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稻开花期间,也是社员们可以短暂清闲的日子,杨楚生到公社,还让不少社员,都在他的竹寮等着,就是要听听他到公社的新闻。

“他来了。”桂香嫂手里扶着刚刚摘下来,足足有二十斤的南瓜,看见他正在跟郭副书记说话,大声就喊。

郭副书记这一段时间,那可是天天看报纸,因为这时候的报纸,对于上面的什么消息,登得特别多。

“杨楚生,看来你去年所说的,证明是对的。”郭副书记说着还扬起报纸笑。

“郭书记,你就更加放心地放牛吧,别到时复职了,将我这个小知青忘记了就行。”杨楚生还开玩笑。

这老干部笑得特别爽,拍着他的肩膀,真的,他心里对他只有感谢,但以这小家伙的性格,不说感谢两个字倒好,说了就是见外了

。就在他最灰心的时候,是这个小知青给他鼓劲,给他安慰。

杨楚生也往竹寮走了,老远的,看见大家在分南瓜,反正他自己也吃不完,谁想拿随便。这种大热天,南瓜和番薯煮成汤,加点姜和糖,吃起来最爽口。

“杨大书记,跟罗书记吵架回来了?”秋月嫂手里拿着一块南瓜,大声问。

“嘿嘿,不用吵架。”杨楚生停好自行车,跟大家说一下,罗书记要他们多交点余粮的事,当然也不会落下,姓罗的当孙子的表情。

去年他们就多交了余粮了,现在社员们也没过多的怨言,大家听到罗书记也会当孙子,只有笑。

“喂,那人是不是找你来了?好像是……”桂香嫂突然小声说,她才要说出是百货公司的经理,但却突然不说了,还是别让太多人知道为好。

杨楚生一看也一愣,真的是百货公司的那位女经理,她知道他住在这倒不奇怪,因为去年还到这里支农。

“他有客人,我们走了。”水笋叔也站起来说,社员们也想回家做饭了。

“哎呀,你这里还挺热闹的。”这经理停好自行车,笑着说。

杨楚生笑一下,估摸着她来到这,可能给他发工作证吧。笑着说:“都是村里的社员,进来坐吧。”

这女经理摘下草帽,边煽着:“我自己来,让你赶紧照两张一寸照片,给你贴在工作证上用。

杨楚生听了还笑,这经理为了钱,也是胆子不小。站起来说:“不用照,我这里有现成的。”

“这样更好,下午你要有空,自己到百货公司拿也行。”女经理拿过照片就说。

本来杨楚生是不想走私了,因为他也用不着冒险。只是人家按照他说的,给他发了工作证了,不走,那就叫失信,失信的事他肯定不干。

杨楚生也因为觉得,有这工作证,然后再过香港,上次印两张发票的印版肯定还在,有这两样东西,风险也少了很多,所以再走一次也行

又要过香港了,这次杨楚生就准备不在香港拿货,那个开旅馆女人的老公,不就在那边的地下走私市场,牛得不得了的嘛,就让他找货就行。

想起来吧,也有点好笑,杨楚生有香港的特别通行证,但也只能在香港的地头上行走。要过香港了,却不得不用偷渡,只是现在跟以前不同,就是在海中遇到人家的水警,也不用怕。

杨楚生拉一张椅子,站在椅子上,打开架子上白雪的东西,他的香港特别通行证就放在里面,跟白雪当时写给他的那封信放在一起。

两样东西都被拿下,杨楚生打开那封还留着白雪泪迹的信,信的内容,虽然不知道看了多少遍,但是每次看的,却是信纸上面的泪迹。

上次到香港,没有到白雪的舅舅那里,这次过去了,一定到他那里坐一下。反正吧,不管她跟别人结婚了也好,他就要探听一下,也不管他能活到多少岁,心里就是舍不去她。

夏夜的田野,那是小动物和昆虫的世界,青蛙的鸣叫,田鼠的争吵,夏蝉的尖叫,就如一场田野音乐会一样。

杨楚生坐在土坎上面,手里拿的是白雪的那个口琴,没有听到口琴声,只有他的双手,在轻轻地摸着口琴。

不知道她怎样了?杨楚生每想到这,就会抬头望着天际,更会重重地叹气。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里,眼神也会瞬间透出几分忧郁。

“咻咻咻!”趴在土坎下面的白狗,突然低声地叫着,甩着尾巴往黑暗中跑,然后冲着走过来的桂香嫂摇尾巴。

桂香嫂身上就穿着那件尼龙布做的上衣,伸手摸着小白,抬头看着杨楚生,也能看见他手里拿着的东西。走到土坎下面,小声问:“又在想白雪了?”

杨楚生点点头,走下土坎,又看着口琴说:“什么时候,能将口琴还给她呢?”

桂香嫂没有说话,只是扑闪着一对带水的眼睛。两年了吧,经常都会见他这样,一个人静静地坐着,手里拿着这把口琴,每看他这样,她就知道,他又在想白雪。

“等吧,会有她出现的那一天的。”桂香嫂也小声说,这算是安慰吧

。其实她的心里挺有想法,这就是命里注定了的。有情人却不能在一起,没情的人,却天天相见,这也是她将自己也代入进去了。

两人一起走进竹寮,桂香嫂又小声问:“要是她嫁人了呢?”

“那也没办法,我也会等着,亲自将这口琴交到她手里。”杨楚生也说。

女人的心想得多点吧,桂香嫂往椅子上坐,灯光里,一张清秀的脸也显出沉思的样子。应该说吧,跟杨楚生相识两年了,在他们之间,发生的事何其多,心里没有隐藏着对他的情意,那是假的。

“嗯!”桂香嫂轻轻地叹一声,看着灯光下,杨楚生又在看着白雪的那封信,让她的心里又生出不少想法。

不在他身边的人,他却时常思念,在他身边的人,他却不懂得她的心。人世上就是这样作弄人,桂香嫂也知道自己是什么人,她并不是黄花闺女,岁数又比杨楚生大,并不敢有跟他结婚生孩子之心,但隐藏着情意的女人,内心是相当复杂的。

桂香嫂也因为在想心事,两眼却看着杨楚生,看得有点失神。就是他低头将口琴放在枕头边,她也是呆呆地瞧着他出神。

杨楚生抬起脸,感觉桂香嫂自打进来了,就没再开口。往她一瞧,就见她一双手放在膝盖上,手掌托着清秀的美脸,那双闪烁着水灵精气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喂,你在想什么?”杨楚生笑着问,但又笑,因为桂香嫂还没感觉,还是那样呆呆地看着他。

“喂……”杨楚生大声来一个长音。

“哎呀!”桂香嫂终于回过神了,吓了一跳,本来就爱脸红,这一下更是感觉脸一阵发烧,没有镜子,但她自己感觉脸一定会红。

杨楚生却还在笑,这让桂香嫂更羞,好像刚才她的心事,已经被他看破似的。嗔了他一眼说:“你在笑啥?”

“你刚才在想什么?”杨楚生还笑着问。

桂香嫂翘着小嘴,来个似嗔似瞪,突然发现竹铺上面,放着装着衣服的袋子,站起来问:“你又想出门呀?”

“对呀,再走一次布料

。”杨楚生点头说。

“太危险了。”桂香嫂坐在他身边,她当然有些急,反正有风险她就是心急。

杨楚生将他的那份香港特别通行证放进口袋里,小声说:“也没多大危险,反正有些证明可以通行。”

桂香嫂拿起那个装衣服的袋子,看着这家伙,小声说:“你瞧,乱成这样。”一说完,将衣服全都倒出来,又瞪他一眼,一件件折叠得整齐点。

“路上小心点呀?”桂香嫂边用手抚平衣服,抬头小声吩咐。然后看这家伙在点头,她又抿起嘴巴,嘴角露出轻笑。是她突然间有感觉,他们俩就这样坐在床边,她就慢慢地叠着衣服,好像小夫妻的情景。

“知道了,没关系。”杨楚生拿起那份工作证,朝着她面前一扬又说:“有这个,没事。”

桂香嫂抬起脸,看他的脸,还露出挺得意的表情。好自己下面的手还在抹着衣服,眼睛却还在看他,嘴角的笑,也比刚才更加明显。

突然,平日里很容易脸红的桂香嫂,也在情不自禁之中,将那张还露出轻笑的嘴巴,快速地往杨楚生嘴巴一亲,然后扑闪着眼睛,朝着他看。

因为在山脚边,他们也亲过,在路边的大榕树下,他们也亲过。现在这竹寮里,只有他们俩,还有一盏昏黄的煤油灯,但她心里突然间,却涌起一股情意。

也就是轻轻的一亲,桂香嫂的眼睛,也不再躲闪,呆呆地看着杨楚生。她的心还是在狂跳,还是在紧张。

杨楚生双手放在她的肩膀上,手轻轻地抹着她还带着笑的嘴角。

对于这位温柔的桂香嫂,他真的,对她有一种怜惜之感,并不会跟张英红,或者是香港的十二钗一样,他可以使坏。也跟十四娘不一样,可以毫无顾忌地将她抱在怀里。因为她是个传统的小村妇,极容易害羞,也极其懦弱的小村妇。

桂香嫂挺乖顺的,任由他的手,在摸着她的嘴角,还是含着几分娇羞的笑。要不是外面秋月嫂人未到,就朝着小白吆喝的声音,她一定会轻轻地趴进他的怀里,小巧的嘴巴,再度对着他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