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苏洛汐面上隐隐有些疑惑,遂笑问道:“娘娘不过闲时听着解闷罢了,这些也不过是晴悠随口而言。”

不过这看似随口而言的话,却让苏洛汐彻夜难眠。

自己入宫虽然时间不长,却也不短。闲来时也曾打探过这晴悠的来历,但好像小吉子这般新来的都不清楚。而从慕槿姑姑口中也打探过几次,无奈其三缄其口,是以这晴悠似是从天上降下一般,无人知其来历,更无人言及此人。

可看其吃穿用度,并非一般冷宫嫔妃所有。

想起方才在院中之言,确是有理。不过这道理谁都会说,真能做到、做好又有几人?

细细咀嚼方才之言,七郎确实疑心过重,防备过强,即便对自己这般小女子也不肯放下戒心,无论再如何坦诚相待也终是不得其法。都说需耐心等待,可难免不会落的如同宁妃一般下场。

转身翻过,拉了拉锦被,摸着枕边。心中暗想,七郎究竟如何才能对自己放下戒心?想来不过是投其所好罢了。即便受宠如景妃,七郎便能针对其真诚相待吗?即便退一万步来说,自己模仿着景妃的样子博得了七郎的欢心,可是景妃的举止仪态真的适合自己吗?

且不说有东施效颦之嫌,即便是成功了。七郎爱的也不是自己,而不过是景妃罢了。

看来此道不可行。

忽的苏洛汐坐了起来,细想起那日,慕槿姑姑曾说过七郎曾受了不少苦,遇了大变故才会如此。若然一个人遭受了大的打击从而变得提防重重,那么想要打破戒心怕该如融化坚冰一般。

想到这里,苏洛汐突然觉得看似黑暗而毫无头绪的混沌中出现了一点点光芒。

融化坚冰,若是烈火,万般不可,还未等坚冰有丝毫反应,火焰就已熄灭。因此,非慢火而不可得。

看来打破七郎的戒心亦如是,需从细小之处着手。

细小之处无非是些生活琐事,天子高高在上。自己现在也并不得宠,即便是得了宠,也不过是一晚之幸,又如何能知道他的喜好?

眼珠一转,顿时想起一人来。

这福喜公公整日陪伴在七郎左右,照料其生活琐事,想必对七郎的喜好甚为了解。不过这福喜公公想必早已对各宫嫔妃巴结之事司空见惯,至今未见偏颇,想是并未有人能够真心将其打动。

依稀记得福喜公公与七郎乃是多年之交,战乱中伤了身子又不忍离七郎而去才入宫为奴。这么多年的感情怕早已超越了主仆之情,对七郎也是忠心无二的。若是自己想要打动福喜公公,想必还是要展露对七郎的真情。如能以真心打动福喜公公,所有难题便可迎刃而解。

随着天色渐亮,苏洛汐的心中也似乎逐渐明亮了起来。

翌日,慈宁宫。

昨日那道圣旨一下,想必六宫之中没睡着觉的不只苏洛汐一人。

一大清早,各宫众人便早早起床梳洗打扮,前来慈宁宫请安。即使很少按时前来的景妃也破天荒的起了个大早,目的与在座众人一样,为了一睹这位新进宫的婕妤风采。

“景妃妹妹今日来的这般早,真是少见。看来受过佛祖洗涤静心果真非同一般,改日本宫也禀了皇上前去静修一番,沾沾灵气。”落于左手首座的宁妃,身着一身大红宫装纱衣,上以金线绣制百花,团花锦簇,贵气逼人。手持茶盏,轻轻吹了吹,垂眸笑道。

“姐姐有心向佛自是好事。”景妃自上次静修之后,更为高傲,轻瞥着宁妃道,“不过姐姐整日这般如花娇艳,想来佛祖要误会了姐姐的一片向佛之心。”

宁妃暗哼一声,却强自吞下了反驳的话语。自年关之时,景妃陪同太后前去静修,回来以后太后与其关系似乎缓和了许多。虽仍是有所不满,却不似往日那般针锋相对。这点不仅助长了景妃的气焰,也让自己颇为纳闷。

“一大早就听见你们这叽叽喳喳的,吵嚷的哀家头疼。”太后自内堂走出,皱眉道。

“臣妾参见太后,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众人见太后走出,均起身一礼,款款道。

“行了,起来吧。”太后落座,皱眉道,“昨日皇帝新晋封的婕妤呢?过来我瞧瞧。”

“这…”众人面面相觑。宁妃笑着开口道:“想必湘婕妤刚刚承宠,还有些不适,是以来的晚了些,还望太后见谅。”

“你啊,最是个和事老。”太后微嗔的看了宁妃一眼。

“湘婕妤驾到。”众人相谈正欢之时,门外忽然高声唱报。

“臣妾沈遗蝶参见太后,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软语入耳,颇为好听。

太后颇为惊讶,这声音听起来十分耳熟,莫不是…可前些日子刚听老六入宫说依依已然病逝,还不过月余的功夫,难道这世上有如此相同之人?

“抬起头来,让哀家看看。”太后的声音带上了一抹威严。

随着臻首缓缓抬起,不只是太后。在座众人,尤其是宁、景二妃,惊讶的以帕掩口。

“你…你…你不是曼荷吗?”太后惊讶道。

只听堂下之人轻笑道:“回太后的话,景旸王妃之事,臣妾也略有耳闻,实在是一大憾事。不过…”随即看着太后笑道,“臣妾乃是遗蝶,并非景旸王妃。”

太后听了这番话,分明是话中有话。细看面前之人,这神态,这语气,分明就是依依无疑。可为何摇身一变成了沈大人失散多年的女儿?

转念又想了想方才的话,看来其中必有缘由。当年老六和皇帝与依依之间的事倒也略知一二,莫不是皇帝真的冒天下之大不韪办了什么丢尽祖宗脸面之事?

想到此处,脸色逐渐阴沉下来。但想到皇上的颜面,还是隐忍了心中怒气。

“行了,哀家乏了,你们都退下吧。”许久之后,太后冷声说道。

众人犹在震惊之中,明眼如苏洛汐之辈已然猜出几分,闻得此言。均不愿趟这淌浑水,不约而同的决定先等事态明了一些再说,急忙起身道:“臣妾告退。”

待众人退下后,太后沉着脸冷声道:“南琴,去单独给我把湘婕妤请来,别惊动了其他人。”

往日佛香阵阵的慈宁宫,今日显得格外冰冷。

在沈遗蝶接到南琴通传那一刻,她就知道,太后已然发现了此时。面上勾起一抹笑容,恭谨道:“有劳姑姑,遗蝶这就前去。”

“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待南琴等一干太监宫女走后,两扇门紧紧关闭,太后一见沈遗蝶便冷声喝道。

“不知…太后所言何事?”沈遗蝶眼珠轻转问道。其实她心中也没底,不过丑媳妇总得见公婆,同生活在一个宫中,早晚都得知道,如今只能随机应变了。

“事到如今你们还想瞒着哀家吗?!”太后一拍案几怒道,“诈死换姓,弟夺兄妻,你们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的?!祖宗的脸面全都让你们丢光了!”

“原来太后所言此事。”沈遗蝶慢慢说道,心中暗自盘算该如何回答。若是论理,这么做确实过分,但事到如今也无后退之路。

波光流转,微微一笑道:“遗蝶与皇上两情相悦,实不知是丢了祖宗什么脸面。”微顿复言,“过去之事,已然过去,逝者已矣。如今遗蝶只想好好服侍皇上,为皇家开枝散叶。至于其他,遗蝶刚刚与父亲相认,往事种种已然忘却,还请太后见谅。”

“你说你们,让哀家日后在九泉之下如何面对先帝?!如何面对楚国列祖列宗?!”说到此处言语哽咽,隐有热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