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楚生这会好了,知名度高得出奇。郭副书记也只是被批斗三场,一场是县革委会组织的,一场是公社的,还有一场,就是大队,跟水鸡叔一起被批斗了一下。可这小知青就不同了,那个大队要开批斗会,这家伙就是其中的一个。

他才乐呢,那个大队批斗他一场,最少还得管他一两顿饭。这家伙到东方大队,还跟张卫国差点打架,人家要报复,他能忍着不吱声嘛。

不过,这种以后被上级批评为走过场的批斗会,也就一个星期时间而已,接着就有事了。高音喇叭里,响起一种不寻常的,让社员们也觉得透不出气的哀曲声。农民们是没有,知青们和大队干部们,每人都在手臂上,戴上一个黑色的布圈。

也可以这样说吧,就因为这事,所有的批斗会也就结束,或者是暂时结束。

空旷的田野里,尽管北风“嗖嗖”地刮着,但是四个知青,却坐在土坎上面。黑夜里,四个身影都有一段时间一动不动了,动的只有他们被风吹动的头发和衣裳。

突然,凄厉的北风里,响起了一阵口琴声,还是那首知青们经常听到,但却不明白其中隐藏着什么的《夫妻双双把家还》。

杨楚生还是在想念白雪,还是在想着,她会怎么样。

“别吹了,睡觉!”孟跃进大声喊着,第一个走下土坎。

“休息吧,也许明天醒来了,又有什么事发生。”刘雪贞也站起来说。

确实,刘雪贞说的没错,一觉醒来,知青们才往村里走,就见到水鸡叔,也从村里走出来

“水鸡叔,一大早要到那?”王升见到大队书记,比谁都喊得快。

水鸡叔没有回答,走到他们眼前就说:“一大早,公社就来电话了,让你们带着铺盖,到知青农场。”

几位知青都在互相看,当然会惊讶了,孟跃进大声就喊:“搞什么,我们在这里,不也一样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

水鸡叔叹口气又说:“回去收拾铺盖吧,吃完早饭就走。”

“妈的,老子也要逃港。”孟跃进边叠着裤子边骂。

刘雪贞却边收拾边哭,看着杨楚生说:“到了知青农场,我们还能不能在一起呀?”

“不在一起又怎样,日子还得照样过。”杨楚生将白雪的那个口琴,往被子里塞就说。

熟悉的竹寮,杨楚生站在中间,看着架子上白雪的东西,还是取下来,寄放在秋月嫂家里吧。

知青们也没有能跟过去一样,跟着社员们一起劳动,有时听到女社员们暧昧的话题,做出一个会心的笑的场面了。

也不止红光大队接到通知了,所有知青,都要化悲痛为力量,加入进轰轰烈烈的开天辟地运动中去,也就是集中到知青农场。

再一次背起铺盖,四个知青,在红光大队的社员们,还有大队干部的相送之下,招着手,往村口走。

“杨同志,小心点,春节一定要回来一趟!”秋月嫂边说着,边擦着眼泪。

多少个社员在以泪相送,桂香嫂也是默默地站在人群的前面,她也在流泪,因为她忍不住。

“走吧,希望你们能再回来。”一直不吭声的水鸡叔,也终于说话了。

水笋叔还是那样,多余的话他不说,只是将两包烟丝,放进杨楚生的口袋里。

刘雪贞也在擦眼睛,不管怎么说,跟社员们,特别是三同户是有感情的,要离开了,自有那种依依不舍的情怀

“记得回来呀?”桂香嫂也终于喊出声了。

“走了,会回来的!”杨楚生大声说,才要转身,突然两声狗吠,一条白影,从村里直冲而来。

是小白,这家伙冲到杨楚生身边,嘴里“咻咻咻”小声叫着,那条尾巴“扑扑扑”直摇,然后抬头看着他。

“小白,以后跟着大旺,别乱跑。”杨楚生拍着白狗的脑袋说。

“杨同志,我星期天就带着小白找你去!”,边喊边哭,因为这时候还没到上学的时间。

“不行,你要好好读书。”杨楚生又说了一句,再次挥挥手,转身往村外走。

“小白,回来!”大旺朝着还跟在杨楚生身后的白狗又喊。但是白狗不听,到了真正要过红光大队的那条大路上,才往一个高的堆上冲,然后目送着四个知青。没有听到狗的叫声,只有那条白色的尾巴,一直左右摇个不停。

终于,白狗看不到杨楚生的身影了,从土堆上跑下来,也不管大旺的招呼,撒开四腿,往那个它从小住到现在的竹寮跑。

女社员们只有唏嘘,只是大家没有看见,还有一个瘦弱的身影,默默地站在远远的小树林边。那是郭副书记,他能说什么?他能作的,就是默默地注视着四个小知青。

都走了,也许这种分别迟早都会发生,毕竟他们是来自城市的知青,从那里来,终有一天还是要回那里去。但要是真回去了,社员们还能高兴。大家转过身子,有的还在小声讨论,这一去,他们会怎样?

会怎样,杨楚生可没有想,四个人往公社走,为了让其他的三个不要那么沉闷,这家伙还乐着说:“到知青农场好啊,没住过农场的知青,不是真正的知青。”

不管他怎么说,其他的三个都高兴不起来,还没走进公社,杨楚生急忙喊:“喂喂喂,拿出来吧。”然后这家伙从口袋里拿了一本红皮的,右手握着下端,特别端正放在心脏的位置,再仰着下巴。

“哈哈哈……”杨楚生走在前面,仰首挺胸走进公社,立刻就引发出一阵笑声。他身后的三个,才不想跟他一样,三个头都下垂,一付无精打采的样子

太乐了,只有杨楚生的心最红,因为他的造型完全彻底就是唯一。

才一进公社,见里面已经聚集着上百个知青了。瞧他看着是滑稽,其实是几年前很流行的姿势,笑声多热闹。

“楚生!雪贞!”陈燕这回能跑过来了,朝着两位老同学又喊又笑。然后又看着杨楚生的样子,伸出大拇指。

杨楚生一进来,就成了知青中的一个大亮点,这家伙几天前还跟许书记站一起,接受对他们的批斗。

“哎呀,许书记好!”杨楚生是看见这位批斗台上的战友,从派出所里面走出来的,立刻就走向他伸出左手,因为右手还握着那本红皮的。

因为这时候吧,手臂上的那块黑圈已经取下来了,所以许书记也能笑一下。朝着几个知青说:“去吧,那里需要你们。”

还别说,一同站在批斗台上,真的会使人的感情会加深一步。最少这个许书记也感觉,也跟这个小知青,有一种特殊的关系。

“许书记放心,我们……”杨楚生还没说完,就朝着也走出派出所的张英红,他自认为的老相好笑一下。

张英红也差点笑抽,她知道这家伙鬼主意多了去了,就这样的造型,你还不能说他什么。

“张副所长!”杨楚生也叫一个,又是伸出左手。

张英红也不得不笑,更不能怪他伸出左手,右手一伸,却不想小小吓一下。这家伙就这样,将她整只柔软的手都握住了,这那像是握手,倒好像是他拉着她似的。

“杨楚生,去了以后,要积极劳动,我哥现在也在知青场里。”张英红话就先说了,没啥的,经过她的活动,她的哥哥张卫国,正在知青农场里面,当个管理小干部。反正就跟他说一下,别到了那里又打架了。

“哎呀,行,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嘿嘿!”杨楚生听张英红说了,笑着算是答应。

“同志们,大家集合了,欢迎你们到我们农场去,加入到改天换地的战斗中去

!”这是农场场长的喊话,旁边还站着周主任。

杨楚生站在最前面,这个造型,周主任和场长嘴角也有笑意。

这哥们眼睛没一刻安宁,左右后面注意了一下,还别说,除了他身边的三个有点凄惨的表情,其他的知青,都是怀着激动和兴奋。

“现在,由杨楚生同志,接授知青红旗!”周主任大声就喊。

“哗哗哗……”掌声啊,杨楚生连续被批斗了七八场,大名鼎鼎的三人集团之一,却也能成为扛红旗的,而且瞧知青们鼓掌的热烈程度,可能还是众望所归。

接呗,这家伙也顾不了红皮的了,往口袋里一塞,双手接过红旗,左右用力甩了几下,那红旗猎猎作响。

走了!杨楚生同志高举着红旗,朝抿着嘴巴在笑的陈燕摆摆手,也朝着同样笑不露齿的张英红笑一个。

张英红还走到陈燕身边,笑着问:“你跟他认识?”

“这家伙,还在谁不认识。”陈燕笑着回答,她可没说他们是同学。

张英红看着最后一名知青在公社门外消失,也笑着摇摇头在想,这家伙到了知青农场,还不知道要怎样折腾,肯定会流传出一些经典的趣闻轶事。

“喂喂喂,大家振奋精神,别走得无精打采的!”杨楚生****走在前面,感觉后面的上百个家伙没有活力,大声就喊。

“杨楚生,唱歌吧。”骑着自行车的周主任笑着说。

杨楚生看着周主任和苏场长,这两个家伙大家都在走路,他们就能骑自行车。而且这苏场长的眼睛,好几次都往刘雪贞瞧,心里有点不爽。

“大家唱歌了,我起个头,我在马路边拾到一分钱……唱!”杨楚生转头就来。

气氛活跃了,谁有唱,上百个知青都在大笑,就连还在郁闷的刘雪贞,也不得不笑。

那位苏场长的自行车差点往地上倒,晕了呗,这家伙怪什么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