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云国兴鄙武,而在京都人士更是居多。此对联一出来,立即有许多人纷纷上前一对,里面除去青年甚至不乏有些胡须老人。

看得染青等人暗暗称奇,这若是被老者对上了个绝句,那贺兰小姐难不成也嫁给翁丁老者?不是她观念世俗,而是实在看不过一朵鲜花就此陨落。

再评那些对子,当真是层出不穷。有对“四目对视假恶丑”的,有对“五体投地信虔诚”的,有对“单掌支木目无空”的,这些算是工整,还有的就有些不伦不类了,比如“青天大人来里面”,“出水芙蓉见丽容”等,听的大伙都笑了起来。

对那句“出水芙蓉见丽容”的是个年轻人,一脸的痞气,那话正是指贺兰小姐。

直到再无人对时,第一场初试才算结束。其中取了五位人的对子,还真没被染青猜错,这五个人里面的确有一名是垂须老者,其他四人则都是年轻儒士。

她注意的倒不是这个,而是贺兰老爷的脸色,似乎没有刚才好了,脸上的笑容早就消失不见,目光沉沉地盯着场上的某位儒士。那名儒士衣着非常简朴,甚或可以说是寒酸的,相貌倒还算清俊。

到复试阶段,贺兰小姐又与身旁婢女耳语几句,还是那名婢女走出来,柔声道:“我们小姐说了,还是刚才那副图,之前对的是九真师太的联子,现在小姐给五位出个上联,看看各位能否对上。上联的题目是:图画关山月。”

这上联一出,底下又是一阵**,品嚼一番后不由佩服贺兰小姐的采,当真是妙句啊。

台上五人都皱起了眉头,冥思起来。这一次不再是空口而对,有人在桌案上铺上了白纸,放上墨笔,意为谁先想出来了,就先在白纸上写下下联。这考的不仅是对子的工整,更考的是思维反应能力,写出对联的时间也作为了考核中的一项,相对来说增加了难度。

陆陆续续五人都上前把心中的下联给写了下来,当最后一人写完时,那名婢女上前取过白纸给贺兰小姐看,她看得很仔细,一句一句品味过来。到了最后,染青看她眼中有了笑意,也不觉笑起来,看来这贺兰小姐是找到了知音。

果然,很快那名婢女再次站了出来,唇角带笑着高声道:“今日试招亲的最终胜出者为韩鸣雨公子,他以‘风光烟雨楼’对我们小姐的‘图画关山月’,是谓工整又优美。所以感谢各位的光临,试招亲到此结束了。”

“慢着!”

众人抬头去看,竟是那名垂须老者走了出来,他郎朗而道:“老夫不服。”

等底下人开始**起来后,他又高声道:“为何贺兰小姐不把所有对子都公布出来,让大家来评评谁的对子好呢?”

贺兰小姐似乎没有料到会有人提出意见,愣在了原地。而那名本是要走上前的韩鸣雨公子也顿住了脚步,目光迟疑地看着老者。

老者环视了一圈后,冷着声音道:“哼,那‘图画关山月’一句,他分明对的不工整,关山月三字不仅提及山与月,更是一个人名,烟雨楼如何与之对上?相反老夫的‘风来李春亭’才是真正工整的。”

全场哗然,大伙本就是来看戏的,见到如此有趣的画面,不由都兴致勃勃,甚至开始纷纷起哄,场面竟一时相持不下。

染青皱了皱眉,本见着一桩美满婚事要成,居然被那迂腐的老者给捣黄了。从贺兰小姐眉眼之间可以看出,她与那名韩公子是相识的,这场试招亲看来是特意为他而设的,哪里会想到横出来一名老者呢。

心中一踌躇,计上心来,拉过寒玉在她耳边耳语了几句。

过没一会,台上贺兰小姐站了出来,她婀娜走到台子中央,轻柔话语一出来,立即让所有人都觉耳边犹如一阵清风而过,当真是动听又悦耳。“这位老先生既然不服,那么不如加试一场吧,还是那副画,小女子再出一联:众从人,齐天大圣。”

老者一愣,“齐天大圣是何?人名?地名?还是什么?”

贺兰小姐眉眼一挑:“人名。”

踌躇半饷,他也没想出,实在不知这齐天大圣该怎么对。

韩鸣雨本是站在楼台边上的,忽听耳边传来一句轻语,心头一震,回过头去看,只见底下人头攒动,看不清是谁在提点他。不再迟疑上前一步,“小生来对这一联。”

本来贺兰小姐已经眉宇深皱,见他上前不由舒展开来。

“众从人,齐天大圣。小生的下联是:佛拜仙,洪武天帝。”

先是一阵静默,接着不知谁先拍掌喊了一声“好”,底下开始爆出了如雷般的掌声。这回老者再也坚持不了,连他都不得不说这个对子对的妙,只得默默从台上退了下来。

眼见一桩美事要成,染青笑着拉了拉身旁兴奋的婉玥,正准备要离去,却听贺兰老爷一声高喊:“不行!”回头去看,就见贺兰小姐与韩公子齐齐站在父亲面前,眼露哀戚。

只听韩公子扬声道:“贺兰老爷,小生家境虽清寒,可是对贺兰小姐一片痴心,且择日就到考期了,小生苦读寒窗十余载,定不会负了小姐,还请贺兰老爷成全。”

这话一出,听着像是那贺兰老爷嫌贫爱富,不喜这韩公子。

只见贺兰老爷一手拉过女儿,神情甚是厌恶道:“你不用再说了,我不会让小女嫁给你的,还请回吧。”

韩公子眼中闪过愤怒,却无处发泄,憋红了脸站在原处,哀声道:“敏敏,是鸣雨没用!”

婉玥见状恼道:“这贺兰老爷是嫌弃这韩公子家境贫寒吗?这也太过势利了!”

染青没有作声,刚才那最后一题是她让寒玉去与贺兰小姐婢女提的,也是她站在楼台边上,暗暗提醒了韩公子,本以为可以成全一对美眷,却终究还是因为身份问题给阻了。

即便国富民强,仍旧有贫富差距,而自然就会生出势利与唯利是图。作为贺兰老爷,他其实也没错,有谁愿意自己的女儿嫁的清贫过上苦日子,可是那对有情人却不是如此想。

忽听人群里有人高声而道:“郎朗乾坤,贺兰老爷竟是要当众反悔吗?”这声音听着就觉此人心胸宽阔,是个磊落之人,只是人太多,循着声音望过去,也看不出一二。

贺兰老爷脸现尴尬,却是不愿松口。

只见贺兰小姐拜倒在父亲跟前,哀戚求道:“爹,女儿与韩公子情投意合,刚才您也看到了,他的才情是其他人都比不上的,求爹爹成全。”

韩公子见状也拜倒,弓身请求:“请贺兰老爷成全。”

贺兰老爷眼现沉怒:“敏敏,你可知他家中还有卧病老母,他不止是两袖清风,这嫁过去是要伺候老人啊,你从小被爹捧在手心长大,哪里会干这些伺候人的事?不是爹硬要棒打鸳鸯,实在是你们不配啊!”

一番言辞,足见父亲对女儿的爱惜之意。

染青见状,深思了一些,压低了嗓音开口道:“贺兰老爷,才不俱贫,今日之贫并非永世之贫,相反韩公子会牢记贫苦,更加发奋图强,他日赶考,没准一朝中举,或者高中状元,到那时不仅是韩家风光无限,贺兰老爷也是面上有关,何必趋于眼前?”

婉玥本就摩拳擦掌想要帮忙,一听染青开口,顿时乐了,提高声音附和:“不错,贺兰老爷,看那韩公子面相是有福之人,他日必能高中!”

人云亦云大概就是这种,在有人起了头后,群众也纷纷开始附和,劝解贺兰老爷不要太固执,成全这对美眷。

贺兰老爷神色变了几变,到底是脸色缓和了下来,最后朝人群抱拳道:“是老夫糊涂了,试招亲到此结束,韩鸣雨胜出,择日就与小女成婚。谢谢大家的光临,喜糖随便拿。”

婉玥要冲上前去抢喜糖,被染青一把拉住,这丫头真是疯疯癫癫的。心中也觉喜悦,人性本善,贺兰老爷并非恶人,简单的成全,成就了一对美满婚姻。

热闹也算看完了,三人退到了人群之外。

婉玥脸带羡慕地感叹:“有情人终成眷属,真是世间一美事啊!”

染青看她笑着的脸,眼中却有了伤感,联想起她对左通那点小女儿心思,也觉黯然。她是公主,左通只是一个禁卫军统领,身份天差地别,当真是前途一片渺茫。希望婉玥的女儿心思还不是太重,能够早日抽身出来。

那皇宫,看似金碧辉煌,荣华富贵尽在其中,却其实是个最悲哀的地方。住在里面的人,也是最悲哀的人,人身没有自由,婚姻更没有自由。

而她,也是其中一个悲哀的人!

原本以为,心若自由,何处都是自由,可是进了那皇宫,她不仅被囚禁了身,也被禁锢了心,哪里还有自由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