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爽,杨楚生端着一碗饭,坐在土坎上面吃。

谁能跟他一样懂得欣赏,坐在土坎上面吃饭,看着西边差不多要碰到山尖的晚霞,眼前整片水稻,好像一齐成熟一样,都透出金黄。

叽叽喳喳一阵吵杂声,傍晚的鸟雀更多,突听“呛呛呛……”一阵脸盆被敲响的声音,远远的,还能听见桂香嫂发出“噢……”的长喊。

杨楚生听了还在笑,这桂香嫂的吆喝声太柔和了,这那里是在赶麻雀,倒不如说是在请它们到田里吃饱了才归巢。

“扑扑扑”

!一大群几乎能罩住一亩稻田的麻雀,本来是想趁着傍晚,飞到稻田里。这喊声一起,麻雀们在空中又打了个转,跟远远飞过来的另外几群,汇合在一块。

好壮观!一时间,如铺天盖地般的麻雀群,“叽叽喳喳”飞过杨楚生的头顶,有一小群降落在竹寮不远的树上,其它的,都往树后的山边飞。

百鸟归巢,知青们吃饭算是比较早的,村里的烟囱,大都还是炊烟升起不断,山脚边的群鸟齐唱声,杨楚生还能听见。

桂香嫂也打算回家了,朝着杨楚生的竹寮看,看土坎上坐着的,不是他还有谁,抬起手朝着他挥几下。

杨楚生也抬起手,桂香嫂有没有笑他也看不见。

“唰唰唰”!正在吃饭的白狗,突然朝着番薯地冲,立刻就听到几声“吱吱吱”田鼠的惨叫声。

刘雪贞更逗,一只手还端着饭,另一只手却拿着一根竹子,一端绑着一个小竹圈,小竹圈上面缠着厚厚的蜘蛛丝。这东西是孟跃进的杰作,专门捕蝉用的。

“喂,这里有一只。”刘雪贞抬头朝着杨楚生喊。

“你就捉呗。”杨楚生笑着说。

刘雪贞翘一个嘴巴再来个白眼,放下碗,双手握着竹子,看一只蝉,贴在一个有七八斤重的南瓜上面,“知知知”地叫。

“双手别抖。”杨楚生又喊。

刘雪贞不翻白眼了,她正紧张着呢。竹圈慢慢靠近那只鸣蝉,突然往下一压,大声就喊:“哎呀,我按到了!”

“哈哈哈!恭喜你运气大好!”杨楚生笑着说,真的,她这样的动作也能捉到蝉,那是这蝉倒了大霉。

竹圈上的蜘蛛丝,是一种特别大的蜘蛛织成的,这种蜘蛛的丝有粘性,而且弹力特别好。刘雪贞将竹圈一抬,那只蝉拼命挣扎,叫得更响。

“嘿嘿,怎样?”刘雪贞得意啊,抓起还在挣扎的蝉,将透明的长翅膀撕掉半截,这还在大叫的家伙,想飞也飞不起来了。

“行了,今晚有这东西,保证你睡不着觉

。”杨楚生一碗饭吃完了,边说边走下土坎。

“嘻嘻,真漂亮,一定是母的。”刘雪贞说完了,又是得意地将蝉举在他面前晃。

杨楚生笑得更大:“这位女同志,母的蝉是哑巴的,会叫的是公的。”

“不是,母的声音才有这样尖利!”刘雪贞连碗也没拿,想为女同志争口气。

孟跃进都笑得不能吃饭了,边笑边说:“我第一次,听到会叫的蝉是母的。”

“不管,我说母的就是母的!”刘雪贞也大声说。

“行,那里还有一座古董,你要说里面的人还是活的,说不定半夜那人还真从土里冒出来。”孟跃进说完了,急忙一躲,刘雪贞手里的竹子差点打着他了。

杨楚生又盛了一碗饭,将几块炒南瓜放在饭上,又走出竹寮说:“明天别吃南瓜了,连续吃几天了?”

王升也说:“八天了,总共吃掉三个。”

“我的天,几十斤了。”杨楚生还皱一眉。

“你有钱,明天一整天就吃猪肉。”孟跃进说完了,看刘雪贞,只要她也附和,吃猪肉的比率就高点。

刘雪贞却在笑,小声说:“喂,你不会偷钓鱼呀?”

“对呀,上次我钓了一条草鱼,还小,现在可能有上斤了,老杨,今晚嘿嘿。”孟跃进又勾起了做贼的兴奋。

“你这家伙还偷不够啊?”杨楚生抬起头说。

孟跃进瞪起眼睛:“要是一辈子当知青,我保证偷一辈子。”

“行了,你这家伙就是跟社会有仇。”刘雪贞也盛着又一碗饭,走出来就说。

孟跃进放下碗,那表情注定他的语气要开始慷慨激昂了:“我们这一代人,是最为悲剧的一代,是先天发育不足,后天营养不良的一代。”

“那要怪你爸妈,不制造你出来不就行了嘛

。”王升也小声说。

刘雪贞笑抽了,放下碗就笑。

孟跃进瞪大眼睛,看架势,王升要再敢说,非得吃他两拳头不可。又说:“所以嘛,以后我要能有赚钱的门路,除了杀人放火,其他的手段都无所谓。”

“惨了,看来你阴暗的心里,越来越崎形了。”杨楚生叭进饭的嘴巴,说话还不大清楚。

几个人边说边笑,突然刘雪贞站起来,看见几个身影朝着他们走过来了,惊喜地叫啊。

“杨楚生,哈哈!”这几个也是知青,在东方大队插队的,跟他们一起到知青农场。

“你们怎么来了?”杨楚生也站起来问。

“嘿嘿,我们这些插队的,又被调回原来的大队,知青场的水库在收尾了呗。”一位女知青大声说,然后扶着刘雪贞的肩膀,总共三个女知青了,高兴地跳。

那几个知青笑完了,看着他们的竹寮,都在摇头。

“还是你们好,有这地方住,我们呢,五个人住一间大白天还是黑乎乎的屋子,隔壁还是牛舍。”一位女知青说完了,还走进他们的竹寮里参观。

确实,同样是知青,杨楚生他们的生活好得让人羡慕,另一位女知青看他手腕上的手表,又看一下自行车,开玩笑地说:“你才是地主。”

“哈哈,确实,我不但是地主,还是大恶霸地主。”杨楚生说完,爽朗地又笑。

总共九个知青,聚一块了,不热闹也不行,杨楚生掏出飞马,孟跃进这家伙却拿起钓鱼杆。

“喂,你要干嘛?”东方大队的一个知青问。

“到大队池塘里,钓鱼请你们,只是鱼还小。”孟跃进回身就说,干脆脱掉背心。这模样,让人会想起《水浒》里面的玩小七。

“嗨,我们大队的鱼塘里,那草鱼都是一斤以上的,昨晚我们才钓了两条

。”另一位男知青也说。

杨楚生又在笑,看来知青偷钓鱼,不是他的独创。

“老杨,走,要被发现了,就将人家放倒。”孟跃进豪气地又说。

“得了,你能放倒人家才怪。”刘雪贞又翻着白眼说。

杨楚生站起来,听到有一斤以上的,也让他觉得偷起来有价值。

这两个家伙合起来,可能想偷银行更适合,大概也就半个小时,“砰砰砰”一阵脚步声响,孟跃进这家伙手里提着三条都是一斤以上的草鱼就跑回来了,还边跑边笑。

“哇,你们胆子好大,一次就是三条,没有被发现吧?”一位知青还问。

孟跃进大笑一会,才说:“怎么不被发现,可惜才一个,我们才要跑,那家伙拿着手电就追,结果被老杨埋伏在田里,这家伙才一过,这被他放倒,手电往田里扔,我们在跑,那家伙还在骂。”

“哈哈哈……”知青们就是笑。

“来来,烧火,我再给大家搞一个下酒菜!”杨楚生大声喊,然后提着那盏煤油马灯,手里还拿着手电,走到竹寮不远的几棵树下。

知青们都挺奇怪的,一位女知青又问:“这搞什么?”

“看着”杨楚生一说,将马灯拧得更亮,再打开三节电池的手电。再种光凑一块,亮度也还行。

“哇!飞下来了!”那位女知青又惊叫,灯光一亮起来,突然从树上,一只只蝉,张开翅膀就往灯光下飞。

知青们捡啊,总共上百只应该有。这回大家明白了,都乐,将蝉的头轻轻拧下,一拉,就见到一条长长的肠子也被拉出来了。

“来!喝酒!”杨楚生高兴得也豪气涌出,他们还有两瓶酒。

“鱼来了!”刘雪贞笑着喊,知青们的眼睛都亮了,一锅草鱼煮咸菜,那味道,没吃就闻到又鲜又香。

几位知青将几只蝉放进火堆边的炭火上面,立马就是另一种扑鼻的香

孟跃进又往黑暗中走,回来的时候,手里还抱着一大捆带叶子的花生,反正他们只要想偷,喝酒不怕没有下酒菜。要是时间早点,抓一条蛇更棒。

“来!可以吃了。”杨楚生大声喊,拿起一只香喷喷的蝉,轻轻一咬,“咔”地一响。这东西吃起来香是当然的,那种脆啊,牙一咬就发出声音,而且特别有肉感。

“哇,真香!”刘雪贞第一次吃这种东西,这美女香得不想咽下。

“喝!”杨楚生又是大声喊,篝火映红着他的脸,看起来更加豪气。

一阵碗子碰在一起的声音,男女知青们都张开嘴巴,然后就是一阵喝下酒,豪放地哈气的声音。都是知青,不用搞什么礼貌,能大口喝就喝。

“来呀!”杨楚生又喊,夹起一块草鱼往另一个碗里放。

“好!”这哥们吃了一大块,草鱼煮咸菜,鲜美中带着点酸,味道更鲜美。

孟跃进两大口酒一喝,站起来,大声问:“老杨,那好汉歌的开头是怎么来着?”

杨楚生也站起来,大声就唱:“大河向东流啊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啊……”

歌声高亢有力,两个家伙唱得知青们嘴巴不能动。听这歌声,真的让几个女知青,心里也会不由自主涌起一股豪气。

“哗哗哗……”知青们鼓掌,杨楚生弯腰又拿起碗,大声说:“喝,每人唱一首歌!”

“好!”刘雪贞也大声喊,咽下酒,站起来,身子一挺:“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

“哈哈哈……”知青们全都笑,刘雪贞唱这首歌,也太不够雄壮了,唱着唱着,突然比出兰花指,能让他们不笑嘛。

杨楚生笑完了,又往火堆里扔进一些柴枝。

“我们走了,明天就要夏收了。”东方大队的,五个知青,带着酒香,跟杨楚生他们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