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文澜殿出来之后,沈遗蝶心中便心事重重,一路行来恍恍惚惚。一旁的书瑶也不知道该怎么劝慰才好,只得幽幽一叹,默默跟在身后,只盼主子不要出什么事才好。两人各怀心事之间,沈遗蝶突然停下脚步,毫无防备的书瑶略显一惊,急忙看向沈遗蝶。

“奇怪…”只听沈遗蝶怔怔的看着前方,喃喃道。

顺着沈遗蝶的目光看去,只见一个身着太监服饰的男子匆匆走过,可背影却异常熟悉,总觉得是在哪见过。略一思索,心头一跳…不由得低声问道:“主子,那不是秦风吗?”

沈遗蝶心中也十分纳闷,这秦风是王爷的心腹,追随王爷多年的生死兄弟。二人一向形影不离,只是秦风为何要溜进宫来?还打扮成这幅模样?越想越觉得此事不简单。王爷手握重兵,而七哥又为了自己…

想到此处,沈遗蝶垂首低声道:“咱们跟上去瞧瞧,切记要小心,莫要让秦风发现了。”

她在王府住了这么多年,对于王府的每个人都了如指掌。需知这秦风虽然骁勇善战,忠心耿耿,可唯有一点,他看东西的时候略有些许模糊。因此只要她们二人小心一些,想必定不会让秦风发现。

相宜亭旁。

粼粼的湖面略有几圈涟漪轻轻漾开,五个人影倒映在水面。可不同的是,一男两女在亭中,而两个娇俏的身影却躲在角落的假山石洞之中。

“那不是…”书瑶看清亭内的女子之后,不由的掩嘴轻声惊呼。

“嘘。”听到书瑶的声音,沈遗蝶虽然也被这个意料之外的人吓了一跳,但听到声音还是急忙回身捂住书瑶的嘴,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蛾眉轻蹙,微微摇头。见书瑶轻轻点头后,这才松了素手,转回身去。

亭中的两个女子温婉柔弱,一坐一站。坐着的那个虽非绝色,眉目之间却流动着似水一般的温柔,只消一眼就不由得唤起了人心中最柔软的那种情感,似是在母亲身边一般,不由的想要嘴角带笑。

可沈遗蝶主仆二人此时却笑不出来,因为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有过数面之缘的倾昭仪。没想到这倾昭仪深居简出,看似不涉世事,没想到竟与宫外之人有所联系。

强自按捺下心中的惊悸,凝神细听起来。

窗外的雨依旧淅淅沥沥的下着,不仅敲击着雕花的窗棂,也敲击着楚宫女子们的心。

“兰陵宫那边如何了?”

许是因为阴天的缘故,虽有楚墨节俭的旨意在,璟琮宫内还是早早燃起了灯火,亮如白昼。精美华贵的香炉之中散发着淡淡的轻烟,整个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香气。一阵清风拂过掀起轻纱,贵妃榻上,一个雍容华贵的女子半倚斜靠。光滑而柔和的线条勾勒着绝世容颜,深邃而立体的五官透露着异域的风情。虽已身怀六甲,却仍散发着挑拨人心弦的气息。

“回主子的话,兰陵那边一切安好,并未有何异动。”榻边,一名女子眉目柔和,垂首恭谨而立,恭声应答。

景妃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果不出其所料,这苏洛汐看来还算安分,自己当真是没有选错人。随即,慵懒之声又起,复问道:“该送的东西可都送了去?”

“尽在主子意料之中,还请主子安心。”对于主子交待的事情,溶月一向尽心竭力,不敢有半点懈怠。

景妃闻言美眸轻启,波光流转。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缓缓起身,轻拄纤腰,踱步至窗前。看着案几之上的盆栽,枝头鲜花娇艳欲滴,素手轻抚,满脸恋爱之色。忽的,朱唇轻启,悠悠道:“许久没见着皇上了,也不知此时在做些什么。”

微顿,收回如玉纤指,嘴角漾开一丝笑容道:“前些日子兰陵送来的那些补品都是上好的,让厨房细细烹饪,你且来为本宫梳妆一番,咱们去瞧瞧皇上。”

不多时,主仆二人已至文澜殿。福喜老远看着一个雍容而高傲的身影缓步行来,心中一凛,脸上急忙挂笑。上前略一甩手中拂尘,躬身行礼道:“奴才叩见景妃娘娘。”随即起身,关切道:“我的娘娘,您这带着身子怎么还冒着雨来了,若是让皇上知道了可是要心疼紧。”

景妃臻首微扬,脸上一贯的高傲之色,闻福喜之言,心中更是哂笑,缓缓道:“本宫听闻皇上已在文澜殿内一天一夜有余,也不怎么用膳。如此下去若是龙体有损该如何是好?”

福喜闻言,脸色微变了变,继续陪笑道:“娘娘教训的是,都是奴才的错。”

“福公公言重了。”景妃嘴上虽然如此,但语气中的高傲之意并未消减半分,“还请公公代为通传。”

“颜儿,你怎么来了?快坐下,莫要累着了。”见景妃入殿,楚墨急忙搀扶其坐下,关切道。

景妃见他满目关切之色,心中涌起一股暖流,随即又觉得可笑,面色却如常道:“臣妾谢过皇上。”微顿,复道:“听说皇上近日来忙于国事,臣妾心中担忧不已,还望皇上保重龙体,这才是我大楚之福。”

耳听得她这般生分的称呼,让楚墨心中一跳,莫非她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猿臂轻舒,佳人入怀,温润笑言道:“颜儿今日这是怎么了?竟如此的生分,莫不是几日不见便不认识朕了?”

景妃笑言道:“皇上是天下明主又是颜儿的夫君,即便是生生世世也不敢忘却。”随即不着痕迹的自楚墨怀中挣开,示意溶月递上食盒,柔笑道:“臣妾担心皇上龙体,前些日子汐婕妤妹妹送了不少补品来,臣妾这便借花献佛,为皇上带了些来,还请皇上品尝。”

见晶莹玉碗至唇边,睹绝世佳人笑盈盈。本该是柔情蜜意,郎情妾意之时,可楚墨的心中却一丝绮念也无,反而是略有惊惧。自那日撞见洛汐派初夏送补品至璟琮宫之日起,楚墨心中便有了计较,这送到璟琮宫的补品究竟是什么,想必再没有人比他心中更清楚了。

如今叫他如何吃得下去?

嘴角扯起一丝笑容,顺势接过玉碗放于案上,满目深情柔声道:“颜儿孕体沉重还记挂着朕,当真是让朕感动不已。”话锋一转,修眉轻扬,如同孩子一般满脸新奇之色,笑问道:“瞧朕,每日净顾着这些琐事,许久未曾去看过你们母子。皇儿近来倒是长大不少,不知道乖不乖?每日御医可有按时去请平安脉?”一边说着一边将头贴于景妃肚腹之上。

眼见楚墨这般态度,景妃心中更加酸楚。方才见楚墨将那玉碗放于案几之上,心下便已明了七八分。幸亏她平日谨慎,加之上次景旸王之言在心头萦绕不去,今日才想借机一试,没想到当真相摆在自己面前之时,还是无法接受。

想到此处,美眸之中不仅泪光点点,却仍笑道:“臣妾谢皇上关心,皇儿倒是很体谅我这个母妃,十分乖巧。太医院的御医也十分尽职,每日按时前来请脉,说皇儿骨骼健壮,身体康健,一切安好。”面上笑意晏晏,心却如同刀割,暗暗道:皇儿,这便是你的父皇,想要了你性命的父皇。

楚墨含笑抬首,却见景妃眼中泪痕点点,急忙问道:“颜儿你怎么哭了?可是哪里不舒服?福喜,快传御医!”

“皇上且慢。”景妃急忙道,随即破涕为笑,“臣妾并不是不舒服,只是见到皇上如此关心臣妾腹中骨肉,不由得为皇儿感到高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