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了青檀院?”

容锦看向来报信的小丫鬟。

小丫鬟点头,“是的,姑奶奶离了荣禧堂就去了松鹤居,约过了一刻钟的样子,老候爷就去了青檀院。”

容锦挑了挑眉梢,她已经是什么都不想说了!

“琳琅,走,我们也去青檀院

。”

话落,起身便往外走。

正同蓝楹轻声说着话的琳琅,连忙转身追了出来。

“姑娘,有吴老夫人在,你担心什么呢?”

容锦冷冷的勾了唇角。

没错,外祖母肯定不会让容芳菲满意,但是,这并不代表,当求情的话从容敬德嘴里说出来时,外祖母不会受伤!

当年,容芳华出事时,外祖母曾经放下所有的自尊的哀求容敬德还容芳华一个公道,可是容敬德是怎么做的呢?同样的事情换了一个人,结果却不一样。

她不会给容敬德往外祖母心里插第二把刀的机会!

容锦没有回答琳琅的问话,而是回头看着跟上的来琳琅,不解的问道:“你从荣禧堂一回来,就跟蓝姨嘀嘀咕咕的说个没完,什么事呢?连我也不能听?”

“哪有啊!”琳琅一脸委屈的说道:“姑娘你自已不想听,怎么就编派起我来了!”

容锦笑了笑,“那你现在说给我听吧,我现在想听了。”

琳琅心口一跳,看着容锦的目光便转了几转,稍倾捂了胸口长长的吸了口气。

容锦看得好笑,凑了上前,“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琳琅点头,“嗯,心口有点不舒服。”

“怎么好端端的就心口不舒服了?”容锦含笑道。

琳琅翻了个白眼,“姑娘,换你,你能舒服不?”

容锦看着琳琅,目光闪了闪。

琳琅干脆低了头,一门心思的赶路。

容锦等了等,没等到琳琅抬头,想了想,轻声说道:“我不是一定想要知道,但打从荣禧堂回来后,你跟蓝姨就神神秘秘的,我不知道倒也罢,知道了,总要问一句的,你不想说,不说便是了

。”

琳琅咬了咬嘴唇,抬头看了容锦一眼,见容锦目光湛湛的看着她,她叹了口气,轻声说道:“我跟师父说,越国公夫人身边的那个婆子不简单。”

容锦想了想,轻声问道:“那个从我脚下抢走云姨奶奶的婆子?”

琳琅点头。

“这到也不奇怪,她做了那么多的亏心事,身边不放几个能人,她晚上怕是觉都睡不踏实。”容锦说道。

琳琅闻言,却是俗言又止的看了眼容锦。

容锦不由便奇怪的道:“怎么,我说错了吗?”

“没有,师父也是像姑娘这样说的。”琳琅连忙说道。

容锦便笑了笑,转了心思,想着等会要怎么应对容敬德的事来!便没有看到琳琅漆黑的眸子里一瞬间闪过的一抹狠戾。

离青檀院还有些距离,容锦便看到了院门外一字排开的下人,等走近了,才发现不仅仅只是下人,云姨奶奶和容芳菲都在。

两人显然也看到了容锦,目光相对,云姨奶奶恨恨的啐了一口,容芳菲却是上下打量了容锦一眼后,淡淡道:“你来干什么?”

容锦撇了撇嘴角,没有理会容芳菲的话,而是抬头对看门的小丫鬟说道:“去跟你翡翠姐姐说一声,就说我来看外祖母了,方不方便进去。”

“是,表小姐。”小丫鬟一溜风的跑了进去。

容锦便和琳琅站到了月洞门边的另一侧,与容芳菲母女俩对面而立。

容芳菲因为之前开口,已经被容锦无视,自然不会再开口,且现在,她也没心思说话。她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青檀院里面。

云姨奶奶却是不同了,她目光淬毒的盯着容锦,每看一眼,就觉得半边脸越发的火辣辣痛得历害,看了眼站在身侧的容芳菲,她突的便朝容锦啐了一口。

“呸,丧门星,有人生没人教的贱种

!”

容芳菲皱了眉头,不赞同的朝云姨奶奶看去。

云姨奶奶被容芳菲那一眼看得瑟瑟颤了颤,但只一瞬间,她却又是挺了挺胸,不甘心的回瞪着容芳菲。眼里无声的抗议着,“我是你娘,你娘被人打了,你不管吗?”

容芳菲闭了闭眼,不动声色的往前站了一步,挡住了云姨奶的半边身子。

见容芳菲护着自已,云姨奶奶越发的得意了,她探出半个身子,还想再接再历,耳边却响起容芳菲冷历的声音。

“姨娘,你想想箴儿。”

云姨奶奶身子僵了僵,稍倾,嘴里不干不净的嘟囔了一声,重新退了回去。

容芳菲见云姨奶奶消停了,这才抬头朝容锦看去,正想着,要怎么开口时,身后却响起小丫鬟的声音。

“表小姐,老夫人让您进去。”

容锦点了点头,招呼了琳琅一声,拾脚便往里走。

经过容芳菲身边时,容锦想了想,步子一顿,笑盈盈的看了她,问道:“越国公夫人可要一起进去?”

容芳菲不由便愣了愣。

容锦让她一同进去,肯定没打什么好主意!可,她这般守在外面,里面的事情两眼一摸黑,又算什么事?心道:不管容锦打的什么主意,先进去再说。

于是,二话不说,提了裙摆便拾阶而上,站在她身后的云姨奶奶见了,也立刻便跟了上前。

“表小姐……”小丫鬟为难的看着容锦。

容锦笑了对小丫鬟说道:“没事,老夫人那里,我会解释。”

小丫鬟想起吴氏对容锦的喜爱,虽然还是满心忐忑,但却没有上前拦阻。

一行人各怀心思的往里走。

半路上,遇到了匆匆往外走来的翡翠

“翡翠,你怎么出来了?”容锦上前一步,迎了翡翠问道。

翡翠的目光落在容锦身后的容芳菲和云姨奶奶身上,脸上绽起一抹浅浅的笑,轻声说道:“老夫人让奴婢去把越国公夫人和云姨娘请进来,不想,表小姐却是早得悉了老夫人的心意,让奴婢少走了几步路。”

容锦听了,眼底的笑意不由自主的便又深了几许。心道:看来,外祖母和她想到了一块。

与其让容芳菲在背后使坏,还不如就把她摆到明面上来,她到要看看,她能唱出个什么花样来!

“里面怎么了?”容锦携了翡翠的手,轻声问道。

翡翠垂了眉眼,走在容锦一侧,轻声说道:“老候爷才来,您后脚便来了,这不,老夫人还没来得跟老候爷说上句话呢!”

容锦便笑了道:“那我来的可真是巧了!”

翡翠但笑不语。

一路无话,到了青檀院的花厅时,果然便看到吴氏和容敬德分坐两侧,一人捧了只茶盏,抬头见了容锦,吴氏脸上绽起一抹慈爱的笑,容敬德却是两眼狠历如刃,恨不得将容锦千刀万剐。

“祖母。”

容锦笑盈盈上前,屈膝向吴氏福了福礼。

吴氏抬手招了容锦上前,指着身边的椅子说道:“走累了吧,快坐下,我让玳瑁给你沏杯花茶,解解渴。”

容锦笑着摇头,才要说她不渴,吴氏却是已经抬头吩咐了身侧立着的玳瑁。

等玳瑁下去了,容芳菲这才上前向吴氏行礼,只是,她腰还没福下去,吴氏便出声打断了她。

“行了,容芳菲,你这大礼我受不起,也不想受。”

容芳菲身子一僵,抬头朝一侧坐着的容敬德看去。

她身后的云姨奶奶则适时的千娇万媚的喊了一声,“老候爷,您看姐姐她……”

云姨奶奶的那含嗔带怨柔媚的能出水的声音一起,容锦便感觉到吴氏身子似乎僵了僵,连喘气的声音都重了些,她不动声色的伸手拍了拍吴氏

吴氏惊觉,抬眼看向容锦,容锦摇了摇头,示意吴氏不必介怀。吴氏唇角扯起一抹讥诮的弧度,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

这边厢,容敬德本就难看的脸上,在看到吴氏和容锦的那一番互动后,越发的阴沉的能滴出水来了。

容锦,要不是这个孽种,长兴候府怎么会再次被置于风口浪尖上!

“菲儿,你过来。”容敬德招呼着神色尴尬的容芳菲到他那边去。

容芳菲默了一默,起身走到了容敬德身边,云姨奶奶却是抢在容芳菲之前,走了上前,站在了容敬德身边,眼见茶几上容敬德的那杯茶已经没有热气,提了嗓门喊道。

“来人,给老候爷重新奉茶。”

只是,屋里的丫鬟却是齐齐眼观鼻,鼻观心的站在那没动。

云姨奶奶又喊了一声,眼见还是没人上前,她不由便一脸忿忿的对容敬德说道:“老候爷,这些人眼里哪里还有您,连想换杯茶都使唤不动,要这些人还有什么用!”

容敬德掀了眼皮子朝坐在那,正同容锦轻声说着话的吴氏看了一眼。

“父亲,女儿去吧。”容芳菲站了起来,作势要去拿桌上的茶盏。

容敬德却是摆手,摇头道:“不用了。你坐下吧,我跟你母亲说的事,你也正好听一听。”

容芳菲闻言,默了一默后,又重新坐了下来。

吴氏听到这,抬头朝容敬德看了看,淡淡道:“你想找我说什么?”

容敬德看了眼屋里服侍的下人。

吴氏却是丝毫不理会他的用意,而是冷了脸说道:“你有话就快说,说完好走

。”

“你……”容敬德瞪了吴氏,但对上吴氏那冷的如同冰雕的脸,却是深吸了口气,顿了顿,说道:“箴儿这事,你看怎么办?”

“怎么办?”吴氏抬眼一脸好笑的看着容敬德,“华儿当年是怎么处置的,现在就怎么处置呗,你放心,我肯定不会有意见的!”

容敬德看着吴氏的眼猛的跳了跳。

当年容芳华出事,被除族逐出京都,吴氏的意思,容思荞也要这样办!可是……容敬德垂了眼睑,眼角下的肌肉突突跳着,跳得他恨不得拿把刀给割了!

“这事和华儿当年不一样!”

“呵!”吴氏嗤笑一声,看着容敬德,“怎么个不一样法?”

容敬德霍然抬头,瞪着吴氏身边的容锦,“荞儿和箴儿是被人有心陷害。”

“谁!”吴氏豁然起身,目光直直瞪视着容敬德,“被谁有心陷害?一个是长兴候府长房嫡出的大小姐,一个是越国公府的世子爷,我到要看看,谁这么胆大包天!”

“还有谁,就是你那个宝贝外孙女,容锦呗!”云姨奶奶自容敬德身后跳了出来,指着容锦大声喊道:“除了她还会有谁!”

吴氏冷冷的挑了云姨奶奶一眼,续而转身容敬德,“你也是这样想的?是锦儿故意陷害容思荞和王箴?”

容敬德抬头,迎着吴氏的目光,一字一句道:“你敢说不是?”

“哼!”吴氏轻哼,眼角挑了抹冷笑,“我为什么不敢说?容敬德,你说他们是被容锦陷害的,口说无凭,拿出证据来,只要能拿出证据来,我亲手了结了容锦,还他们一个公道。”

容敬德听着吴氏掷地有声的话,眼前轰然一震,不由自主的想起当年吴氏说容芳华是被陷害时,他说的话。

“你说华儿是被人设计陷害的,行,你拿出证据来,只要你能拿出证据,不管是谁,我一定亲手了结她,还华儿一个公道!”

言犹在耳,谁能想到,世事却会如此,旧事重演,如今,那个被置疑的人成了自已

容敬德怔怔的看着吴氏。

“容锦,你敢发誓吗?你敢发誓这事与你无关?”云姨奶奶嘶声喊道。

见终于点了自已的名,容锦笑盈盈的站了起来,走到容敬德身边,抬头对上容敬德复杂的无法形容的脸,稍倾,却是眼一瞥,看向了躲在后面的云姨奶奶。

“发誓?我为什么要发誓?”

“你不敢发誓,你心虚了,是不是?”云姨奶奶上前一步,拉住了容敬德的手,“老候爷,您看到了没有,她心虚了……”

容锦看着上窜下跳如同一只猴子的云姨奶奶,差点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是谁做的重要吗?

难道她们坐在这里,就是为了追究真相?

“姨娘。”

一道清冷的声音,打断了云姨奶奶近似疯狂的叫喊声。

容芳菲站了起来,她拾步走到容锦跟前,四目相对,容芳菲唇角扯起一抹浅浅的弧度,皮笑肉不笑的说道:“事情已然发生,我们现在要做的是怎么把事情处理好,其它的都不重要。”

“怎么会不重要呢?”容锦接了容芳菲的话,“越国公夫人,他们两个,一个是越国公府的世子,一个是长兴候府长房嫡出的大小姐,若是两情相悦情难自禁倒也罢了,可若是世子**熏心,欺负了我们大小姐,越国公府是不是应该还个公道呢?”

“要知道长兴候府再没用,可你别忘了,那也是你的娘家!还是说,你嫁了人,便以夫为天,眼里只有越国公府而没了长兴候府?”

容芳菲愕然。

虽说容芳华离开京都十几年,但对容芳华也好,对容锦也好,其实她一直都有关注。但这中间似乎出了什么纰漏,照她掌握的情报来看,容锦为人胆小怯懦,遇事毫无主见,就算是被人欺上门了,也只会哭

但眼前这个咄咄逼人摆出一副不死不休的样子的人,她真的是袁氏嘴里那个糯米团团一样任人揉搓的容锦吗?

这里面到底哪里出了差错?

是袁氏骗了她,还是容锦伪装了十几年骗过了袁氏?

容芳菲看着唇角含笑,眼底却没有一丝温度的容锦,袖笼里的手缓缓的攥了起来。

稍倾,她垂了眼睑,掩尽眸中情绪,说道:“我自是没忘我是长兴候府的人,不然,我又何必跑来跟母亲商量对策呢?箴儿是男孩子,了不起落一个风流的名声,可荞儿就不一样了,她是个女孩子,女孩子遇上这样的事……”

“越国公夫人果然深明事理,”容锦打断容芳菲的话,讥笑着说道:“如此看来,你是打算迎娶容思荞做世子妃了?”

容芳菲深深的看了眼容锦,下一瞬,她忽的就撩了裙摆“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菲儿!”云姨奶奶冲了出来,伸手去拽跪在地上的容芳菲,泣声道:“你这是干什么?你为什么要给她们下跑?你快起来。”

容芳菲抬手推开云姨奶奶,神色悲泣的看向容敬德。

“父亲,非是女儿不肯全了两府的脸面,女儿以庶出之身嫁进越国公府,这些年战战兢兢不敢行差就错一步,便是如此,国公爷对女儿也颇有怨言,若是再让箴儿娶了思荞为妻,女儿只怕……”

“越国公夫人此言差矣!”容锦再次打断容芳菲的话,她居高临下看着一脸悲恸的容芳菲,不无嘲讽的说道:“当日越国公能放弃青梅竹马的苏小姐,迎娶你一个庶女为妃,可见越国公心里对你情深意重的很,现如今,世子跟大小姐只不过是亲上加亲,越国公高兴还来不及,又如何会怪罪你呢?”

容锦一番话如同一把刀一样将个容芳菲劈得鲜血淋淋。

她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看着容锦。

有心想再为自已辩解几句,可是怎么辩解?

容锦已经把话说透

王苏能抛弃青梅竹马的恋人迎她入门,若不是对她情深意重,那又是什么?

她自是知道因为什么,可是她能说出来吗?

容芳菲咽了咽干痛的喉咙,抬头朝容敬德看去。

“父亲……”

容敬德不是傻子,他自然听出了容锦话里有话,但事情已然如此,容芳华已死,就算是当年之事少了容芳菲的手笔,难道她还要为一个死去的人再折进去一个活着的人吗?

“菲儿,你先起来,说话。”

容芳菲默了一默,须臾,自已慢慢的爬了起来。

“你和你姨娘先下去,我有话要单独跟你母亲说。”容敬德说道。

容芳菲嘴唇微翕,但在对上容敬德那好似洞悉一切的目光后,她默了一默,点头,拉了犹自不甘的云姨奶奶退了出去。

屋子里少了两人,一瞬间似空寂了不少。

容锦似笑非笑的看着容敬德。

她不敢说全然把握容敬德的声音,但揣度个十之**却是不难!

容敬德没有看容锦,而是目光幽幽的看着面无表情的吴氏。

半响,长叹了口气,轻声说道:“仪贞,当年是我错了!”

吴氏哼了哼。

容敬德等了等,没有等到吴氏开口。

不得已,他只能顾自说了下去,“华儿已经没了,事情也过去这么多年了,我就算是再想弥补,也迟了。仪贞……”

吴氏打断容敬德的话, “人死债未了,你也别说什么迟了,你要真有心,替华儿沉冤得雪,就算是对她的弥补吧!”

“仪贞,菲儿她也是我的女儿,我已经失去一个女儿了,难道还要再失去一个吗?”容敬德痛声道

“所以呢?”吴氏猛的站了起来,目光吃人的瞪视着容敬德,“你为了这样一个黑心烂肺的人,就要我的华儿死都不瞑目,就要让她一辈子背负着污名,让她的女儿走到哪都抬不起头?她是你的女儿,我的华儿就是不是吗?”

说到激动处,吴氏控制不住的往前一扑,一巴掌就挠到了容敬德的脸上,“容敬德,你真让我恶心,我怎么瞎了眼,就会嫁给你这样的男人,我的华儿怎么就会托生成你的女儿!”

容敬德没有想到吴氏会动手,等他想挡的时候已经来不及,脸上火辣辣的一片痛,他想也不想的抬手便朝吴氏拍了过去。

“外祖母小心。”

容锦惊呼一声,便要上前,但另一抹身影却是比她还快,琳琅早上容敬德抬手时,便已纵身上前将吴氏扯了开来,容敬德那一掌便拍到了空处。

“你要杀我?!”吴氏退到三步开外,瞪了容敬德,“好,好,好,我早该想到的。”

吴氏一连三个“好”字,直把容敬德说得面红耳赤。

“我……我不是故意的!”

吴氏摆手,“你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

容敬德还想再说,但在对上吴氏那如死灰一般的眸子后,他却只能沉沉的叹了气,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他不说话,也不走,就那样像块门析一样竖在了那。

吴氏垂了眼睑,这一刻,没有人知道吴氏在想什么。

良久。

久到容锦觉得仿似过了一个世纪,吴氏开口了。

“容敬德,我们和离吧!”

容敬德猛的抬头看向吴氏,和离?

吴氏却是没有去看容敬德,她低垂了眼看着脚下青色的地砖,缓缓说道:“容芳菲是你的女儿,但对我来说,她却是我的仇人

!跟仇人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我受不了,我怕我哪天控制不住,便会一把火烧了长兴候府。”

“你这么些年吃斋念素,就吃出这样的结果?”容敬德神色复杂的看着吴氏,“华儿她已经死了,你忘了长兴候府是州儿的长兴候府,他也是你的亲生儿子!”

“呵!”

吴氏发出一声冷笑。

多么可笑的借口,十三年前用过了,现在又用,就不能换个花样吗?

“所以呢?”

吴氏抬头看向容敬德。

容敬德张了张嘴,但在对上吴氏满是讥诮的目光后,他紧紧的抿住了嘴,没再说一个字。他的目光落在了吴氏身边的容锦身上。

孽障,都是这个孽障,如果不是她,吴氏还在一门心思的吃斋念佛,长兴候府会慢慢的从门庭冷清重新走向门庭若市,风光耀眼。

可现在这一切都毁在了容锦这个小贱人手里!

容敬德再次后悔,当年怎么就没有斩草除根,怎么就让容锦这个野种活下来了!

没了容锦,一切就能回归到正轨!

容锦没有错过容敬德目光里的憎恨与嫌恶,甚至就连容敬德深深掩藏的杀机,她也看到了。看明白了的她,心里已经是不知道该怎么去评价这个名义上的外祖父了。也罢,既然他不把自已当亲人,她也不必把他当亲人。大家各凭本事便是!

容锦冷冷的撇了嘴角。

“和离的事,你想也别想,容家没有下堂妇,你如果真的这么厌恶我,厌恶这个家,你可以早点去陪华儿。”

容敬德冷冷说道。

吴氏点头,“好,我知道了,你走吧。”

容敬德再次看了看吴氏和她身侧的容锦,转身大步离开

他一离开。

一直倔强将腰身挺得如同一棵青竹的吴氏,一瞬间,好似被人抽了筋一样,整个人软软的倒了下来,若不是容锦站得近,只怕便要摔倒在地上。

“祖母!”容锦大惊失色的抱着面无人色的吴氏,“祖母,你想开点,这个世界,少了谁,日子都还是要过的,负心的人,更不值得你为他伤心难过。”

吴氏点头,“祖母明白,祖母都明白,祖母只是……”

话落,眼里的泪一串串的流了下来。

她只是没有想到,自已跟了一辈子的男人竟然凉薄如斯!这怎的叫她不心寒,叫她不难过?

看着默默流泪的吴氏,容锦无奈,只能紧紧的拥着她,试图给她一点,自已的力量,叫她坚强。

“锦儿,容敬德他已经没了良心,你要小心,容思荞和王箴的这件事,你怕是还要再细细思量。”冷静下来的吴氏说道。

容锦点头,“祖母,你放心,我心里都有数,这些事,你都别管,你只管保重好自已,看我怎么让她们血债血还。”

吴氏重重的点头。

她就算是有心,只怕是也用不上力了。

小意安抚了一番吴氏后,容锦带着琳琅离开了花厅。

“姑娘,接下来怎么办?”琳琅皱了眉头看向容锦,“你那个便宜外祖父实在不像个男人,只怕你想让他给越国公府发难,是想不成了!”

容锦挑了挑唇角,冷声笑道:“靠他?我从来就没想过要靠他!”

琳琅看向容锦,等着她往下说。

“琳琅,有没有办法让明天的茶楼酒肆都议论越国公府世子强了长兴候府大小姐的事!”容锦看向琳琅说道。

“可是,姑娘你就算是把这事宣扬的天下皆知,又能如何?”琳琅瞪大了眼看向容锦,一脸不解的说道:“难道越国公府还能因为流言蜚语就迎了容思荞为世子妃?”

容锦冷声道:“自是不可能,关健还得看我们的容大小姐,她能不能豁出去

。”

话落,对琳琅说道:“走,我们去会会容大小姐。”

琳琅虽是满心疑惑,不知道容锦到底要怎么做,但还是快步追上了容锦。

容思荞听芸芷说容锦来了,人怔了怔。

“怎么又来了?”

芸芷摇头,她怎么知道人又来了!

容思荞默了一默,轻声说道:“请进来吧。”

芸芷才要去请,不想,一转身却与正从门外进来的容锦撞了个正着。

“锦,锦小姐。”芸芷心里对容锦还是悚的慌,见了容锦,连话都说不利索。

容思荞看着不请而至的容锦,心里却是暗道了一声“万幸,自已没说什么过份的话”,一边站了起来朝容锦迎上前,一边轻声说道:“才说要出去迎一迎你,不想你就自已进来了。”

容锦笑了笑,挑了眉头看向容思荞,“大小姐不会怪我不请自来,失了礼数吧?”

容思荞脸上绽起一抹牵强的笑,轻声说道:“怎么会呢。”

话落,一迭声的吩咐芸芷上茶。

等芸芷奉了茶,容思荞使了个眼色给芸芷,芸芷略一顿,最终还是轻手轻脚的退了下去。

一边的容锦见了,唇角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便也给琳琅使了个眼色,琳琅笑了笑,站起身,落落大方的走了出去,却是没走远,而是同芸芷一人一边的守住了门。

容思荞这才抬头看向容锦,抿了抿嘴,轻声问道:“你来找我,是不是有事?”

容锦点头

容思荞不由便变了变脸色,她略一踌躇,稍倾,咬牙道:“什么事?”不待容锦出声,又飞快的道:“你可是后悔了,不想帮我了?”

容锦“噗嗤”一声就笑了。

容思荞听得她这声笑,又是羞又是窘的低了头,一双手将片袖角搓成了咸菜干!

“你错了,我不是不想帮你,而是使了吃奶的力气在帮你!”容锦看了容思荞,笑眯眯的说道:“不过,光我帮你也没用,关健还得看你自已。”

“我?”容思荞怔怔的看着容锦,“我能做什么?”

“你能做什么?”容锦失笑摇头,她这大堂姐还真是笨得有点样了,难不成真以为她是报来恩的,而不是来报仇的?笑过一阵,容锦看着一脸茫然的容思荞,敛了笑,一字一句问道:“你想好了没?是嫁进国公府还是被逐出容家?”

“自然是嫁进国公府!”容思荞斩钉截铁的说道。

容锦勾了勾唇角,“不管付出任何代价?”

容思荞不由便默了一默。

容锦却是根本不给她退缩的机会,淡淡道:“你要是以为跟我打个马虎眼,回头再去找了容芳菲,合了她的意,入府做妾,便万事大吉,我劝你趁早死了这条心,你可知道,你那好姑母,看上的是哪家人家的闺女?”

“她看上了谁家?”容思荞哆了嗓子问道。

容锦冷冷一笑,“她看上了辰王府的小郡主,那位小郡主,我虽然没怎么接触,但你想想,天之骄女,卧榻之侧岂容她人酣睡?她若真进了王家的门,你就算是再夹着尾巴做人,只怕也是凶多吉少的命!”

容思荞不由自主的抖了抖。

“我,我要怎么做?”容思荞白了脸看向容锦。

“生米已经成了熟饭,现在你要做的,就是让王箴娶也得娶,不娶也得娶。”对上容思荞一脸的茫然,容锦眉梢微扬,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轻声说道:“金水河,你知道吗?”

“金水河?”

“是的,金水河

。”容锦点头道。

金水河是玉照宫外的护城河。

这个时候容锦说它干什么?

容思荞越发的茫然的,她想了又想,干脆一咬牙,闷声道:“你有话就明说,别弯弯绕绕的,我没你那么多的花花肠子。”

容锦没有计较容思荞语言间的冒犯,她点了点头,“我要你找个黄道吉日去跳金水河。”

“什么?!”

容思荞被容锦的话惊得一下子站了起来,她又是惊又是惧的看着容锦,哆了嘴唇,半响却是发不出一点声音。

她去跳金水河!

她为什么要去跳金水河?

“我,我为什么要去跳金水河?”她是这么想的,便也这么问了。

“因为你要嫁进越国公府做正妻啊!”

“你能不能把话一次性的说清楚,别半天一句的!”容思荞不满的喊道。

容锦叹了口气,她真心不知道,就算她把容思荞成功嫁进了越国公府,可是这样笨的人,能不能在越国公府生存下去呢?不过,这不是她关心的问题。

“金水河是皇城护城河,你找个好日子,在那里跳河,一定会惊动宫里的贵人,到时越国公府就是不想娶你,也得娶你。”容锦看着恍然大悟的容思荞,淡淡道:“我说得够明白了吧?”

“我明白了。只是……”容思荞不确定的看着容锦,“万一,弄假成真了怎么办?”

容锦呵呵笑了两声,“放心,就算是你想死,我也不舍得让你死的。”

“为什么?”容思荞看着容锦。

容锦决定恶心一把容思荞,于是她歪了头,一脸促狭的说道:“因为我们打小一起长大啊,因为我们姐妹情深啊

!”

容思荞顿时觉得身上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她默默的撇了脸,将到了嘴边的讥讽咽回了肚子。

“你说的好日子,是什么样的好日子?”

“这个你别管。”容锦收起脸上的笑,“时机合适了,我会让人带你去金水河。”

话说清楚了,容锦也没打算久留,起身便要离开。

身后却响起容思荞的声音。

“容锦,如果我不想嫁进越国公府,你,你会怎样?”

容锦背对着容思荞,唇角挑起一抹讥诮的弧度,头也不回的道:“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话落,没等容思荞再开口,大步朝外走了出去。

走到门口,眼见芸芷看到她,飞快的缩了头,整个人一副恨不得脚下有个洞能钻进去的模样。容锦笑了笑,上前一步,在芸芷跟前站定。

“芸芷,恭喜你了。”

“锦,锦小姐!”

芸芷抬起头,目光惊恐的看着容锦,一张脸雪白如纸,豆大的汗珠从额头冒了出来。

容锦不由便笑道:“你怕什么呢?你家小姐就要成世子妃了,假以时日,你就是越国公府的小姨娘了,这难道不是一件值得恭喜的事吗?”

“不,不……奴婢……”

容锦没有兴趣听芸芷的辩白,她笑着招呼了琳琅大步离开。

身后芸芷看着二人渐行渐远的背影,只觉得后心处湿了一片,就在她长吁了口气,准备进屋侍候容思荞时,一回头,却对上了容思荞阴沉沉的眸子,她吓得尖叫一声,不由自主的倒退了一大步。

容思荞却是淡淡的瞥了眸子,再也不看她一眼

芸芷一颗心顿时又“扑通、扑通”的一阵乱跳,与此同时,后心处又是一片粘粘的湿腻感。她深吸了口气,朝屋里的容思荞走了过去。

“小……小姐。”

容思荞脸上勾起一抹冷笑,“你不用怕,当时买你时,你就知道自已是要做什么的。”

芸芷提到嗓子眼的心,顿时便落回了原处。

只是,下一刻,耳边却又响起了容思荞幽幽凉凉的声音。

“不过……”

芸芷骇然的看着话锋一转的容思荞。

“不过,你要替我做一件事!”

“小,小姐您说,上刀山下油锅,奴婢都听您的。”

容思荞脸上冷笑愈深,上刀山下油锅?等着,总有那一天的!

“你这身娇体弱细皮嫩肉的,上刀山下油锅不是浪费吗?”容思荞皮笑肉不笑的盯了芸芷一眼,“放心,没那么难,要不了你的命!”

“小,小姐……”

容思荞抬头,看着窗外渐起的夜色,脸上绽起一抹幽幽的笑,“你跟箴表弟早就勾搭上了吧?”

“小姐!”芸芷脸色大变,又急又慌的看着容思荞,“小姐,奴婢没有……”

“好了,就别骗我了。”容思荞打断芸芷的话,“勾搭上了是好事啊,你可别忘了,你的卖身契在我的里,我要你生你就生,要你死你就得死!”

芸芷咬了唇,一脸忐忑的看着容思荞。

容思荞没有理会她,而是顾自说道:“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我要你把王箴勾搭住,让他离不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