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德四年,正月初一。

“皇上走时可说了什么?”宁妃早早就起了身,对着铜镜梳妆问道。

“回娘娘的话,皇上什么都没说。”映雪低低道。

实际宁妃早就知道皇上一句话都不会留,一个连自己房门都不愿进的男人还能指望他来天天看自己么?

“行了,你赶紧去把书房收拾一下,莫要让人看见了。”宁妃淡淡嘱咐映雪道,语气虽然淡淡,却多了一丝无奈。

“主子,长此以往也不是个办法…”映雪咬了咬下唇低低道。

“呵,这么多年了,你还没习惯么?”宁妃嘴角扯起一丝苦笑道,“行了,快去吧,若是待会儿让人发现了就不好了。”

映雪走后,宁妃粉拳紧握。又是这样,为什么自己要一直等待?论姿色,自己在这六宫之中不必任何人逊色;论才智,自己自幼师从大家名儒女红针织无一不通;论礼仪,自己长在相府礼仪自是无可挑剔。

可是为什么要等待的就是自己?从年初等到年尾,从日出等到日落,从月盈等到月缺。以前总觉得每年总还有一晚,他是属于自己一个人的。可终于的终于,他连这一晚都不愿意给自己。

突然间,她完全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在父兄面前说那些谎话;突然间,她觉得自己十分可笑,宁妃,真是个天大的笑话;突然间,她觉得自己这一生很可悲,耗尽了最美好的年华去等一个明知道永远都等不到的人。

到底在希望什么?到底还该不该等下去?

可不等又能如何?总不能….

文澜殿

“平阳公主、安阳公主、常乐郡主驾到。”

随着太监恭声唱喏,埋头在书案前的楚墨放下手中朱笔,皱眉道:“宣。”

“平阳、安阳、常乐给皇上请安,吾皇万岁万岁万岁万万岁。”殿中三人,两大一小,躬身行礼道。

“两位皇妹快快请起。”楚墨自案后步下,朗声道。看着两位皇妹虽然有着一模一样的面孔,却一个骄傲飞扬,一个温婉贤淑。

“谢皇上恩典。”三人恭谨起身。

“赐坐,福喜,上茶。”楚墨转身对福喜道,随即落座淡笑问道:“两位皇妹近来可好?今早在朝上见到驸马,心想着两位皇妹,这可巧,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就见到了。”

“皇上的想念,平阳可不敢当。”平阳公主轻抿一口香茗淡淡道。

楚墨闻言一怔,没想到这平阳公主虽出嫁多年,但仍然这般骄横跋扈,一点儿也不逊色当年。

一旁的安阳公主柔笑道:“姐姐与我也是许久不见皇上了,前些日子还提起我们小时候一起玩耍的事情。这不就趁着过年进宫,前来拜见皇上与众位娘娘,看来我们兄妹三人还真是心意相通。”

楚墨笑着接过道:“两位皇妹既然来了就多住几天,福喜,立刻带人去把两位公主的寝宫收拾出来。”

“且慢。”平阳公主开口道,“有道是‘出嫁从夫‘,我姐妹二人既已出嫁,若是无故回宫常驻,该叫天下之人如何议论?平阳在此谢过皇上恩典,只是恕难从命。”

楚墨到底是一国之君,接二连三的被平阳所顶撞,即便是再好的脾气也没了耐心,随即淡淡道:“既然如此,那就免了吧。”

兄妹三人一时无话,尴尬异常。

“听闻景妃姐姐陪同母后前去敬檀寺礼佛,不知宁妃姐姐可在宫中?我姐妹二人好前去拜会。”安阳公主见状只能找借口想办法将平阳公主带走。

“唔,宁妃在。”楚墨随手翻起案上的折子,淡淡道。

“上次听六嫂说起宫中有一位汐嫔为人甚为出挑,近日也颇受圣宠,不知皇兄可否引荐于我姐妹二人与这位汐嫔相识?”平阳公主冷冷开言。

楚墨闻言微一扬眉,本想开口发问,但念及年关之内,免得招她言语也懒得与其一般计较,便随口道:“福喜,摆驾兰陵宫。”言罢转身当先走了出去。

兰陵宫内。

“洛汐,这就是朕的两位皇妹,平阳公主与安阳公主,那位是平阳公主的女儿,常乐郡主。”楚墨淡淡道,“朕还有折子要看,就不在这陪你们了,替朕好好招待两位公主。”言罢转身欲走。

“那皇上的午膳….”苏洛汐不明所以,见楚墨刚进门就要走,遂急切问道。

楚墨脚步一顿,转头看了看众人,淡淡道:“连日来积压了许多奏折,朕的午膳就在文澜殿用吧,晚上再过来陪你。”言罢转身走出门外。

苏洛汐见楚墨脸色不太好看,言语有甚为淡然,也不敢多问,急忙行礼道:“臣妾恭送皇上。”

“行了,人都走远了,起来吧。”一个冷冷的声音自屋内传来,对苏洛汐道。

苏洛汐起身回到屋中,见平阳公主与安阳公主安稳落座,笑道:“洛汐谢过平阳公主。不过为人妻者,自当对夫君充满敬仰,更何况洛汐的夫君乃是一国之君,受万人朝拜。行礼与否自当不能流于形式,该当是发自内心,从而也就没有了远近。”

“哦?你怎么知道我是平阳而不是安阳?”平阳公主略一挑眉,看着苏洛汐道。

苏洛汐款款落座,笑答:“早听闻二位公主虽然长相相似,可一位飞扬一位温婉,是以也不难分辨。”

“果然如六嫂所说,汐嫔娘娘果然兰心蕙质,怪不得如此讨皇兄的欢心。”安阳公主笑道。

“安阳公主过誉了,若是不嫌弃,唤一声洛汐便是。”苏洛汐初次与两位公主相见,不知其来意,只得小心翼翼道。

“讨皇上欢心?景妃也讨皇上欢心,不过是以色事人罢了。”平阳公主提起景妃,满脸不屑道。

苏洛汐闻言不知该如何接话,只得岔开话题道:“不知二位公主今日前来有何指教?”

“指教可不敢当。”平阳公主冷冷道,“不过是听说皇上最近有个新宠,恰巧上次听六嫂提过,心中不免好奇前来瞧瞧罢了。”

“两位公主金枝玉叶,能引起公主的好奇,洛汐也甚为荣幸。”听平阳公主话中句句带刺,却也不便多说,只能顺着答道。

安阳公主见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心想姐姐自小骄纵惯了,即便皇上也要看在先帝与太后的面上让她三分。但这汐嫔到底是刚刚入宫,对其脾气秉性尚且不知,不过是上次听景旸王妃提过一次罢了,若是平阳按耐不住提了那件事就麻烦了。

正在安阳忖度之中,只听平阳冷冷道:“真人面前不说假话,今日我姐妹二人既然来了,就不妨开门见山直说了。”言罢吩咐奶妈将常乐郡主带了出去。

苏洛汐见状,心知这平阳公主今日必定来者不善,为今之计只能见招拆招,遂对初夏道:“这不用伺候了,你们先行退下。”

待众人走后,屋中只余三人。一个面带疑惑,一个面带冷笑,一个面带焦虑。

“你是如何有今日的位置,你自己很清楚吧。”平阳公主倒是个直性子,见众人退下后,直接对苏洛汐道。

苏洛汐一愣,又想到刚才平阳公主之言,想必接下来的内容定与景旸王妃有关,淡淡答道:“洛汐能有今日之位,当然全靠圣泽恩宠,不知公主此言从何而来?”

“呵,圣泽恩宠?若不是有曼荷姐姐,就凭你一届小小美人,能有今天的地位?”平阳冷笑道,“你既然知道皇兄与曼荷姐姐之事,为何还要霸占皇兄?人人都说知恩图报,曼荷姐姐将你带到今日的位置,而你呢?你就是这样报答她的?亏她还把你当做姐妹一般看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