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隋圣使安好,高句丽小将乙支文德见过圣使。”一名盔甲铮亮的高丽将领骑在马上,拱手朝萧逸风道。瞧他的阵势,小将一词显然是自谦。

不过萧逸风却在心中冷哼了一声,寒着脸打量了他一眼,然后微微扬起下巴,紧闭着嘴,一句话也没回他。

乙支文德面色虽然没变,但眼中却已经升腾起三分怒意,显然对萧逸风如此傲慢的态度不满。但他眼珠转了一转,忽然翻身下马,拜俯在地,道:“高句丽小将乙支文德见过大隋钦差圣使。”

萧逸风这才冷哼了一声,不咸不淡地道:“嗯,高元就派了你一个人来接本使?”萧逸风此刻很显然是故意直呼高丽王高元的姓名,以此来试探这乙支文德。

果然乙支文德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正常,平静地道:“小将只是先锋,后面还有我高句丽大对卢渊定文大人。”

萧逸风这才“哦”了一声,问道:“大对卢是个什么官职?渊定文此人在你们高丽地位又是如何啊?”他说到这里才好像恍然大悟一般,补充了一句:“啊,你起来说话吧。”

乙支文德心中暗骂,面子上却一片感激,从地上爬了起来,道:“回圣使,大对卢乃是敝国百官之首,在吾皇……吾王之下总理朝政,位居一品,若以贵国官职类比,便是首辅丞相譬如尚书令者。之于渊大人本人在敝国地位……大致如贵国高颖、杨素两位大人是也。”

萧逸风微微一怔,心中倒是有点惊讶。虽说自己是上国钦差,不过毕竟正式的官职太小,品衔更加不够提。这高丽王若说是派个类似大隋礼部尚书这样负责外交的一部首脑来接自己,似乎还差不多;但是像现在这样连首辅宰相都派了出来相迎,就好像有点热情过度了。

不过他心里虽然这样想,脸上还是显得十分高兴。只见萧逸风的脸色刹那间从阴云密布变成春风拂面,一副喜出望外的样子,连声道:“哎呀,那可真是辛苦这位……呃,这位大对卢渊大人了啊。”

乙支文德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好随口附和了一句:“哪里哪里,圣使大人客气了。”

萧逸风笑容满面,似乎不经意地说了句:“大隋朝廷里有些人总是说你们高丽人窥视我大隋北疆,居心叵测,意图不轨。所以吾皇派本使前来观之……唔,看你们今天的表现,倒也不像那些人说的那么……啊,哈哈。”

乙支文德面色一动,眼珠转了转,附和着笑道:“我高句丽久为中原上国藩属,一贯仰慕中华圣德,岂敢对大隋心生不轨之心,贵国国内那些大臣们一定是……”他本来打算说一定是别有所图,忽然觉得不好,临时改口道:“一定是被人蛊惑,对我高句丽心存误解,圣使此次前来,正好多看看我高句丽民情国风,相信一定能看到一个真实的、忠诚的中华藩属高句丽。到时候圣使大人回国之后,我高句丽上至吾……王,下至百姓,都将对圣使大人感激不尽!”

萧逸风颇有些意外的看着这个言辞妥善地高丽将军,微微眯着眼睛,颌首道:“本使一定细细观察,若果如将军所言,本使自当如实上奏皇上,还高丽一个清白。到那时候,吾皇心存含育,定然对高丽有所补偿……嗯,前面莫非就是贵国大对卢渊大人的行营了?”

乙支文德点了点道:“多谢圣使大人,圣使大人所言极是,前面正是大对卢大人的行营。想必大对卢大人已经知道小将这里已然迎接到了圣使大人,正在营中扫榻相迎呢。”

萧逸风怎么听都觉得这高丽的官职名很古怪,不禁问道:“你们高丽的官职,具体是怎么样的?大对卢这个相位是唯一的,还是并设几个?”

乙支文德道:“回圣使大人,敝国国内大官有大对卢,次有太大兄、大兄、小兄、意俟奢、乌拙、太大使者、大使者、小使者、褥奢、翳属、先人并褥萨凡十三等,分掌内外事焉。其大对卢,则以强弱相陵,夺而自为之,不由王之署置也。”

萧逸风先是对这些名字古怪绕口的官职大皱眉头,后来听他说到大对卢居然“不由王之署置”的时候才大吃一惊,反问道:“你是说,这大对卢不仅是首相,而且其位置居然还不是由高丽王决定的?”

乙支文德点头道:“没错,大对卢一职只能由五部贵族成员出任,而且改任之时吾王但坐宫中,对新老两任大对卢两不相帮,任两家出兵较量,最后由胜者出任。”

萧逸风咋舌道:“这习惯倒是……倒是公平得很。”

乙支文德笑了笑道:“为上位者,自然需要有常人没有的实力,势力也是实力的一种,圣使以为然否?”

萧逸风听出他话里有话,笑了笑道:“将军此言甚是,我大隋乃是中华上国,其势所基者,无非孔孟之道,以及……兵甲之利也!”

乙支文德正不知道如何回答,正巧已经走到营门,一个身着锦服的中年男子正带领着一众人等微笑着迎了过来。不由得心说来的正好,当下面容一整,岔开话题道:“圣使大人,前面为首者便是敝国大对卢渊定文大人!”

萧逸风放眼望去,刚看清楚来人相貌,那人便已经微笑着朝萧逸风拱了拱手,远远地笑道:“化外之国小吏渊定文见过大隋圣使。”

萧逸风之前在乙支文德面前还能端端架子,但他毕竟不是傻子,在这个连高丽王都不能罢免的实权相国面前,是万万不会再装什么上国圣使了的。当下快步上前,也连忙拱手回礼道:“大对卢大人真是折杀晚生了,晚生来此,大对卢大人原本随便派一下属迎之即可,却甘愿于百忙之中抽身亲迎,晚生实在倍感荣幸。”

渊定文微笑着,上下打量打量了萧逸风几眼,心道:“看来传言属实,这萧逸风果然年轻之极。就是不知道其心机之深和手段之毒是不是也如传言一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