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早晨总是亮得特别快,即便是这刚刚伊始的初夏也是这样,街道上铺洒着稀稀落落悄然坠地的碎叶,勤劳的环卫工人早已持着长长的扫帚光临。

天色由明到暗的界限,没有一个明显渐变的过程,只像那拉开的帷幕一般,陡然被拉开后,掉入视线的已然是满目的光明。

这个时候的街道上亦或是居民区中都显得格外的安静,然而有一个叫学校的地方却如闹铃一般,在这一刻猛地熙熙攘攘起来。

市一中当然也是如此,也许睡眼朦胧,但这依旧阻止不了少男少女那活泼而悸动的心。

啪啪啪...

篮球场永远是学校清晨的主旋律,清脆的击地声,似乎有着让人清醒的功效。即便是不打球的学生,在无所事事下也会聚集到球场边来,或许默默或许加油!总之无论如何他们的脸上总是写满了青春飞扬。

然而离校已经一个星期的许泽却缠绕着一头纱布,灰暗、狼狈的踏足这片青春激昂的土地。

没有人知道此时的许泽心中有多么绝望,一个星期前在他选择接受周暮曦和周紫儿那羞辱般的五百万后,因心绪震荡导致本来受伤的左眼内血管爆裂。这也就是说,他的左眼从此...瞎了!

既然感到羞辱难堪,那当初为何还要接受那五百万?许泽当然有着不得不接受的理由,那就是他要报复,报复他心中最憎恨的人之一刘光明。

刘光明,古德一中教导处主任,他绝对是许泽平生最憎恨的人。无论是他对自己的颐使气指,还是逼得自己母亲下跪,乃至最后从他家里诈取了他父母几乎全部的积蓄。都足以让刘主任成为许泽最恨、最厌恶的人。

但当初许泽以为毕竟刘主任是为自己进入市一中花了力气的,所以即便恨他,也不能拿他怎样。

但现在他知道了那个刘主任居然从来都没有帮过他,甚至恶毒的骗取了他父母一生积蓄之后,他就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用尽自己所有的能力这个刘主任身败名类,不得好死。哪怕最后同归于尽也在所不惜。

许泽心中很清楚,如果没有这五百万。以他目前的状况和家庭情况看来,他永远都没有可能复仇。

至于周暮曦和周紫儿...如果报复完刘光明自己还能活着,再说吧!

……

嘭!

篮球又一次“不小心”的砸在了路过的许泽身上,顿时一片哄笑声在篮球场上响起。

心怀绝望的许泽这一次却没有有匆匆懦弱的躲避,而是如陷入绝境的困兽一般,抬起充满了血丝的眼睛,阴寒的问道:“谁丢的?”

许泽独眼却凶狠的模样,让球场周边的笑声一滞,却是都换上戏谑的目光投向故意砸人的214班体育委员钟建。

抱着戏耍和出风头心态的钟建此时的脸色很难看,他没想到一贯懦弱的许泽居然敢这样问,这不是打他的脸吗?

当即钟建嚣张无比的站出来不屑的挑挑眉:“是老子砸的,砸的就是你。MD,识相的就把篮球给老子乖乖的捡过来,不然...哼!”

钟建和许泽对视着,球场上一片安静。但这种安静却让钟建感到无比的羞耻,一个弱懦被一般同学打都不感还手家伙,今天居然在他这个威风的体育委员面前顶牛,简直是不可原谅:“马勒戈壁,许泽你他妈找揍?给老子把球送过来?”

许泽露在外头的独眼眼底闪过一丝残忍的凶戾,他在一片嘘声和讥讽中弯腰捡起篮球,走到洋洋得意的钟建面前,趁其不备居然将篮球狠狠的灌在了钟建那张让他恶心的脸上。

“嘶!”

一连串倒西凉气的声音,嘘声和讽刺在一瞬间被肃清。

“马勒戈壁,你马勒戈壁!”被砸的晕晕乎乎的钟建终于暴跳如雷的回过神来,当即便邀起一些玩得好的同学,群殴许泽。

闷响不断从许泽的身上发出,但许泽却恶狼一般凶狠的抓住钟建不放,拳头打不到脚踹,脚踹不到口咬!

凶狠如野兽一般嘶吼着的许泽愣是硬生生把钟建的胳膊咬的血肉模糊,让群殴他的同学下手都不由得慢了几分。

被许泽忽如起来的狠厉弄得有些懵的金刚和曹荣华此时终于回过神,一路跑过去将同学拉扯开。有他们两个出面其他214班的同学不敢在动手,也就顺势放弃了围殴许泽。

只有钟建还不依不饶,但在金刚的一句:“是不是给你脸不要脸。”后,就放下了几句狠话扭头讪讪的走了。

一场厮打,让所有人都没有了打球或看球的兴致。邀三结五的往教学楼走去,当然他们或多或少的都会头回用怪异和陌生的目光看看仰天躺在地上粗声喘息着的许泽

“麻痹的,龙粪今天好像受了很大刺激呀!”已经走到楼梯口的曹荣华神色阴郁的开口道。

怪兽般的金刚忍不住回头去看依旧躺在篮球场中央的许泽:“阿瞒,龙粪的状态...好像有些不太对,一动不动的,不会打坏了吧?”

“他的腿伤,难道...MD,金刚你去摆平钟建那个家伙,别让学校找龙粪的麻烦,我送龙粪去医院。”曹荣华脸色一变,扭头就朝许泽的方向跑去。

......

哒哒哒...

挂钟指针行走的声音,敲醒了昏迷中的许泽,不用睁眼,那熟悉的福尔马林气息便让他知道了自己目前的位置。

“肯定又让爸妈担心了吧。”在篮球场一瞬间被怒火吞噬了理智的许泽,在醒来的一刹那便心头发酸,他实在没有勇气,睁开眼去看父母那悲哀和怜惜的眼神。

泪水从封不住的眼角滑落,受伤或生病时总是一个人最软弱的时候。一个心酸的念头起来,一系列不堪回首的往事便霎那涌入许泽的脑海,化作一颗颗委屈的泪水,涨满了眼眶。

“老天爷,我做错什么了?为什么这么对我?”许泽的心里如此呐喊着,浓浓的哀伤萦绕不去。

“哭,哭有个屁用。”

忽然一个低沉的声音狠狠的响起,许泽心中一惊睁开眼看到的却是高中以来最喜欢欺负自己的曹荣华:“你...你怎么在这里?”

曹荣华脸色铁青,眼神很复杂:“是老子把你送到医院来的。”

“那谢谢你。”许泽一手抹去脸上的泪水,神色变得冷冽起来:“医药费的钱,我会还给你。”说罢便要不顾身体的伤痛,离开病床。

曹荣华一把掐住许泽的脖子,狠狠的把他压回病**:“你他妈有病啊!现在跟老子面前横个屁。”

许泽也火了一把揪住曹荣华恶狠狠的道:“你他妈有种就弄死我,没弄死我迟早有一天我会弄死你。”

“你...”曹荣华逼视了许泽一会,忽然很颓然的放手,但嘴里还是骂咧咧的:“龙粪,你他妈觉得这样有意思吗?你觉得你在学校装孬、装懦弱,就是忍辱负重?就是你好我好大家好?好个屁!”

曹荣华越说越激动,看那样子如果不是许泽还绑着绷带,指不定他就拳脚相加了。

许泽呆呆的看了怒目睁叱的曹荣华一会儿,然后黯然的散去了火气木然的躺会了病**:“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医院的一个护士长,看起来蛮熟悉你的。把你不敢惹事的原由都告诉我了。”曹荣华看着许泽黯淡的样子心头就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就骂起来:“麻痹的,做起那副死样子给谁看呢?你有事难道就不会跟我说一声吗?难道在你眼里我就那么一无是处吗?”

许泽对曹荣华的暴怒有些莫名,浑浑噩噩的眼神也凝出一丝焦距带着疑问看向曹荣华:“你那么讨厌我,会帮我?”

曹荣华声线一滞,眼圈立马就红了起来,指着许泽半晌说不出话来:“你...你,我操!原来从头到尾你都没把我和金刚当过朋友。看来在你眼里我和金刚也和那些没用的废物一般,只有在你虎落平阳的才敢爬出来落井下石咯?”

许泽不自然的扯了扯嘴角:“初中时候的我,那么讨人厌。你...你们当我是朋友?”

“MD,你也知道你讨人厌?当年我和金刚看到你不可一世的样子恨不得把你塞进粪坑里清醒、清醒。但一想起...想起初二的时候金刚被高中部的篮球队员放黑脚,所有人都不敢反抗,可你义无反顾冲过去和他们五个人干架的时候。一想起初三最后一次摸底考试,我因为不肯给班主任的儿子打小抄,而被班主任的儿子反诬作弊。差点被取消中考资格,唯有你敢站出来替我据理力争的时候。我和金刚就觉得心暖。虽然没有明言过,但我以为我们即便不是兄弟也是朋友。可是...哼!没想到使我们一厢情愿了。”曹荣华忽然狠狠将准备递给许泽的水杯摔在地上:“可即便我们不是朋友,那你也不应该这样沉沦呀?有种的、是爷们的,你就该继续牛*逼哄哄的不可一世,向初中的时候一样即便所有人都讨厌你,但却不得不怕你、佩服你。”

许泽面带感激的看着曹荣华,在他以为除了他父母之外再也没有温暖的世界里,居然还有着这样本以为是敌人的朋友,让他日渐冰封的心微微有些回暖:“曹荣华,谢谢你,真的。但是...请你不要再为我是否沉沦而费心了。”

许泽点了点自己的心口:“这里死了,你们激将也好、压迫也罢,都是没用了的。如果你还当我是朋友,那就让我在学校好过一点吧!”

听着这么窝囊、丧气的话,曹荣华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了,他的眉宇间尽是失望和失落:“你...你难道就是一个经受不起挫折的废物?”

许泽看似坦然实则心灰意懒的点点头:“你说的没错,当一个自卑的人表面的骄傲被刺破,那就只能是一个扶不起的阿斗。”

“自卑?”曹荣华怒极而笑:“你当年也会自卑?”

“当然自卑,如果你上小学的时候偶然发现自己不是父母的亲生儿子,你也会自卑。”这话许泽没有说出来,他只是无力的摆摆手:“谢谢你,你走吧。”

曹荣华盯着许泽足足看了三分钟,才压下脾气尽量平心静气的说道:“你的腿伤,我问过医生的,只要有钱还是有的治。至于左眼,其实换个假眼别人也看不出来的。只要你能在站起来,将来的你还是会有着无限的可能,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放弃呢?”

“你这些话如果放在一个星期前,跟我说指不定我也得不甘的奋斗一把,但现在...晚了。”许泽是一个要复仇的人,他复仇的手段激烈而残忍,到头来为了不累及家人,他免不了也要搭上自己的性命,所以他才说一切都...晚了。

曹荣华也许察觉出来了许泽语气里的不对劲,他竟然左顾右盼后耍赖道:“我跟金刚打了电话,他中午放学了也会来看你,我等到他再说。”

曹荣华的心思许泽看得明白,他是想等金刚来后一起劝劝自己,对于他的这种心思,许泽是非常感激的,但心如死灰的他却绝不会改变自己的计划。

扭头看了看病房的门,忽然一个魁梧身形的大个子掉入许泽的眼帘:“曹荣华,金刚来了。”

曹荣华闻言抬头,却一脸莫名:“在哪儿?哪来了?”

许泽一愣金刚的身形果然消失在他的眼睛里,眉头一皱暗道怪哉“自己刚才明明看到金刚了呀,难道是幻觉?我明明看到他在走廊里...等等,走廊?病房的门是关着的,我怎么能看到走廊?”

许泽在曹荣华怪异的注视下,狠狠的眯了眯自己的右眼,再睁开却依旧看到的是平静的病房大门“难道真的是幻觉?也对我怎么能看到病房外的事呢?难道还能透视不成。呵呵,真是想多...”

“嘶!”许泽忽然倒吸了一口凉气,因为他的眼睛再一次看到了金刚,而这一次他看得清清楚楚,金刚就站在病房的门外准备推门而入。

但更让许泽感到惊悚的是,看到金刚的眼睛居然不是完好的右眼,而是被判定眼球坏死蒙在厚厚纱布里的左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