他的女儿足不出户,还在养病。从今天开始,我便是他的女儿,傅宁。”

萧珏眼底闪过一丝愕然,继而淡淡一笑道:“你竟然连这件事都知道。傅守献是我的人,我若想要他为我办事,自是不难。”

楚倾道:“你放心,细细算来,傅守献与我母后还算得上是同一支傅失,我母后乃正系嫡出之后,他会帮我的。”

“如此甚好。”萧珏淡淡说着,心中对楚倾的疑惑不由得又加深了些。她已经让他感觉越来越神秘,越来越想探清她的底。“我即刻修书一封告知傅守献,回京时我们从容城走一遭便是。”

楚倾点点头,待一切安排妥当之后,她终于感觉到有些疲惫,靠着身后软软的垫子闭目养神。

见状,萧珏走上前来替她将被子向上拉到颈处,而后转身离去。

“等等。”楚倾突然又睁开眼睛,顿了顿道:“关于我父王的事,我希望你能替我保密,任何人都不能说,包括陆将军。”

萧珏点点头道:“你放心,在我萧珏眼中洵王夫妇已经西去。”

楚倾便垂下头,这才放心地闭上眼睛,气息渐渐平稳。

萧珏大步走出营帐,心中有说不出的燥闷,这几天他所有的心思都放在楚倾和对战之事上,他竟是差点忘了宛珺的事。

轻轻揉了揉脑袋,刚想着清净一会儿,尧冽便匆匆赶来,神色凝重,迟疑了一会儿才道:“王爷,暗楼在东朝边境发现了与宛珂有关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