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一声叹息传来,像是有无尽忧愁般,又像是藏了无数情绪。我觉心也随着那叹息在跳动,很想睁开眼看看这叹息的人是谁。

但到底意识没战胜过来,依旧昏沉着。时间隔得久了,意识也越来越清晰,慢慢的我就知道那背上的羽毛是什么了,原来是一双手,它在给我抹药,难怪手指掠过就清清凉凉的很舒服。基本上,这个魔宫里面可能会对我好的人,估计也就是啰嗦的冬儿了。

经此一事,我决定以后就算冬儿在耳边再啰嗦,也不嫌她烦了。如今啊,火上浇油的人多的是,比如那紫离,雪中送炭的却很少,比如冬儿。所以,我得知足,而且惜福。

这么一想后,心里也坦然了,安然享受着那指尖的轻抚,还别说,冬儿敷药起来确实细心又体贴,连手臂上的伤口都帮着一一抹过。忽然耳边有道声音在问:“君上,姑娘都昏睡了三天了,怎么还没醒呢?”

我愣住,这......这声音不是冬儿的吗?可是为何听来不像在身边,反而离了些距离呢?那如果帮我敷药的不是冬儿,又会是谁?不祥的预感渐渐浮出,我顿时想到了冬儿刚才的称呼,果然,低沉的嗓音就在我耳边:“她醒了。”

心头一跳,眼睛蓦然睁开,入眼是紫色,辨识了好一会,才发现我此时是趴睡着的,头侧靠在枕头上,面朝的方向正对某人,而视线的角度恰好是在他胸前到肚腹处。那标准的紫色,不用去看那张脸,我自然也知道了此人是谁了。只是令我不自在的是,某人的手还搁在我的背上,指尖轻轻勾画,而从那触觉来看,应该此时我是**身的。

等于说,这三天都是他在给我上药,然后我被他给吃尽豆腐?慢慢的,一点一点移,终于是把头给埋进了枕头里,那我除了眼不见为净还能做什么,总不能跳起来指着他的鼻子骂他乘人之危,然后要求再摸回来?

意外的是,他居然什么都没说,就抽回了手,然后脚步声离去,我悄悄瞄了一眼,只见紫色背影离去。冬儿这时才跑到我跟前,高兴地说:“你可算是醒了,那天可把我给吓坏了,真没想到那朱雀君下手如此狠辣,把你给打成这幅田地,都抹了三天的绿玉膏了,居然伤口还没好全,可别留下什么疤才好......”扒拉扒拉一大堆,吐不尽的槽。

我决定收回先前的打算,要能忍受冬儿无休止的聒噪,还当真不是一点半点本事的。

据冬儿所述,亏得我当时那一晕,否则紫离怒极的一掌砸下来了,而看那时风暴窜动的模样,估计被他打中一掌,我也就一命呜呼了,没法在这继续乱蹦达。所以说,那昏倒也得讲究艺术的,早一分太早,吃一分就太晚,要掐准那个时间段。

有惊无险地过了这生死一劫,徒留了身上一些浅色疤痕,而且那最痛苦的三天我是在昏睡中度过的,醒来的时候反而不那么难受了,只觉有些痒,可见那绿玉膏对付这种外伤确实是灵丹圣药。总结了下我这段时间,几乎在进了魔宫之后,就频频出现受伤状况,似乎从未听过药,最惨的是那时暗杀魔后,身受重伤还被罚进杂役房。

可能我良好的体质就是在那时候落下了恶根,才会导致被抽了几鞭后就昏迷的现象,如今即便是醒了,也一时起不了床,后来才知原来那鞭子是特殊制成的,上面的每一根刺沾满了魔气,鞭子上身,等于是魔气入体。我那本就没什么修为的体质,如何能受得住?从太白那顺来的一颗灵丹的灵力,早就被接二连三的劫难给摧毁得一丝不剩了。

史上最悲剧的神尊之后,估计就是我了。

你说无论是前任天君还是百花娘娘,他们其中任何一个留些神力给我,那么我也不至于在这魔界被整的如此凄惨,偏偏圣心娘亲就留了个影像于我,除了确定自己身份外,别无所用。而现任天君更是可恶,说起来他还是我叔父,把我一路贬啊贬的,从星君到居士,到现在我都被魔君抓来如此久了,也没半点消息传来说要救我的。

日子就在我的哀怨中一天天度过,紫离并没有再出现,每日我受着冬儿的荼毒被念叨着,只不过念叨到后来她都觉无词了,看着我长吁短叹的,有时还转过头用衣角去抹虚无的泪,倒像是我得了什么绝症即将不复一般。忍无可忍之下,我不得不开口:“冬儿,你说你整日这样叹气是为何?虽然是伤有些重,一时也难痊愈,但这不是还没死嘛。”

哪知不说还好,这一说,冬儿竟然是真哭起来了,眼泪扑簌簌的流。

这把我给吓了一跳,难道我的伤势真得严重到不可收拾的地步,甚至伤及心脉肺腑,命不长矣吗?咬了咬牙,很是闭了闭眼后,再睁开,下了决心要把事情问明白:“好吧,冬儿,你老实告诉我,我还有多久的寿命?”有个心理准备也好,总不至于突然间就咽气了,连个念想都没有。

冬儿杏眼圆睁,眼角泪珠还挂着,惊疑而问:“姑娘何出此言?怎会问有多久寿命呢?你我都不是凡人,自然是寿无可断啊。”我把她这话与那表情很是研究了一番,发现可能是我想岔了去,于是问道:“那你连连哀叹又偷偷哭泣是为何?”

此话一出,冬儿又眼泪直流,“姑娘,你还不知道吗?君上与那九天和东海开战了,我一想到君上一人独对两界的艰辛,就觉难过啊。此战我们魔界又得损伤无数,希望朱雀君跟着君上都可毫发无伤才好。”

我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这确实是个惊天大新闻,而更令我觉惊骇的是冬儿最后那句。凭我八卦特有的敏锐,立即捕捉到了那三个关键字——朱雀君,与她最尊敬的君上放在一起,足可见此人在她心中的地位。

我把这丫头上上下下看了个遍,真没想她的口味如此重,居然对那残酷的朱雀中意。不愧是紫离座前的重用侍婢,确实学得他的精髓啊。

就说他居然会多日不来找我茬呢,原来是分不开身了。心中一计较,我找冬儿探口风:“现下是哪方占据优势呢?”与我来说,自然是想九天赢,东海赢的话我就遭殃了,魔界赢么我这辈子都别想出这魔宫,唯有九天天君赢了,还能指望着靠那么点亲戚关系,以及天君曾经对我娘的遐想,或许还能救我出水生火热之苦海。

可是冬儿的答案却大大令我失望:“当然是咱们魔界占优势了,君上为一统三界可是做足了准备,先前就使了计谋已经挑起九天与东海大战,他们打得两败俱伤。如今开战,正是我们魔界坐收渔翁之利的时机,哪怕他们两界合力,也不过是强弩之末,又岂会是我们君上的敌手呢?”她一番话说得甚是慷慨激扬,之前那副凄然尽敛了去,满面得意骄傲之色。

我知她话中说的那个计谋,正是紫离使用妖术控制我刺杀了墨尘,于是有个说法就是我是两界大战的罪魁祸首,而如果现今紫离再带兵杀上东海与九天,占领两界的话,那么我就真成了那祸水了。这或许就叫作: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这日,紫离突然出现在了我屋内,浑身都带着萧杀气息。我还躺靠在**,多日不见,他并没有丝毫变化,仍是那副好看到妖孽模样。只是,不知为何,这一次次见他,对他的惧意也越来越浓,被他那幽红的眼看着,就觉心跳加速,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颤动一般。

他坐到了我身旁的床沿,伸手抚住我半边脸,“气色好了很多,等我攻下了九天,就能把天君那处的圣丹拿给你服用,你就可以痊愈了。”

我心中琢磨了一下他这话的意思,有些迟疑地问:“你打上九天,是为了帮我找天君要圣丹?”天君的圣丹,就算我再孤陋寡闻也是听说过的,那可是传说中的神物啊。据说只要一颗,就能得五千年的修为,而且只要不是形神覆灭,其余各种伤病都能不药而愈。

这还是当初太白喝醉了酒给吐露出来的,令我很是巴望了一番,暗想若是得那么一颗圣丹,我也可少修炼五千年了,直接就上升到上仙级别。

紫离却是笑了笑,眼底的笑意可算作温柔,没了那日的戾气,平和的他让我稍稍平复了点心绪,也敢开口提点建议:“呃,那个啊,就我这伤我觉着也快好了七七八八了,就不用这么麻烦去问天君要圣丹了,慢慢休养休养就回来了。”

有此决定,我是下了毕生以来最大的决心,明摆着是把最最渴望的五千年修为往外推,为的不过是想抹去我那祸水的名声,让这战争可以休止。也算是大无畏了一次吧。

这样一想,深觉自己境界觉悟性颇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