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派出所了,杨楚生回头看着在数他那些钱的黄所长说:“我这钱有两千块,要是少了我找你要。”

这黄所长抬头又瞪眼,看着这个自称知青的家伙,从他的一双浓眉和一双透出精光的眼神来分析,应该不是美蒋特务。特务嘛,应该是尖嘴猴腮还带暴牙才对,反正真正的特务他也没看过,印象中就是这样。倒是一双眼神,透出投机倒把分子的狡猾。

“一千九百九。”这黄所长数到最后还出声,他一双手还从没拿过这样多的钱,每月的工资也就三张大团结出头。现在他也终于感觉到了,原来数钱是这样爽,怪不得投机倒把分子,他娘的一个个都是屡教不改。这爽啊,爽得他又再数一次。

“一个知青,那来这么多钱

。”黄所长数完钱,朝着那个临时的又说:“随便送一个屋子,等会再审问。”

“进去!”这临时的家伙,一只手推开一间屋子的门,另一只手朝着杨楚生一推就喊。

“你记住,老子一定不会放过你。”杨楚生冲着这家伙也说。

这临时工尽管是没有红领章,但能穿上这身制服就是神气,随便一个人看到这身制服,那有分什么正式还是临时。反正他还没碰到过一个,被抓进派出所还敢这样嚣张的,两眼一瞪,干脆将杨楚生铐在窗户的木条上。

没办法,杨楚生也不想叫喊了,反正叫了也没用。这年头,提高警惕这四个字,连小学生都经常挂在嘴边,更别说公安了。何况这年代,有些理由你是怎么说也说不清的,只是心里急,这要等到什么时候,才有人来审问还是啥的。

知青嘛,别看杨楚生穿得光鲜,就是他穿上一身绿军装,人家知道你是知青,根本就不当你一回事。这都已经是知青能够回城的时候了,虽然还有新的知青下乡,但要是爹妈有份量,那个还是知青。

那个黄所长先将钱交了,然后还在值班室里喝茶,看着那个临时工走进来,还问:“怎样,那家伙老实了没?”

“他能不老实嘛,我把他扣在窗户上。”那位临时工说完了,也端起一杯茶。喝一口又说:“这家伙,也太嚣张了。”

也不怪这临时工的特别神气,后面没有人,那能在派出所里当个临时工,当了当了就成了真正的公安了。

“这家伙,太不老实了,再喝几杯茶才慢慢问,关他半个月,让他们公社派出所来领人。”所长边喝茶边说,他们这些城市的派出所,还看不起农村的同行呢。

终于,所长过足了茶瘾,慢慢地往杨楚生这边走来了,他就决定亲自审问,看看这小知青老不老实。

“怎么?听不到你的叫喊了。”所长走到铐着杨楚生的窗户外面,看这哥们站在窗户的里面就问。

“行,你们牛,因为你们是公安。”杨楚生也说。

“知道就好

。”派出所长说完还笑,推开屋子的门,朝着一个负责记录的哥们就说,打开他的手铐。

“你妈的,是我们审问你,还是你审问我们!”那位负责记录的公安,朝着坐在靠墙位置的杨楚生就骂。

这年头,派出所审问人的,也就是一张办公桌,一边摆着两张椅子,就是一个问一个记录的位子,另一边只摆着一张椅子的,就是被审问的人坐的了。杨楚生也不管那么多,随便往两张椅子的一张坐,看着那家伙骂人了,他还大声喊:“你没有妈啊?”

好家伙!这黄所长气得歪脑袋,然后又咬了一下牙。看这个自称知青的家伙,坐到另一边,却还翘起二郎脚。

“脚放好!”负责记录的那个,又是大声喊。

放就放,杨楚生脚是放下了,虽然双手被铐,但却还能掏出三五,用嘴巴咬出一根。

“这什么香烟?”所长又问。

“三五,比大前门还值钱,一包要十五块钱港币!”杨楚生也没好气了。怎么着,他又不是杀人放火。

香是不是,杨楚生点上烟,看着两位哥们闻到烟味,还在耸鼻子,禁不住笑。也是他还算是没有美蒋特务的嫌疑,要不然,人家能让他抽烟才怪。

虽然没有特务的嫌疑,但这个杨楚生拽什么,就冲这香烟,还有港币两个字,不用问,这十足就是个投机倒把分子。

“姓名?”黄所长开始问了。

“来滨海市干什么?”开始该问的都问了,黄所长转入正题。

“来干什么?第一到我家,送钱给我爸妈,第二到地区革委会呀!干什么。”杨楚生也不得不这样说,不然被人家扔进收容所。这年代,关进看守所是有日期的,要是被扔进收容所,关你到明年也行,这种亏他可不想吃。

“切,你倒不如说,革委会主任是你爹。”负责记录的哥们翻着白眼就说。

“嘿嘿,革委会的张主任不是我爹,但却是我哥们。”杨楚生又来。

“哥们?”负责记录的那位,眨着眼睛,不明白哥们是啥意思,听起来有《水浒》里面的那种味道

杨楚生吸入一口烟又说:“我说的就是这些,告诉你们,你们信也行,不信也行,不关我的事。但我还是劝你们,到地区革委会问问张主任,就是有没有这回事。”

反正吧,杨楚生的名字,是曾经出现在报纸,但已经是两年前的事了,人家也忘了这名字。只是他的话,却也让黄所长在沉吟。

杨楚生又提醒一句:“你们要是不问,到时张主任找不着我,别怪我没跟你说。”其实他也是心里急了,真要被扔进收容所,吃亏的就是自己。

“喂,给我端杯茶来。”杨楚生口渴了,看问完了的两个人要走,大声就说。

哈哈!黄所长听了又是回头一瞪,就是听到这家伙说到地区革委会,他们要走了,才没有再将他铐在窗户上面,这家伙却还要喝茶。大声也说:“你说的,我们会了解,如果你胡说,那你就罪加一等。”

“砰”!屋子的门一关,这黄所长立马骑上一辆破边三轮,当然是询问杨楚生所说的事。

地区革委会啊,这黄所长宁可信其有,要真的是,那他将这个小知青戴上手铐,就不是公安的职责,而是很严重的工作疏忽。

真他娘的倒霉!杨楚生坐在椅子上暗自骂,突然鼻子耸了几下,闻到一股猪肉的香味,站起来就往窗户趴,肚子饿了呗。

“喂,我还没吃饭呢?”杨楚生站在窗户前,看见那个临时工端着一个小菜盆,大声就喊。人家派出所的生活还不错,小菜盆的饭,那家伙还没吃,里面就白米饭还放着两样菜,还能看见猪肉。

“你想吃饭啊,嘿嘿,肚子饿了是不是?告诉你,中午你就饿着,今晚到收容所里吃吧。”这哥们嘴里在说,还故意走到窗户边,让杨楚生看着饭咽口水。然后筷子夹起一块猪肉,放进嘴里,又朝着杨楚生笑。

忽然,这家伙转脸朝着小跑着进来的黄所长,大声喊:“黄所长,吃饭了!”

“吃……”黄所长差点骂人,他那辆破边三轮,在地区革委会门前,还被站岗的解放军战士给拦下

。还好他这一身老虎皮和证件算是管用,然后还不知道地区革委会办公室在那里,等着找到了,刚好从办公室里走出几个哥们,已经中午下班了。

这黄所长当然问了,其中一个哥们指着最后走出来的一个半秃老哥们说:“你问主任吧。”

地区革委会办公室主任,这官也不小了,黄所长一问,这老哥们立马瞪大眼睛,他也不知道这事。

“等等,你说那人叫啥名字?”这办公室主任又问。

“叫杨楚生,他自己说是知青。”

黄所长说完就变傻,因为这主任听了也说:“那肯定是,我问问。”说完了,往张主任办公室那边走。

不好了,这主任一回来,看着黄所长就说:“是有这么回事,你将他送看守所了?”

坏了!黄所长差点喊出妈,冲着主任说:“还没有。”然后转身就走,要不是在地区革委会大院里,他敢用上百米冲刺。

麻烦了,黄所长的破三轮就是破,你越急,这破家伙越是慢吞吞。这哥们朝着脚踏启动猛地一踩,这破家伙好像在偷笑一样,“突突突”然后就歇菜。

终于,第六次,黄所长用尽了吃奶的力气,狠狠地踩,这破家伙咳嗽了几声,然后行了。

亲娘的,怪不得那个知青同志敢嚣张。这黄所长就是快,还好,整个滨海市没有红绿灯,这破三轮摩托,再怎样破也比自行车快。

“快点放他出来!”黄所长朝着正在吃饭的家伙喊,他自己就站在窗前,掏出一包飞马,先来两声“嘿嘿!”再请杨楚生一根。

傻了!正吃饭的家伙,嘴里的猪肉还嚼不烂,突然间见黄所长这样,傻得“咯”一声,将猪肉往肚子就咽,却不想那猪肉还卡在喉咙口,搞得他也发出几声咳嗽。

那位刚才审问时,负责记录的哥们却也才想到厨房吃饭,当场也傻。

都傻,只有杨楚生在笑,人家的飞马他才不要,反正这会是中午,张主任也要休息,要怎么办,得由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