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一回屋,苏姌便沉声道:“王爷他们动手了,万修这是故意说给你我听的,为的就是要逼你尽快拿主意,调兵马。”

楚倾想了想道:“只怕还有一队人马已经绕道经北洵,追着我们后面来了。”

苏姌皱眉道:“你的意思是……”

楚倾道:“你有没有想过,万修这么多疑的人,为何这么轻易就相信了我们?只怕不仅仅是因为我们,更因为我们身后追来的人,既是逃命,身后就该有人追杀才是,万修一定是发现了追杀你我的人,而且万修一定已经掌握了他的行踪,否则不会那么自信能替我将书信送到北洵军队。”

闻言,苏姌不由得愣了一下,楚倾这么一说,她旋即就明白为何,不过如果楚倾没说出来,她也许根本想不到:“那你说来的人会是谁?会是尧冽吗?”

楚倾摇摇头道:“应该不会,尧冽刚刚痊愈,且他擅长领兵布阵,需要他留在容城坐镇。此番佯装追来,来的人马不宜太多,而且行动速度必须要又快又准,所以来的人应该是韩奇,韩奇是暗营的领将,对于领奇兵打突袭自有一套法子,他来是最合适的。”

顿了顿,又道:“不仅如此,东朝也会来人。”

苏姌点了点头,“这个万修我真不知道说他什么好,他既是告诉我们历城现在有二十多万人马,却为何偏偏不告诉我们对付王爷的法子?”

楚倾道:“他之所以告诉我历城的兵马人数,为的不过是想让我再给他多招来五万人当他的替死鬼,至于不愿说那个人是谁,只怕不是他不愿说,而是那边的人不让他说。”

苏姌道:“东朝的人?”

楚倾点了点头,脸色渐渐变得凝重,“东朝这次来的人若是也曾参与了上一次的北洵一战,等他来了,怕是你我会有危险,这件事拖沓不得,必须要速战速决!”

苏姌只当她是说,那人会认出来她们的假冒的北洵公主,跟着点头道:“可是我们现在只知道他们有二十五万人,可是对于城里的布局还是一无所知。”

楚倾看着她道:“所以现在就要你出马了,这么大的事,历城不可能不加强部署,没有分布图,可是我们又不能将分布图取走,你……”

苏姌明白过来,挑眉朗朗一笑道:“放心吧,只要我们能找到分布图在哪里,我就一定会有办法交给你一份一模一样、完完整整的分布图。”

说着,她又皱起隽眉,“眼下最重要的问题是,这个分布图在哪里。”

楚倾浅笑道:“既然不知在哪,那便送他一个抛砖引玉好了。”

入夜之后的北疆越发冷寂,这些天历城的氛围格外的紧张,众人皆知容城兵将就在城外虎视眈眈,却不知他们何时会攻入城来。

刚刚过了子时,历城总兵府内突然传出一声高呼声:“抓贼呀——”

顿时,潜在万修院子四周的侍卫纷纷跃出,然而他们将院子里里外外都找了个遍,却始终没有找到一个人影儿,继而便又听一名小兵匆匆来报:“大人不好了,东仓失火了……”

万修脸色顿然一沉,“怎会突然失火?”

小兵哆哆嗦嗦地摇了摇头,气得万修一瞪眼,喝道:“还不赶快去救火!烧了东仓,你们是打算和西北方填饱肚子吗?”

黑暗中,两双眸子陡然一挑,相互点了点头,潜了下去。

突然只见万修目光一沉,看了一眼楚倾和苏姌二人的房间,冲着身边的一名将领道:“带人,跟本将走!”

一队二三十人风风火火地闯进了楚倾二人住的院子,见屋里的灯还亮着,万修不由咬了咬牙,快步上前用力敲了敲门。

“谁呀?”屋内传来苏姌懒懒的声音。

万修沉住气道:“方才府中遭了贼,本将过来看看公主可睡下了,有没有什么危险。”

话音落,苏姌已经走过来打开了门,看到万修立刻福身行礼,而后回头看了看屋内道:“公主还没睡呢,正在……”

万修又道:“可方便请本将进屋坐一坐?”

“这里是大人的地方,自然是方便。”说话间,楚倾从屋内走出,手中提着一张纸吹了吹,交到苏姌手中道:“去,把信装好,交给总兵大人。”

万修不由疑惑地看了二人一眼,又看了看苏姌手中的信,皱眉道:“公主方才在写信?”

楚倾做了个“请”的动作,淡淡道:“事已至此,既然左右一个死字,有何不放手一搏?不过,大人最好记住你说过的话,事成之后,必会还我一个完完整整的北洵,若是大人有什么不该有的动作……”她停下冷冷一笑,忽然转过身冷眼看着万修:“倾整个北洵之力,对付区区一个历城,还是做得到的。我楚倾现在已经是个一无所有之人,这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急了,怕是会挣个鱼死网破,玉石俱焚也不一定。”

闻言,跟着万修一起来的几人吓得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心道这姑娘当真好大的胆子,然而却又不可否认,她的这番凌人气势将万修也震住了。

良久,万修方才回过神来,转过身去咳了两声,轻轻笑了两声道:“公主多虑了,我万修说过的话一定会做到。”

“那便最好。”楚倾转瞬便又恢复了那温柔清和的目光,转身接过苏姌递来的信函交到万修手中,“信我已经写好了,御令也已经印在上面,至于这封信能不能送到北洵,就看大人的了。”

万修将信在手中轻轻摩挲了两下,点头道:“公主放心,本将一定会派人安全送达。时辰不早了,公主辛苦了,没事便早些歇着吧。”

说罢正要离去,却听楚倾又问道:“对了,方才听闻府中出了盗贼,是怎么回事?抓住了没有?”

万修挥挥手道:“许是为了谋生计的小毛贼,不足为重,无须公主记挂,公主早些歇着吧。”

楚倾点点头道:“那就好,有劳大人了。”

万修没有再说什么,领着人大步离去,苏姌和楚倾一直站在门前,目送着他们一行人离去,知道他们的身影消失,两人的脸色陡然沉了下去。

“怎么办?”苏姌掩上门,轻轻问道,“那分布图有问题!”

楚倾也拧着眉,道:“所以我才要烧他们的东仓,越是这种焦急时候,说的话才越真实。按图上的标记,东仓明明是一些马草,可是方才万修却说烧了东仓,大家都要喝西北方。”

苏姌顿然惊道:“东仓是粮仓!”

楚倾点点头,“如此看来,那图上的其他分部十之八九也都是错的,他们早就知道有人会盗取分布图,所以故意放了张假的。”

苏姌忍不住问道:“那你带出去的图是怎么回事?”

楚倾道:“原图不动。”

“这怎么行?按着这张图来,肯定……”

“虽是原图不动,不过我已经暗示了他们那图是假的,既然是假图,既然万修有心设下陷阱,我倒是要看看他究竟有什么目的和计划。”楚倾说着冲着苏姌安慰一笑,“你放心,我们不过是要将计就计,送个顺水人情给他们,至于真正的部署和计划,自然是不会按着这张假图来的。再者,我们虽然没有拿到分布图,可是我们得到了一个重要消息。”

看着她一脸高深莫测的笑意,苏姌拧紧眉想了想,豁然醒悟道:“你是说……东朝派来的那个人?”

见楚倾点点头,浅浅微笑,她也忍不住跟着笑开,点头道:“我明白了,现在就看韩将军那边能不能截下这封信了。”

历城总兵府内出了盗贼,且放火烧了东仓,原本是一件大事,然万修尚未来得及追查,一队陌生人便从东方策马行至历城城门下。

来人一行不到二十人,却个个身着玄衣,头戴斗笠,气势冷然,一句话没说,万修却已经吓得大汗淋漓,躬身将人迎进了城内。

彼时已经是信函送出两天之后,苏姌一直在等消息,却没有听到历城内有任何异常动向,不免有些担心。

“若是那封信没有被截下,我们该怎么办?万修迟早会怀疑到我们身上,而且那个东朝的使者来了之后,一定会识破你我的身份,到时候……”

楚倾亦凝眉,双手紧紧绞在一起。

苏姌的担忧她不是没有想过,可是现在事情既然还没有任何消息,也许就是最好的消息,否则,那送信的人早就回来报说,找不到北洵的军队了……

“大人,这边请!”万修那谄媚的声音传入耳中,引得楚倾和苏姌齐齐一怔,循声望去,只见万修正领着一行人朝着正厅走去,领头那人一袭玄墨色袍子罩身,头上戴着斗笠,根本看不清面容,然而楚倾二人却清清楚楚地感觉到有一道寒光骤然落在她们身上。

楚倾二话不说,拉起苏姌就要扭头离开,却听得那人沉喝一声:“站住!”

万修不明情况,连忙问道:“大人,出什么事了?”

那人没有理会万修,抬脚朝着楚倾和苏姌二人走过来,待走到近前,他伸手摘下了斗笠,露出一张带着三分邪气、七分俊冷的面容,他蓄了短短的胡须,衬着他闪着寒光的眼眸,为他平添了几分凶相。

三人对峙半晌,突然他伸手一把抓住楚倾的手腕,皱眉道:“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