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众文臣不满国无君的局势,进宫与众位武将对峙,欲要另立新君,有人口出狂言,言宓宁公主楚倾是吃里扒外的叛徒,欲将其逐出北洵王室,却反被楚倾当殿拿下,并下令对妖言惑众者以逆谋罪论处。

不出半日,这消息便在江珑城内外传开,闻之,无人不惊。

他们的公主是个柔若无骨、胆小心善的姑娘,手不能提肩不能抗,这些年一直被北洵王保护得太好,并未接触过外面的纷杂世间,根本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这一点众人皆知。

所以,对于楚倾一出手便轻松拿下一个七尺男人,一只手便将其扭杀这件事,百姓议论纷纷,皆不相信他们的宓宁公主竟然会杀人。

“杀人……”萧珏看了看手中的半块羊脂白玉雕,用手指轻轻摩挲着,动作极其细致幽雅,“可知被杀那人是何人?”

“据传是当年洵王亲自殿试、并录用的一介文官,好像是……是什么礼部的大人。”

“礼部尚书吴业江。”

“正是。”

萧珏不由一声轻呵,“倒真是个洵王钦点的官儿,只可惜却跟错了人,走错了路子。”

陶鹏笑了笑道:“王爷知道的事情就是多,在这次事情发生之前,属下连吴业江是谁都不知道。不过王爷,属下听说当时文臣武将像是对峙的场面着实精彩,只可惜没能亲眼瞧上一瞧。”

萧珏不由得冷睇了他一眼,道:“武将由陆文钦带领,向来以陆文钦马首是瞻,而且这次对抗东朝军队若非有宓宁公主妙计连连,诡异手段层出不穷,只怕北洵早已不在。采取做过什么,只有这些亲自随她一起抗敌之人最了解,无论如何,这些武将真心忠于她并不奇怪。”

陶鹏叹道:“可是现在这状况也未见得有多好,现在楚氏一门已经没有继位人选,这北洵迟早会落入别人手中。既然如此,王爷,我们何不趁着现在……”

话音未落,突然只见萧珏一记冷眼扫来,笑得陶鹏突然住口收声,抬头朝别的方向看了两眼,假装无事。

“这样的话我不想再听到第二次,该怎么做、要怎么做,我心中自有分寸,比谁都看得明白。”冷冷说完这句话,萧珏站起身来,将那半块羊脂白玉雕收进怀里,脸色却更加深沉。

另外半块一模一样的白玉雕在楚倾手中,尽管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在她哪里,但是看得出来那白玉雕定是她随身携带之物,既然她把这白玉雕看得如此之重,那她与宛珺之间就必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陶鹏。”

“属下在。”

“你即刻返回江珑城打探消息,有任何动静都要汇报。”

“是。”

看着陶鹏离开的背影,萧珏脸色一点一点沉了下去。

这两天关于她的事传闻越来越多,城里的百姓都在说他们的宓宁公主边疆一行回来之后,宛若变了一个人,现在的她果断冷决,遇事冷静稳重,处事有条不紊,竟是硬生生地以一个姑娘家的稚嫩肩膀挑起了这么沉重的大梁。

毕竟北洵现在是内忧外患、天塌地陷,他倒是要看看,她打算怎么来收拾这场残局。

想到此,他缓步出了营帐,牵了匹马,向着三山城的方向去了。

雨还在下着,却阻不了他的步子,有些事情他必须要当面向尧冽说个清楚,否则,这么久的努力,就要前功尽弃了。

“驾——”

楚倾喝骂他、赶他离去的表情时不时地浮进脑海,每次想到她那冰冷的眸子,他的心底就会升起一丝异样感觉,不悲不喜,只是有些怅然与失落。

楚丰临死时手中握有珏王府的腰牌,便意味着在他最信任的一群人之中还有东朝细作。

而这,最也是他所不能容的。

“驾——”同样的一声急促的喝骂声迎面传来,萧珏不由得放缓了速度,抬头向前看去。

片刻过后,一抹清荷色身影趁着一匹棕马疾驶而来,透过雨帘,他显然也看到了萧珏,不由得动作一滞,喝骂伫足,凝望着萧珏。

银色的面具……这个人竟是东朝信使来送信的那晚,潜入北洵王宫欲掠走楚倾的那人!

“好久不见。”萧珏淡淡一笑。

赫连昱定定看着萧珏,心中疑惑重重,他有太多问题想问,只是这个时候看到萧珏,却又不知如何开口了。

也许,他问了,萧珏就会告诉他。可是有些事情,他宁愿自己亲口去问。

“不如不见。”他浅笑着回应。

萧珏嘴角掠过一抹浅笑,“阁下话未说完。”

赫连昱道:“没错,你我之间只要死了一个人,这辈子有生之年就都不会再见面了。”

“哦?”萧珏故作惊讶回了一声,“那本王倒是好奇,究竟是谁死谁活。”

话音落,掌心真气凝集,周围的雨帘突然晃动起来,对面的赫连昱也提气运功,与萧珏紧紧对立,而后用力一蹬脚,脚下的地轻轻颤动起来。

见状,萧珏不慌不忙,努力稳住坐下马匹的情绪,蓦地,他低垂的手掌轻轻一推,面前凝集的雨帘突然向着赫连昱飞去,赫连昱侧身一闪,虽然躲了过去却也因此扯动了伤口,他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

萧珏将他这一举动收在眼底,淡淡道:“阁下既是有伤在身,今日你我就不便出手。”

赫连昱扶住伤口,沉声问道:“你想做什么?”

萧珏道:“你我桥归桥,路归路,各走各路。”

“呵!”赫连昱突然仰头朗声一笑,“各走各路?可是你已经抢了我的路。”

萧珏心中暗暗一凛,明知自己身上有伤,他竟然还敢挑衅,这人来头怕是不小。

凝眉仔细想了想,三朝之内的人没有他不认识的人,可独独有一个人除外——便是近日才刚刚浮出水面的东朝慕安候赫连昱。

对于这个人,不仅是他,几乎所有人心中都有疑惑,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根本没有人能摸清他的底。

南璃珏王爷,东朝慕安候。

一直以来,他们两个都是众人心中的迷。

“慕安候赫连昱。”

赫连昱微微一惊,继而便挑起唇角淡淡一笑,“珏王真是好眼力,这么快就将我的身份看穿。”

萧珏没有说话,心中的疑惑却越来越重。既然他就是赫连昱,那又为何会在派来信使递上和亲书信的当晚,自己也冒险悄悄潜入宫中?

“哗啦”一声脆响,一旁的沙堆终于不堪风雨侵袭和两人的内力碰撞,滑落下来,露出一道黑色影子来。

竟是七杀中逃出来的那四人的尸体!

赫连昱显然也认识七杀,一见那尸体顿然沉了脸色,顿然抬眼向萧珏看去道:“这是怎么回事?”

萧珏冷笑道:“七杀是谁的人你最清楚,他们会死在这里,原因很简单,因为他们刺杀了洵王、傅王后以及一干楚氏一门的男子。”

赫连昱现在一直在赶路,并不知晓此事,这会儿听得萧珏所言,不由得神色怒然地看着萧珏,“王和王后现在情况如何?”

萧珏犹豫了一下,沉声道:“尽已归西,徒留楚倾一人。”

闻言,饶是赫连昱心性沉稳,却忍不住一阵激怒,情绪波动颇大,萧珏心中疑惑不已,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赫连昱是东朝人,之前这些人更是神出鬼没,甚少见他抛头露面,怎的对北洵的事竟会如此关心?

先是楚倾,后是洵王夫妇。

想起当初他命人给洵王送信,求娶楚倾以对付南璃一事,萧珏心中就不由得打个结,这赫连昱与北洵,到底有什么关系?

“七杀是谁杀的?”赫连昱豁然抬起头来,定定地看着萧珏,“北洵之中似乎没有此等能人,竟能将他们追出这么远之后又杀害。”

萧珏淡淡道:“是我的人。”

赫连昱眸底闪过一丝寒光,“就因为你和北洵已经联手?”

萧珏摇头,“我若说我杀他们是为了泄愤,慕安候可相信?”

赫连昱不由得拧起眉头,“什么意思?”

萧珏轻轻太息道:“七杀潜入王宫杀了洵王夫妇,却嫁祸于我,已至现在北洵上下皆道我萧某是杀害洵王夫妇的凶手。这一切都是因为东朝而起,那萧某是不是该向东朝算这笔账?”

赫连昱冷冷一笑,“我本以为珏王与这世间俗人不同,是个洒脱不羁之人,却原来珏王也是个在乎别人看法的人,着实让人失望。”

“不然。”萧珏断然摇头,“能得慕安候此般看中,萧某感激不尽,只是萧某并非看中世人眼光,而是因为我不想被她所误会、看轻,在我眼中,她的想法远远胜过这世间的所有人。”

他虽然没有把话说得太明白,可是那一个模糊不清的“她”赫连昱却听得清清楚楚,自然也猜得到他说的人是谁。

这段时间,关于宓宁公主和珏王之间的传闻几乎已经传遍临近各城,赫连昱怎么不想听,也多少知道了些。

所有的话似乎都被阻在喉间,赫连昱眼神一怒,二话不说,反手一扬,一柄软件凌空一抖,他已经腾空跃起,向着萧珏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