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澜殿外。

新月当空,蝉鸣阵阵。闷热的空气中没有一丝风,让人心中燥热不已。

门口的两个当值的小太监不住的抹着额上的汗珠。偷眼瞄了一眼站在一旁的福喜,又一动不动的垂首站好,似是木雕一般。

此时的福喜心中也是焦躁不已,眉头紧皱,用拂尘拍打着周围,驱赶身边的蚊虫。

远处,幽灯一盏,一抹水绿色倩影摇曳而来。所到之处带起一阵冷香,沁人心脾。莲步轻移,不多时便至福喜面前,轻点臻首笑道:“福总管辛苦。初夏,快把给总管和众位公公的冰镇莲子羹拿来。”

福喜见到是汐嫔前来,含笑轻甩拂尘,率身后两名小太监躬身一礼道:“奴才见过汐嫔娘娘,娘娘吉祥。”闻汐嫔之言,恭谨道:“谢汐嫔娘娘赏赐,这都是奴才份内之事,不辛苦。”

苏洛汐笑道:“这些日子洛汐得总管赐教,不胜感激,如今不过是一碗冰镇莲子羹,权当回报公公这些日子的教导。”

“今日娘娘可有吩咐?还是如往常一般?”饮罢莲子羹,丝丝冰凉之感渗入全身,将心头烦躁之意尽数压下。当真是通体舒泰,舒服了不少,脑袋也跟着清醒了许多。略微往前几步,躬身笑问苏洛汐道。

“有劳总管了。”苏洛汐轻笑着,回手拿过初夏手中的食盒,复道:“今日洛汐照着总管上次所说,做了这沁心露,有劳总管替我送入殿中。”

接过食盒,打开一瞧,福喜惊讶道:“当真是沁心露!这虽是皇上当年在江东潜龙之时,每到夏天必饮之物。可自皇上登基之后,楚宫之中无人会做。上次奴才也不过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娘娘竟将此物做出。”

初夏在一旁插嘴道:“不瞒总管,这可是我家主子研究了整整两日才做出。主子自从听您说皇上爱喝这个,几乎连梦里都在想着怎么做。”

“初夏!”苏洛汐低声皱眉喝道,“初夏年纪小,不懂事,还请总管莫要见怪。”

福喜在一旁听着,心中感动不已。各宫娘娘不乏前来请教自己皇上喜好的,或收买,或示好,或悲苦。皆不过是为了想要进去见皇上一面,真心为皇上的能有几人?

而这汐嫔,当初前来请教自己之时,还以为与其他人一样。是以面上虽然恭谨,心中却难免将这汐嫔娘娘瞧轻了几分。

可谁知这汐嫔娘娘打听过之后,每次都是按照皇上的喜好将东西不辞辛劳的做出。送来之后并非像其他娘娘那样,生恐皇上不知道是自己所送,好博得皇上青睐。反而每次只是悄悄而来,不仅不让通报皇上,还千叮咛万嘱咐不要告诉皇上是自己所送,直待皇上用完才安心离去。

不过这些都是次要的,重要的是,自己也能从中获利。需知汐嫔每次不留名,即便自己不说,这功劳自然也都算在了自己头上。

况且这汐嫔是个聪明人,从言行举止到这几日点拨其所做东西,都是说一两句就能点透。自己深谙皇上喜好,如此玲珑之人想来最为讨得皇上喜欢,日后难免不会有一番作为。

如此两边讨好,自己又能得利之事,何乐而不为?

“娘娘的这片苦心日后定然有所回报。”福喜语重心长的说,“上次皇上头疼,也多亏了娘娘所送来的凝神汤才好了些,皇上喝了稍有缓和,才有心继续处理国事。”

“总管过誉了。”苏洛汐淡然一笑道,“洛汐嫁于七郎,自是以夫君为重。许在旁人眼里,七郎是高高在山的皇帝,争抢斗争不过为了皇上的赏赐与恩宠。但在洛汐看来,七郎是洛汐的夫君,是洛汐的天。洛汐只不过是做到了一个妻子的本分,至于其他,不是洛汐该言的自不能多话。”

福喜闻言,看着汐嫔轻轻的点了点头,长叹一声,目光略远道:“若是宫中的娘娘们都能如汐嫔娘娘这般,也省了皇上不少心思。”收回目光,笑道:“那奴才现在就帮娘娘将东西递进去,请娘娘稍后片刻。”

苏洛汐颔首笑道:“有劳总管了。”

待福喜入内后,初夏悄声道:“主子,这都快一个月了。您这东西也没少送,耐心也没少费,如今也该是个头了吧。难道还要瞒着皇上,不让他知道是您每日在默默的关心他?”

此时的苏洛汐脸上早已没了方才那般恭谨,转身看着天上明月,淡淡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苏洛汐心中怎会不知,但她还在等。

福喜虽然渐渐的为自己对七郎的真心所打动,但心中定然尚存一丝顾虑。若然他已如面上所表现那般全然相信自己,又怎会不在七郎面前替自己美言?七郎那里到现在还没有动静便是最好的证据。此时若是贸然改变,怕是这一个月的苦心都要付诸东流了。

在者来说,七郎何等聪明。自己弄这些东西虽然费劲心思,但手艺可是能一天两天,一个月两月就能练就出来的?即便是再用心,拙略的手艺也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即便是七郎没有意识到是自己,误以为是其他宫妃。可这一个月来自己每日晨起便吩咐初夏自兰陵宫内桂树之上收集露水储于坛中,然后将树叶采摘下来一两片,碾烂后将汁液滴一两滴在其中。深埋于树下,几日后再起出时便已有了淡淡的桂香。每次滴一点在食物中,香气若有似无。虽然不易发现,可七郎食用之时,置于鼻端定能发觉。

但七郎到此时还未点破,想来定有原因。无论是什么,自己贸然入内,未必会讨得好处,到时只怕会适得其反。

所以,还不是时候。

正如苏洛汐所料,文澜殿内。

“今儿这天儿也太热了,福喜,再加几块冰来。”楚墨一手拿着朱笔,一边用明黄锦帕擦了一下额上的汗珠。

“皇上,这都是伏天儿了,怎么能不热?顺德,去再拿点儿冰来。”一边高声吩咐,一边像是变魔术般的拿出一只晶莹剔透的玉碗,呈了上来,笑道:“爷,您看奴才给您寻了什么好东西来。”

楚墨自成堆的奏章中抬起头来,只看旁边放了一只白玉碗,碗中**晶莹剔透,还未入口,就已透出丝丝凉意。惊喜的看着福喜道:“你从哪弄来的?朕好久没吃到这沁心露了,尤其是在这般炎热的时候,当真是怀念的紧。”

“皇上,您尝尝,还是不是当年那个味道。”福喜也未说这东西从何而来,只是依例用银针试过以后,双手恭谨呈上。

“这偌大的宫中,就属你最懂朕的心意。”楚墨笑着接过碗,也不多继续追问。这一个月来,福喜总能时不时的带个自己像今天这样的“惊喜”。

仰头入口,冰凉的**直入心田。虽然手法并不老道,但这显然是经过细细琢磨而成,学的已有七分神似。细细回味,这月熟悉异常桂香在唇齿之间萦绕不绝。

却只是笑着放下手中的碗,回味无穷,高兴对福喜道:“跟在朕身边儿久了,真是越来越会办事儿了。有你在朕身边,当真是让朕省心了不少。”

“谢皇上夸奖,能为皇上效力,是奴才的福分。”福喜笑道,“那奴才便不打扰皇上处理政事,先行退下了。”

“不知七郎喝的可还顺口?”苏洛汐见福喜出来,急忙上前问道。

福喜笑着一礼道:“娘娘对皇上的一片心意奴才看着都感动,这满满的关心全都盛在碗里了,皇上喝着自然是顺心顺意,刚还说好呢。”

微顿,苏洛汐见福喜并无其他要说的,心知时机还未到。强自忍耐下心中的急切,表面仍是恭谨道:“七郎一切安好,洛汐便放心了,这就先回宫了。”

“恭送汐嫔娘娘,娘娘慢走。”福喜见状恭声道。

苏洛汐略一点头,转身而去。刚要出院门,却碰到了一位许久不见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