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慕槿皱眉道,“主子的意思可是就这么放过了?老奴深知主子与夏姑娘之间的情谊,可夏姑娘如今有了反心,只怕...只怕会养虎为患,还请主子三思!”思量再三,慕槿还是说出了心中的疑虑,毕竟这深宫之中,是容不下太多的情谊的。

不知是手心传来的疼痛还是慕槿的一番话语,引得她柳眉轻皱,想到怀间的玉佩,苏洛汐不由得沉吟起来。片刻后,缓缓道:“宫中正值多事之秋,万事当先以皇上为主。”微顿起身轻叹道,“如今外有叛乱来势汹汹,内有丞相虎视眈眈。皇上在此时将玉佩传出,无非是因为我在宫外,尚可避开宫中暗涌。初夏的事我心中已有了计较,若是此时将事情和盘托出,一来惹急了景妃怕是对皇上不利,二来我必回宫前去辩明此事,岂非与七郎之意相拂?今日经我一问,初夏定已有所警觉,短时间内不会再有动作。以我之见不如按兵不动,密切关注宫中形式,以防不测。”

慕槿知她表面看上去已经对皇上毫无感情,可心中仍是无法放下,日日心系君身半点未曾懈怠,是以笑笑也未多言,只是趁着话笑道:“主子一颗芳心尽数系于皇上身上,只是咱们出宫已然多日,每日来的也不过是明黄卷轴之上的场面言语,也未见皇上稍来两句知冷知热的体己话,当真是难为了主子。”

这一句话当真是戳中了苏洛汐的心坎,有道是:相思树底说相思,思郎恨郎郎不知。自己在这观中多日,初时只恨,心有不甘,而后便是缠绵无尽的相思。但无论是那种心境,也尽数系在了那冤家身上半点不曾分离。可恨他怨他想他又如何?到头来不过是自己一场悲春伤秋,那人总是不知道的。

嘴角勉强勾起一丝笑意道:“姑姑那里的话,七郎胸怀天下社稷,又怎会将儿女情长挂在心上?能有那明黄卷轴我已心中安慰,有如何敢奢求其他?”不由得想到自己怕是在于子嗣无望,心中更加伤感,美眸含泪复道:“只想着日后他闲暇之时,不忘在这深山之中仍有人日日为他为大楚诵经祈福,也就是了。”

慕槿见状,急忙将话题岔开道:“怎么就提起这些个事情了,真是人老了就会瞎说。那...”微顿皱眉低声道,“日后主子的饮食药物可还由夏姑娘打理?还是...还是由老奴亲自照料?”苏洛汐略一沉吟道:“无妨,且看看他们还有什么花招可用。”话虽如此,慕槿心中明白苏洛汐此举不过是仍不相信初夏会彻底背叛自己,也是想给初夏留条后路。既是如此,她也不好再说什么。

月华如练,倾泻如水。一丝寒风瞧瞧的自窗缝中溜了进来,如豆的灯烛随风轻舞,让深沉的夜色微微有了些生动的感觉。

苏洛汐房中灯烛已燃过半,可床边的倩影仍是没有半点睡意。此时的她已经没有了白天的慌乱,只是一双美眸一眨不眨的看着头顶的雕花窗棂,心中在想着日间的事情。如今依照宫中的形式来看,表面上虽是景妃即将产子,风光更胜从前。可实则此事联系前朝,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景妃腹中的孩子。那夜潜回宫,虽用了小计谋化解了皇上与丞相之间的针锋相对,可丞相已露反意。此番若是景妃一索得男,丞相会不高兴,太后会不高兴,但最不高兴的想必是七郎。可除去景妃腹中之子,岂非亲手毁了自己多年的扶植?而且在宫中景妃因受皇宠而牵制宁妃,若是景妃没了孩子,便没有了最有利的靠山,本来自己也是牵制宁妃的一股势力,可如今...若是后宫宁妃独大,必然引得前朝丞相更加嚣张,倒是就当真是反了。

七郎如今可真是两相为难,都怪自己这身子不争气,若是...想到此处,苏洛汐不由的心中泛起懊恼之情,自己从未如此厌恶过自己,气愤之余用手砸到**,带起了伤势,不由得哎呦一声,倒吸了一口凉气。

“几日不见,就这么砸了一下便受不住了?这好山好水的到底是养人,愈发的娇贵了。”一个沉稳而熟悉的声音幽幽的传来,虽然这声音的主人明显是在故意压低,可仍是震的苏洛汐心弦微动。

是他!一定是他!他来了!

苏洛汐也顾不上疼痛,急忙匆匆起身,想要寻找声音的来源。可这声音如同与她捉迷藏一般,似是未曾来过,消失得无影无踪。

罢了,不过是自己又在瞎想,此时的他不是在璟琮宫那温柔乡,便是在于宁妃修好,怎会来的这深山老林之中。苏洛汐自嘲一笑,摇摇头吹熄了灯烛,准备就寝。就在这黑暗之中,正准备转身的苏洛汐似是被桌角绊了一下,心惊之余让她猝不及防的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这一惊更是让苏洛汐三魂去了两魄,想要下意识的大喊却又被来人捂住了嘴,一双美眸惊恐的看着面前模糊的轮廓。

“嘘。”那个声音道,“这才几日,便生分了么?”说着双臂又紧了紧,将苏洛汐牢牢的圈在了怀中。苏洛汐这才明白了来这是谁。大惊之余,一时间喜怒哀乐全部化作热泪一滴滴的顺颊而下。

溶溶的月光透过窗棂,散布在楚墨轮廓清晰的面庞上,让原本深邃的五官愈发的立体,如星般璀璨的眸子中少了往日的神采,更多的是疲惫与思念。目光落在苏洛汐晶莹的泪珠上,压抑的声音略放了些道:“怎的就哭了,不想我么?”虽然因奔波让声音略有些沙哑,可熟悉的声线之中仍染上了淡淡的玩世不恭。修长而白皙的手指轻轻的拭去苏洛汐面颊上的泪水,轻轻的放在嘴边抿了抿,再抬眸时已是情谊满满,深情道:“这泪的滋味,我记下了,此生必不会再尝到。”

这一句话,让苏洛汐多日所积攒的情绪如洪水决堤一般倾泻而出,不由举起粉拳捶打道:“你若真有此心,怎会将我一人置于这深山之中不闻不问,你怎的如此狠心让我日夜牵挂,你怎如此狠心让我日夜担忧,你怎忍心...怎么忍心让我如此思念你...”言道最后,已是泣不成声,抽噎难抑。

楚墨将苏洛汐玉手捉紧放于胸前,将她更近的揽在怀中,轻轻的抚着她的脊背安慰。直到苏洛汐如同一只小猫一般,蜷伏在怀中,片刻后静静道:“你只道你是如此,你又可知我对你亦是如此,甚至愈烈。思念之味,朕本以为一世不可尝。如今...可笑我这七尺之躯,也终究是无法忍受这折磨飞奔而来,更何况你一纤纤弱质,当真是...”

话未说完,苏洛汐便深处玉指放于唇边,四目相对,半晌幽幽道:“只愿君心似我心,终不负相思。”说完便双目轻阖,踮起脚尖凑了上去。数日未见,无尽的相思缠绵纠葛,如同一把烈火般,燃烧了荒凉的冬夜,温暖尺寸小屋。

东方微微泛起了鱼肚色,朦胧的透过稀疏的枝桠斑驳洒在地上。房内的一片春色方云收雨歇,只余二人此起彼伏的轻喘声,昭示着方才战斗的激烈。

虽是冬日,苏洛汐欺霜胜雪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之中,脊背之上微微的沁出了一层薄汗,两两青丝缠绕如浓密的水藻一般散落在凌乱的床铺之间。楚墨俊朗的侧脸低低的压在苏洛汐白皙的额头上,翦羽般的睫毛随着厚实的起伏的胸膛微微闪动。苏洛汐整个人慵懒而满足的伏在楚墨的怀中,双眸轻阖,低低的说着自己的经历与心事。

“就是这样,我才发现了初夏的异常,若非如此,也不至于伤了手。可手上的伤又如何比得了心里的伤,没想到我们姐妹十数载,终还是抵不过这深宫之中的浮华。七郎,你说我这次放过她,究竟是对是错...”苏洛汐低低一叹,却等了许久没有回音,不由得抬头看去,只见那人早已睡去只余自己在这说些没头没脑的傻话,心下又是羞又是恼,索性将锦被一拉,转过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