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悠听到苏洛汐如此请求,心中不由的犯了难。需知此事乃是宫中禁忌,岂可轻易提及?但看这种种迹象,想必皇上也并未对其有所隐瞒,若是隐瞒,又何苦留命至此时呢?

自王妃死后,自己心中一直有个心结想与皇上说明。可皇上将自己封为贵人之后便放在这兰陵之中,再不相见。若是这苏洛汐能帮自己将这心结解开,自己也算对王妃有个交代了。

看着苏洛汐倾国的容颜,与自家主子相似的性格。不由得让她觉得,往事历历在目。

也许冥冥之中自有注定吧。晴悠如是想到,不如就赌这一次!

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檀口轻启道:“此事还需从废帝之时说起。”

景坤五年,腊月二十三。

鹅毛大雪自天空飘落,纷纷扬扬的,好看是好看,却也让人觉得寒意入骨。

一辆马车自城门而入,慢悠悠的行驶在上阳街上,穿行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

“王爷,皇宫到了。”车外传来恭谨的声音。

“嗯。”一个面若冠玉的男子挑帘下车。门前早有太监恭候,见来人,笑着行礼道:“奴才见过七王爷。”车上不是别人正是楚墨和结发妻子牟月璇,二人依礼入宫拜谒。

“臣楚墨携妻眷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乾德殿上,一对倩影并肩而立,似世外谪仙,着实给这奢靡的大殿带来一抹清爽。

座上之人将殿上舞姬挥下,笑道:“七弟和弟妹来了,快快请坐。来人,赐坐。”身边虽然莺莺燕燕,目光却一直月璇身上打转。

“不知皇兄近来可好?”楚墨见大殿之中乌烟瘴气,再看座上之人的目光,不由得心生厌恶,却又不得顶撞,只得笑着起身说道,顺势将月璇挡在自己身后。

见自己的心思被识破,也不觉尴尬,反而笑道:“朕近来还算顺心,倒是七弟与弟妹常年在外,想必吃了不少苦头,愈发清减了。”

月璇见此番点名说道自己,躲不过去,起身笑道:“臣妾谢皇上关心,虽说远离家乡有些不适应,只是能跟自己心爱之人在一起,即便再苦也不觉得了。”言罢深情的看着楚墨。

景坤帝见自己拍马屁拍到了马蹄之上,这才有些讪讪,笑道:“七弟与弟妹伉俪情深,真是让朕羡慕。”看二人恩爱神色,觉得无趣,复道:“七弟,你们落脚的寝宫已然收拾好了,舟车劳顿,你们就先去休息一下吧,晚宴之时,你我兄弟可要多饮几杯。”

回到寝宫之后,楚墨便愤愤道:“大白天的就饮酒作乐,祖宗的基业当真是要毁了!”

“别瞎说。”月璇看了楚墨一眼道,“快歇一会儿吧,晚上还要参加晚宴。”

楚墨皱眉愁道:“晚宴,还不知是个什么情况。”

晚宴之上。

“七弟这些年来,忠心为朕效力,朕心甚慰,看七弟将封地治理的井井有序,物阜民丰,当真让百官汗颜。如今朕有一事与七弟商议,不知七弟意下如何。”微顿道,“楚国以北,物资匮乏,暴民成性,朕多次派人前去治理也无甚收效,不如有劳七弟。”

楚墨听着,心中冷笑,又是这招。想自己五年之内已被换了三个封地,每次无非是这样那样的借口,实则不过是怕自己在一个地方久了有了势力而已。

楚墨笑道:“臣弟惶恐,既然皇兄有命,臣弟自当遵从。”

“爽快!”景坤帝大笑道,“只是这北方乃是苦寒之地,弟妹自小娇生惯养怕是难以承受,不如先将弟妹留在宫中。一来能得到好生照顾,二来后宫人多,也有个人陪伴解闷。待得七弟功成归来之日,朕定然还七弟一个完好无损的弟妹。”

楚墨一听,眉头紧皱,这当真是司马昭之心。这么多年了,换封地也罢,减军队也罢,扣俸禄也罢。无论面对什么困境,自己都能忍受,可唯独此事,绝对不行!

遂皱眉道:“臣弟与王妃一直同行同止,只怕要辜负皇上一片美意了。”

景坤帝也不气恼,笑道:“七弟怕是要曲解朕的意思了,朕不过是想着那北方苦寒,为弟妹的身体着想罢了,更何况七弟也不想弟妹过着颠沛流离的日子吧?看看不过几年的功夫,弟妹便清减了这么许多,难道七弟就不心疼?”景坤帝一边说着一边瞟着楚墨。

楚墨心中冷笑,颠沛流离?这不都拜你所赐么?还在这假惺惺的猫哭耗子。正欲开口,只听身边一个娇音响起道:“臣妾谢过皇上好意,臣妾自然嫁于七郎,自是该当生死不离,即便民间不也有‘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一说吗?”

微顿道:“若是皇上定要强留臣妾于宫中,不仅有损皇上圣誉,臣妾也饱受相思之苦,更要催肝断肠,还请皇上三思。”月璇早知楚墨心中忍不得这等气,生怕他一时气愤顶撞了皇上,是以抢先说道。

景坤帝几次三番不成,有些恼羞成怒。心中想道,自己一国之君,看上谁便是前世修来的福分,碍于兄弟之情才给你留了三分薄面!愈想愈气,既然软的不成,休怪朕不客气!重重落杯于桌怒道:“朕一片好意,你们怎么这般不识好歹?!朕给你们一晚上时间,要么留人要么留命,你们自己看着办!”言罢,拂袖而去。

苏洛汐听到这里,不由得心被揪起。接下来的事情不难猜测,这王妃想必死在了废帝手中,而七郎也因此而起兵造反,终成就霸业。但晴悠又是如何与七郎在一起的?

晴悠微顿道:“以娘娘聪慧,想必接下来的事已然猜到。小姐当日回来,心中忧愁。皇上本就是废帝的一块心病,恨不得除之而后快,如今这般良机又怎会放过?见此情景若是自己不留下,想必皇上定然难逃一死,可皇上定然不会答应自己这么做。”

随即晴悠眼眶泛红,饱含热泪道:“我永远忘不了,小姐那夜求我,一定要将皇上绊住,好让她能够为皇上争取时间。而我倾慕皇上许久,一时糊涂,就答应了小姐的计划。”

苏洛汐心中暗想,换做自己,想必会死在废帝面前,绝了他的念想。可是这样一来,七郎定会当场与废帝拼个你死我活,而他势单力薄,性命难保。想必这王妃定然想了个两全的法子,遂问道:“什么计划?”

晴悠悠悠道:“小姐事先将皇上灌醉,而又将我安排在皇上身边,造成皇上酒后乱性的假象。自己再去当场捉住我二人,可事实放在眼前,皇上即便想解释也百口莫辩。小姐声称自己再也不想见到皇上,是以请求废帝将自己留在宫中。”

“废帝见着其中有如此变数,顿觉这是意外之喜。安慰小姐之余,将皇上斥责一顿,轰出宫去。而皇上心中气恼小姐为何不听自己解释,伤心之下竟一点儿也未察觉这是小姐的计谋。”晴悠续道。

“我见皇上离了小姐,整日茶饭不思,心中又是不忍又是后悔,遂将小姐留给皇上的书信交给他。皇上看完书信,便飞马疾驰往回赶,可我们已经出宫两天,一切都已经太晚了。”晴悠语中抽噎,清泪顺颊而下,“待皇上赶回皇宫之后,废帝交给皇上的只有小姐冰冷的尸首。原来小姐为保自己清白,待确定皇上已然安然出宫之后便拔剑自刎了。”

“自打皇上将小姐的尸首亲自埋葬后,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将自己关在屋中,不说话也不见人,整整月余才出。之后便兴兵讨伐,诛杀了废帝,为小姐报了仇。”晴悠复道,“只是自那以后,皇上的头痛症就愈发厉害了。而且在他心中一直在不断自责,受心魔所扰,是以有时会不自控的发狂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