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康友吃了一惊,愕然地看着眼前脸上泛红的尧冽,又下意识地朝尧仇瞥了一眼,眼底有一丝歉意与不安,却见尧仇只是微微摇摇头,并不在意,且示意他也不用在意。

“你干什么?”苏姌一把拉住尧冽,将他挡在身后,皱眉睨了苏康友一眼,未及开口,就见尧冽对着苏康友俯身行了礼,道:“苏伯伯,您不要怪罪苏姌,她此行到东朝是为了帮助我、救我,若非有她在,我早已死了很多次。苏姌擅自离家确有不对,苏伯伯若要责罚,便责罚晚辈,晚辈愿承担一切罪责!”

苏姌暗暗一惊,推开尧冽道:“谁要你承担?”

说罢又转向苏康友道:“爹,这件事是女儿一个人的错,是女儿任性妄为,擅自出走,会在东朝遇上尧冽,纯属是偶然,我……”

“好了……”苏康友脸色不善地挥挥手,打断苏姌,抬头看了看苏姌,最后目光落在尧冽身上,“姌儿真的救过你?”

尧冽点点头道:“她曾不止一次救了我,不仅如此,在北疆时,苏姌和傅姑娘更是对拿下历城功不可没,听闻王爷昨日一早已经将奏本递了上去,最迟不过明日,王的封赏就会赐下,苏伯伯这个时候责罚苏姌,怕是多有不妥。”

听此一言,众人全都微微一愣,没料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所有人都知道,战场上,尧冽是叱咤风云、无往不胜的怀化大将,然战场下却也是个温润和气、敬师尊长、待人随和的男子,今次对着苏康友说出这一番带着些许咄咄逼人气势的话来,未免让人心中诧异。

看着他坚定冷然的神色,苏姌心中暗暗惊讶,心虚之余又人忍不住偷偷欢喜,没想到这个时候尧冽会站出来为她“出头”。

苏昊看了二人一眼,适时出声道:“二叔,尧冽所言不假,虽然这一次是姌儿任性,擅自离开,可是归根结底,她这一次并未给府中、给苏家带来什么责难,反倒助尧冽、助王爷一臂之力,收了历城。而今,姌儿既然已经安然回府,二叔让她在府中闭门思过几日便罢,无需再加以责罚,否则,王若是知道了,难免心起疑虑。”

说罢,与尧冽相视一眼,显然都明白了各自的心思。

苏康善也出声道:“他们俩说的有道理,王爷递上的奏本里说的必然是苏家二小姐助平叛有功,所以赏赐也必然是给苏家二小姐苏婕的。二弟,大哥总觉得,事已至此,倒不如索性将两个丫头的身份与姓名互换,也省得那些烦恼。”

苏康友迟疑了一下,“大哥的意思是……”

苏昊看了看尧冽,两人点了点头,苏昊道:“父亲的想法与我们一致,二叔可以吩咐下去,从今往后,嫁入珏王府的苏王妃就是大小姐苏姌,任何人见了都是如此,而帮助王爷平叛、而今待字闺中的这位就是二小姐苏婕。”说着指了指苏姌,“只有这样,才能将代嫁一事掩盖过去,至于能遮掩多久已不得而知,而今只能走一步算一步,若是一直都没有人能发现这一点,那便是我苏家的福气,是蒙祖上阴德庇佑。”

“唔……”闻言,三位长辈全都微微疑惑了一下,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点了点头。

许久,苏康友道:“其实我本意也是如此,只是一想,又觉得此举未免有些荒唐。”

苏姌和苏婕早已经交换好了心思,这会儿只听姐妹二人跪地道:“不荒唐……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父亲放心,从今往后,我们一定会严以律己,再也不会犯错,给苏家召难。”

见姐妹二人已经这么说了,几位长辈便也没有更好的法子,只能点点头,苏康友沉沉叹息道:“罢了,便依你们之意。”

闻言,几人大喜,苏家姐妹连忙行礼致谢。

见一家和乐融融,尧冽微微弯起嘴角,淡淡一笑,不动声色地退了回来,不想他刚刚坐回座上,尧仇就投来一记意味深长的笑意。

“父亲……”尧冽心虚,轻轻喊了一声。

尧仇放下手中杯盏,小声道:“你刚回来那日,为父问起你在东朝的事,你为何隐瞒与姌儿同行一事?”

“我……”尧冽的脸色不自然,不知是心中有鬼,还是因为刚刚被打了一巴掌,到现在脸还有些红,连忙低下头道:“在东朝也没什么大事,想要做的事、想要找的人也是没有任何消息,心中有愧,便不想说太多。”

“是吗?”尧仇深深一笑,“是心中有愧,还是心中有鬼?”

尧冽豁然吃了一惊,瞪着眼睛看了尧仇一眼,“父亲……”

“好了……”见他哑口无言,一脸无从辩解的表情,尧仇也无意再为难他。他的儿子他心里最了解,尧冽不是胡作非为之人,此番偷偷前往东朝也是为了寻找宛珂的下落,这些尧仇自然都是知道的。

正也因此,这一次尧冽回京之后,尧仇并没有对他多加苛责,听闻他受了那穴位易容之痛,已经是痛不欲生。

想到这里,尧仇不由沉沉一叹,自然是想起韩奇所言,当初在林城,带伤忍痛为尧冽解除穴位易容、免尧冽受痛的人是楚倾。

“你这个小丫头,心里到底打着什么算盘?”尧仇心中疑惑重重,却又忍不住对这个丫头心生谢意与敬意。

“唉!”苏康友沉沉想叹息声打断众人的心思,抬眼朝他望去,只见他一脸愁绪,苏康善不由出声问道:“二弟还有什么为难之事?”

苏康友道:“这姐妹二人身份说换便换,我这个做父亲的心中总觉得有些不踏实。婕儿是妹妹,而今已经嫁了人,姌儿却……”

闻言,众人豁然会意,轻轻一笑,看向苏姌,苏昊道:“这有何难?父亲与二叔便留意着,给姌儿……”蓦地,又顿了顿,转而道:“给二妹也寻得一门好亲事便可。”

苏姌霍地一惊,抬眼看见众人都赞同苏昊的话,听苏康友和苏康善也开始议论京中哪家的公子年方几何、品貌如何、混配已否,不由慌了神,下意识地朝尧冽看去。

尧冽也吃了一惊,没料到事情陡转急下,转眼即从训责苏姌的事转到给苏姌指婚。

苏昊退后一步,站在苏婕身边,与苏婕换了个眼神,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尧冽和苏姌的表情,嘴角带着一抹诡谲笑意。

眼看着苏家二老讨论得越来越带劲,就连尧仇都开始参与其中,对二人提出的人评头论足,大有最好能当即将人选定下之意。

苏姌拧了拧眉,挥了挥袖道:“免了……你们不用多费心思了,我……我已经有心仪之人了。”

一言出,厅内顿然安静,所有人都紧盯着苏姌,苏康友疑惑地问道:“是谁?快说说,那个人是何许人也?”

“他叫……”苏姌沉吟半晌,看着尧冽先是怔谔,继而又垂首,不由抿唇神秘一笑,道:“他叫冉澈。”

尧冽又是一愣,刚刚喝到嘴里的茶水全都“噗”的一声喷了出来,豁然抬头看了苏姌一眼,继而连连咳嗽,许是不好意思,又许是咳得厉害,脸上竟是红了一大片。

其余人却是有些摸不着头脑,没想到她说的那个人并不是他们预料中的那人,而冉澈这个名字更是没人听说过,他们只是不解地看着反应过激的尧冽,摸不着头脑。

夜深人静,苏家父子已经离去,苏康善与苏昊也已经回府,苏府总算得了片刻安宁。

西院却传来一阵阵女子的咯咯笑声。

“说嘛……快说,那个冉澈到底是谁?”苏婕紧紧抓住苏姌的衣袖,不容她逃走,揪着她在桌边坐下,问个没完没了。

苏姌却紧紧咬牙,一脸神秘的笑意,“我偏不说,这是秘密,是我跟他之间的秘密,除了我们,谁也不知道冉澈是谁。”

苏婕不由沉了脸色,正襟危坐,“哟,你可别忘了,现在是我大姐,你是二妹,大姐命令你说,快说那人是谁?你们怎么认识的、什么时候认识的,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竟是能得你青睐。”

苏姌撅嘴道:“他……英明神武,文武双全,出可领兵退敌,战无不胜,入可提笔策国,辅佐明君。最重要的是,他重情重义,有责任心有担当,是个当之无愧的正人君子。”

苏婕不由拧着眉头想了想,蓦地,她贼贼一笑,“哦”了一声,凑近苏姌耳边道:“虽然我不知道冉澈是谁,不过这个人听起来倒是与京中咱们认识的一位男子颇为相像,可巧的是,这位男子虽至婚嫁之龄,却也尚未婚配。既然你不愿说这个冉澈是谁,而你又是喜欢这样的男子,弗如,便让爹爹去为你说和说和,你干脆跟这个人成亲得了。”

苏姌挑了挑眉,转过身去偷笑着,问道:“那你说的那个人是谁?”

苏婕笑得狡黠,却故作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道:“当然是十六卫大将军聂逸聂将军啊。”

“瞎闹!”苏姌陡然转身,对着苏婕一声厉喝,却看到苏婕一脸得意的笑,便知自己中了计,不由赧然,撅了撅嘴。

见苏婕笑得越来越猖狂,苏姌终于忍不住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凑上前道:“好了……你也不用猜了,我便实话告诉你得了,这个人我这辈子嫁定了,除了他我谁也不嫁。况且,之前在东朝,为了避人耳目,我们一直都是以夫妇二人的身份行于人前,我已经习惯了。”

“啧啧啧……”苏婕连连砸吧砸吧嘴,朗声笑道:“果然是尧将军呐!”

苏姌一愣,“你……”

苏婕摇头叹道:“人人都说,陷入感情的女人都会变笨,竟是连你都逃不过。罢了,你尽管放心吧,这件事由我这个姐姐和爹娘说去,你就等着好消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