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孟良娣豁然愣住,连带着她身边跟来的所有人都怔了怔,看了看楚倾,却又慑于她的凌然气势,怯怯地避开目光。

“原来你才是傅宁。”孟良娣说着低头瞥了宋盈一眼,借此消去她和楚倾之间的压力,又或者说是楚倾给她的压力,轻咳了两声道:“本宫就说嘛,能让殿下侧目的姑娘,怎么可能这么胆小?”

楚倾淡笑,将宋盈护在身后,“那倒不见得,太子殿下看得上的,也未见得都是聪明人。”

孟良娣就算没那么聪明,却也听出了楚倾话语中的讥讽,不由得咬了咬牙,瞥了一眼身边的嬷嬷,沉声道:“罢了,打狗也得看主人,虽然这个丫头顶撞了本宫,不过本宫就看在你的面子上,饶她一回。”

“既如此……”楚倾冷眉一挑,拖了个音,睨着孟良娣道:“那傅宁也在看在太子殿下的面子上,原谅良娣了。”

“你……”听懂她的意思,孟良娣顿然一怒,恨恨地跺了跺脚。

她身边的嬷嬷也忍不住了,喝道:“哪来的野丫头,胆敢如此放肆,这么跟良娣说话!来人,掌嘴!”

“是!”主子的气焰上来了,身边的奴才也跟着嚣张起来,看了看楚倾和宋盈两个弱女子,先前准备打人的四个人加上后来的两个小太监齐齐涌了上来,伸手就要抓楚倾的手臂。

楚倾轻呵一声,对身后的人道:“退下。”

宋盈和常林毫不犹豫地退了回去,倒不是他们怕死,而是他们太了解楚倾,这些人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果不其然,那两个宫女刚刚把手伸到楚倾面前,便见楚倾微微侧身一让,继而抓住她们的手腕用力一拉,那力道对于她们来说,足以控制她们整个身体。

只听“扑通”两声,两人齐齐摔倒在雪地上。

后面的人见了,跟着扑上来,却系数被楚倾轻而易举地放倒,偏偏由始至终,楚倾一直站在原地一动未动,而那些人也没能沾得了她的身。

“你……你大胆!”眼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摔在地上,而且看样子都摔得不轻,孟良娣不由得有些心慌了,这才察觉那些关于楚倾的传闻并非虚假,原来,她当真有这么好的身手。

楚倾冷笑道:“大胆的人不是我,良娣,你偷偷闯入雍华宫,却没有知会太后娘娘一声,就跑到我这沉香殿来胡闹,你说这大胆的人,究竟是谁?”

楚倾淡然的语气和神色已然彻底激怒了孟良娣,她四下里瞥了几眼,除了跟着她来的人东倒西歪,便是萧珩送来的簇簇红梅,越看心中越恼火,终于忍不住怒骂道:“你这贱人!”

说罢,上前一步,扬起手。宋盈见了暗暗心惊,掀翻几个宫人倒是无所谓,可是现在面前这个是太子良娣,这个……

“馨儿!”一声厉喝,让孟良娣孟馨高举的手就这么定定地停在半空中,方才那个苍老却浑厚的声音是……太后娘娘!

所有人都吃了一惊,回望过去,继而还没来得及爬起便拜倒一片,这才发觉古太后身边还跟着一名身着浅色袍子的男子,这般寒梅素色却不失冷冽气势的人,自然是珏王殿下无疑。

孟馨也大吃一惊,连忙回身行礼:“参见皇祖母、珏王殿下!”

古太后面无表情地走上前来,挥了挥手,对着正要俯身行礼的楚倾一抬手道:“免了,你一路劳累,身体不适,就不要多礼了,哀家心领了就是。”

“谢太后娘娘。”楚倾依旧微微欠身行了礼,抬眼看向萧珏时,在他眼底捕捉到一抹狡黠精光,两人不由相视默然一笑,即便不用多言,却也能明白彼此的心思。

常林适时起身回到萧珏身边,道了句“王爷”,以表明自己的身份,闻言,孟馨的脸色又是一变,万万没想到这个小子是珏王的人。

古太后抬眼看了看宋盈,瞥了身后的丁香一眼道:“扶宋盈进屋擦点药去,给傅丫头拿一件衣服披上,别冻着了。”

“诶!”丁香和豆蔻连忙上前,宋盈还没来得及谢恩就被扶进屋里,古太后这才将目光重新放到楚倾身上。

萧珏却早已解下自己的披风,当着古太后的面走上前去给楚倾披上,毫不避嫌。

孟馨咽了口唾沫,挤出一丝笑意道:“皇祖母怎的突然来了?”

古太后淡淡道:“哀家听闻傅丫头身体有不适,顺道过来看看。馨儿,你为何会在此?今晚有晚宴,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在凌波殿忙着吗?”

“孙儿……”孟馨一时语塞,竟是想不出该如何回答。

楚倾不由轻轻冷笑,再抬头时却已经面容平静,“回太后娘娘,良娣来看看傅宁可有准备冬衣,打算给傅宁送两件冬衣来。”

孟馨怔谔了一下,没料到楚倾会出面替自己解围,殊不知楚倾只是有些慵懒困乏,并不打算再这么闹下去。

只要是有眼睛的人,一眼便看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然既然有人出面圆场,古太后也无心思再多追究,只是……

她抬眼,不悦地睨了孟馨一眼,这个丫头素来不懂事,虽说没有什么心机不是什么坏事,然而却也因此屡屡闯祸,老是这么下去,她心中不免添堵。

今天的事看似简单,古太后却早已一眼看穿这背后隐藏的事——孟馨自己并没有这样的城府和心思,换言之,今天的事是有人从中挑拨唆使。

想到这里,古太后的脸色不由得沉了下去,冷冷地扫过院子里的众人,“既然傅丫头说没事,那便没事吧。馨儿,如果你没有其他的事,那就先去凌波殿那边,帮忙照看一下。”

古太后的这一道逐客令到了孟馨耳中,无疑是救命的稻草,此时此刻她已经顾不得太多,挥手招呼起还跪在地上的人,连连向古太后谢了恩,匆忙离去。

却不想,他们刚刚跨出两步,就听得一声惊呼:“太子殿下!”

萧珏和楚倾眼角齐齐一动,抬眼望去,果见一袭玄黄色身影缓缓进了院子,看了看被砸了两盆的红梅,又看了看被踩出一个个脚印的雪地,而后不动声色地向古太后行了礼:“参见皇祖母。”

古太后淡笑着道:“你来的正好,馨儿的事情已经办妥,你将她领回去吧。”

萧珩点点头道:“是。”却并不急着离去,瞥了萧珏一眼道:“四弟怎的也有空在?”

萧珏笑道:“为弟来接皇祖母去凌波殿,正好也来看看傅宁收拾得怎么样了,看看给她送来的冬衣可合身。”

萧珩眉头一拧,“冬衣?”

萧珏道:“傅宁进京的时候,是我让她轻装简行,故而并没有带上冬衣,而今天冷了,我便差人给她做了几件冬衣送来。”说到这里,他瞥了一眼身后的常林,摇头淡淡一笑道:“只可惜我们来的早了。”

看了看半边脸红肿的常林,萧珩眼底的冷意顿然升起,点了点头道:“既是如此,那我们稍后在凌波殿见,为兄突然想起还有些事要做。”

说着对着古太后行了礼道:“皇祖母,孙儿先行告退了。”

古太后点点头,并没有多言,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孟馨被萧珩一把抓住手腕,与她一道不疾不徐地离去了。

直到这时古太后才摇头轻轻一叹,道:“时辰已经不早了,傅丫头,你好好收拾一下,酉时三刻到凌波殿去。”

楚倾垂首:“是,傅宁记下了。”

古太后看了看重新开始飘落的雪,道:“傅丫头对宫中的路不熟悉,珏儿,你留下等等傅丫头,等会儿带着她一起去。”

萧珏微微一笑道:“孙儿谨遵皇祖母之命。”

一切都交代安排妥当之后,古太后方才微微颔首,对身边的海棠道:“咱们走吧。”

“送皇祖母!”

“送太后娘娘!”

殿内,两盏清茶徐徐冒着热气,杯壁温热。

萧珏抬眼看了看宋盈,“可好些了?”

宋盈连忙后退一步,垂首道:“一点小伤,没关系的,涂些药膏,过两日就会没事,有劳王爷费心记挂了。”

闻言,萧珏忍不住淡淡一笑,瞥了一眼帘幕轻轻晃动的里屋,“你家姑娘是个用药高手,晚些时候让她给你配一副药,姑娘家脸上可不要留下什么伤疤来的好。”

宋盈没料到萧珏会跟她说这些,不由得怔了怔神,张了张嘴,却不知如何答他,正迟疑间,换上了冬衣的楚倾缓步走出。

萧珏的眼底有一闪而过的惊艳,眼角浮现笑意,缓缓站起身来。“常林,回去之后,你去把这家裁缝铺的裁缝请到府里去。”

“是!”常林一听这话便知萧珏是看中了这家裁缝的手艺,再看宋盈和楚倾身上的新衣,总觉得心里一阵欢畅,方才被掌掴的痛早已经感觉不到。

宋盈惊羡地看了看楚倾,转而却又失落地低下头去,“姑娘,等会儿让丁香或者豆蔻陪着姑娘去凌波殿可好?我这脸……”

楚倾眉角一挑,拉着她到一旁坐下,从里屋取出一只小盒子,不紧不慢地将盒子里的药膏给她涂上,“不用担心,这种药膏刚刚涂上去的时候有些凉凉的辣辣的感觉,不出两刻钟便能起效。今晚的晚宴就由你陪我去,我就是要让他们知道,你宋盈是我的人,不是他们那些直不起腰的奴婢,若是有人敢轻视了你,我傅宁第一个不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