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晋王妃曹氏霍然回头,对上一张眉目甚美,但却冷若冰霜的脸。(’小‘说’)

“李沅芷,”曹氏眉间青色不减,目中厉色俞深,没好气的说道:“你别站着说话不嫌腰疼,敢情出事的不是你女儿,你在这装什么好人?有这功夫,还是好好想想,回头怎么跟崔尚书交差吧!崔芮虽然不是崔尚书的女儿,那可是他亲侄女!”

原来这说话的人却是北齐兵部尚书崔缙彦的夫人,李沅芷!李沅芷也算是出身名门,父亲是曾官至正二品的原吏部尚书李言,。

说起来,北齐除了战王韩铖,当属兵部尚书崔晋彦最为传奇。

当年情倾护国公主燕无暇,在旁人还在遮遮掩掩千言百计找寻机会一掳芳心时,他却是坦坦荡荡将自已心迹剖于公主面前,即便数次三番被拒绝,但却从无怨忿之言,任何时候任何场合,他向世人宣称的都是,他有喜欢公主的权利,但公主同样有拒绝他喜欢的权利!谁说,被喜欢了就要接受?这世上喜欢公主的人那么多,难道都要一一接受吗?

多年以后,年少时的心动最终成为一场无果而终的痴恋,他选择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娶了李沅芷。即便李沅芷性冷如冰,成亲多年,膝下不曾孕育一子半女,但崔尚书府的后院却还是只她一人!

一时间羡煞多少闺阁痴女怨妇?

即便是被温晋王妃这般指着鼻子骂,她淡漠的脸上除了一开始的淡淡不悦,一瞬之后,再度平静如昔,冷冷淡淡的说道:“此事不劳王妃费心,我自会向老爷禀明。”

“那是,便是你不说,本王妃也会与崔大人好好说道说道,这不会生孩子的女人,果真就是铁石心肠,亲侄女生死未卜,不说忧心如焚,却能站在这如同看戏般。本王妃到是要问问,莫不是,崔大人的家风素来如此?旁人的命不命,便是亲侄女也不过形同草芥!”

温晋王妃的话声一落,成功的引起了周遭妇人的附合。

李沅芷清冷的脸上,顿时涨红如紫,想要说什么,却觉得说什么都不合时宜。

而就在这时,地上原本昏迷不醒的户部侍郎夫人,管夫人正悠悠的睁开眼,睁开眼便听到温晋王妃这一番无异于打脸的话,想起自已十几年当作眼珠子看待的女儿,“哇”一声,便哭天抢地的哭了起来。

“琴儿啊,我可怜的琴儿啊,要是知道会这样,娘就是将你养在家里一辈子,也不会带你来的啊……”

管夫人一哭,边上另外几家大人府上的夫人顿时便跟着哭了起来。

她们门第不如郧国公府,自是没有温晋王妃那般理直气壮,但哭喊之中,无不是在指责郧国公府以及懊悔自已的今日所为。

到得最后,便是连温晋王妃这般刚烈的人眼眶都红了,数番哆嗦着嘴唇,说出来的话也是抖得历害。

一片悲天戚地的惨烈声中,忽然便有地道声音响起。

“救起来了,救起来了,快,快传大夫。”

几乎是话音才落,那些哭得肝肠寸断的夫人们,齐齐止了哭了声,一拥而上,围住了最选上岸的两个婆子。

“快,快去看看,是不是郡主!”

温晋王妃对身边的大丫鬟吩咐道。

大丫鬟不敢耽搁,拼着吃奶的力气挤了进去,但等看清地上的两位小姐后,满脸的喜色顿时消失怠尽。

“王妃,不是郡主!”

温晋王妃一张脸顿时难看的好似被人生生割了一块肉一样。

尽管心里无比期望最先被救的是宜伦郡主,但当得知获救的不过是江夏候周家的小姐和汝南府梅家的小姐后,鹿氏还是赶紧吩咐身边的人上前侍候,待大夫初初诊治过后,将人带回后院的客房,烧热水,姜汤好生侍候。

又让人去了旁边的亭子里,将获救的是哪家小姐的事告知俞振轩兄弟俩。

相较于这边的生死纠结,亭子那边虽然气氛也较为不安沉重,但更多的众人却是在揣测打听,之前站在船尾穿一袭蓝色衣裳的惊为天人的小姐,是谁家府上的。

只,一番打听下来,却是无人能说出容锦的来历。

稍倾过后,也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难道真是九天仙子误入凡尘?”

这话一出,当下所有人似乎都怔了怔。

但一瞬之后,却又深以为然。

那般光艳逼人却又气质如兰的女子,除了那九天仙女,谁还能美得这般言语难以描绘?

“快看,又有一个被救起了!”

一声高呼响起。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便又齐齐的落在了湖面上。

帏幕隔开来的另一边,同样听到了这一声高呼。

温晋王妃这会子也不假手下人,干脆自已便走到了湖边,待婆子才一靠岸,她便急急走了上前,等看清脸如白纸昏迷不醒的女子并不是燕宝华后,她只觉得胸口似是肋骨齐齐断了一般,痛得她连呼吸都带着血沫味。

“管夫人,是管小姐!”

有人急急对瘫在地上,连声音也哭不出来的管夫人说道。

管夫人一听是她的宝贝女儿,急得便要起身上前,可是双脚却软得如同一滩烂泥,最后是连上的管事婆子和丫鬟半扶半抱的将她送了过去。

婆子已经照着一侧大夫的话,对管彦琴施救。

但也不知道是落水的时间太久,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换了几个婆子上手,都没能让管彦琴苏醒过来。

管夫人少不得又是哭得撕心裂肺。

一侧的温晋王妃听得心烦,回头喝道:“哭什么哭,有这功夫哭,还不如赶紧找了管大人来将这郧国公府拆了,替你女儿报仇雪恨!”

哭得几近昏厥的管夫人,听到喝声,蓦然惊醒过来,她霍然抬头,目光一错不错的盯着正扶了丫鬟的手上前来试图安抚的鹿氏,“嗷”的一声,便往前一扑,抱住了鹿氏的脚,“你还我女儿命来,你今天不还我女儿命来,我便跟你拼了!”

说着不管周遭下人的劝阻,一个用力便将鹿氏拉倒在地,扑上前便狠狠的去撕扯鹿氏的头发。

在场的这些人,哪个平时不是雍容华贵端庄守礼的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这般像个村野泼妇撕打撒泼,便是这些人府里稍有些头脸的婆子也不屑于这样的行为,但这会子……一时间,众人目瞪口呆的失了反应。

若不是一道略显凌厉的声音响起,怕鹿氏便是要当场被管夫人给掐死了。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将人分开!”

那些愣着的丫鬟婆子这才醒过神来,一时围了上前,扯手的扯手,掰脚的掰脚,总算是将人给分开了。

鹿氏披头散发捂着脸坐在地上,狄氏和随后赶来的小鹿氏及俞明芙等人,胆战心惊的上前,等鹿氏的手从脸上挪开,几人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鹿氏脸上从额头到嘴角血淋淋的几条抓痕,脖子上更是悚目惊心几道青紫的掐痕,这真的就是拼命啊!

狄氏也罢,小鹿氏也罢,便是俞明芙此刻一颗心都如同被冰水给淋过了一样!

一个工部侍郎的夫人便摆出如此不要命的态势来,若是宜伦郡主她……几人颤颤瑟瑟的回头朝站在湖岸上,冷冽绝决的如同一道峭壁的温晋王妃看去。

“王妃。”

温晋王妃回头,目光淡淡的看向身后仪态万方的燕文素,唇角挽起一抹讥诮的弧度,冷冷一笑,稍倾,又回了头,目光重新落在身前的湖面上。

燕文素几不可见的拧了拧眉头,这位荣极一时,皇室之内,无人能与其争锋,便是皇后韦氏也遇见也得理让三分的温晋王妃,是个什么样的性子,她自是清楚万分。

温晋王妃出身宣德候府,当年僖王谋反,破华原城以母女二人为人质逼金麟叛反,其母不愿连累家人纵身跃下华原城城门,温晋王妃彼时还只是个七岁稚童,却毫不犹豫跟随温晋王妃一同赴死。

是金麟旗下士兵冒着箭雨奔赴城门,接住了跃城而下的她。此后,金麟与僖王同归于尽,托孤于先帝,先帝亲笔御封定国郡主,并亲自赐婚族兄皇温晋王!然,王妃却在下嫁前,亲手手书一封于温晋王,言明,若要娶她,王爷自此,须无通房不纳妾,若能依从,便罢。若不能,她自会向皇上禀明,王爷非她良配,她愿长入皇陵,为贞贤皇后守陵!

燕文素在这一刻,忽然就从骨子里生起了一抹寒意。

若是让温晋王妃知晓了她也参与到其间的算计,这位足可影响老晋王的王妃,会做出什么样的惊天之举?

燕文素有一种,捅了马蜂窝的感觉。

深吸了口气,燕文素轻声说道:“王妃且请安心,郡主吉人天像,自能逢凶化吉,遇难呈祥。”

“呈战王妃吉言,”温晋王妃勾了勾唇角,眼底的寒意却是如凌迟般看向燕文素,“听人说,你府上也有位姑娘落水,不知如何了?”

燕文素一颗心顿时“砰砰”狂跳,脸上却是做出一副不胜忧虑的样子,一手捂着胸襟,一手紧紧的揪着手里的帕子,眉眼微垂,轻声说道:“还没有消息。”

温晋王妃淡淡的撇了目光,冷冷道:“想来,也应该会吉人天像,逢凶化吉吧?”

燕文素才待开口言谢,目光一抬,却见湖里一个婆子一手托着人,一边往这边走来。

看样子,应该是又救起了一个!

此刻,落水的六位小姐,已经有三位获救,不曾获救的除了容锦,便只有宜伦郡主燕宝华,和崔尚书府里崔芮。

这两位……燕文素的眉头拧得几乎就快成麻花了!

崔缙彦对于立储一直持中立态度,如果因为此次的事件,而改了立场,她算不是算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已的脚?

“是谁?”

眼见婆子到了岸边,燕文素与温晋王妃几乎是同时赶至湖边,同时问道。

婆子在水里摸了许久,虽是初夏的天,但湖水却仍旧冷凛,这会子冻得嘴唇皮都发紫了,但想着之前夫人和世子的允诺,想着不但有了百两黄金的赏赐,还能为家中的小孙子谋个出身,顿时声音洪亮的说道:“回王妃,是郡主。”

温晋王妃脸上的喜色几难自抑,不待她吩咐,便有她身边服侍的丫鬟嬷嬷拥了上前,老道的嬷嬷早前就学了如何施救,这会子不待人吩咐,便上前动手帮着脸如白纸的燕宝华催吐。

燕文素才放下的一颗心,在看到燕宝华的面如死灰后,再次高高的提到了喉咙口。掩在袖拢里的手,不自觉的轻轻抖动着。

湖里此刻,只剩下最后两人了!

李沅芷看着那些不时钻出水面换气的婆子,一颗心渐渐落入谷底。

她之前,之所以会说那样一番话,并不是想为鹿氏开脱,也不是想讨好郧国公府,而是性子使然,对她来说,出了事,发怒并不能解决问题,还不如静下心来,寻求对策。

郧国公府已经派出会水的婆子下水救人,她们能做的便是等候!但此刻,眼见着人被一个个救了上来,却唯独没了芮儿……李沅芷咬住了唇角,目光一瞬也不曾离开湖面。

自家老爷本就不赞同她来参加这什么赏花会,更不同意她带着芮儿同行,不过是因为她膝下空虚,多年无所出,有心想从二房过继一个孩子,承了老爷衣钵,可是二弟妹却私下要求她替芮儿谋一门好婚事,她无奈之下才会成行!

谁曾想……

“吐了,吐了,水吐出来就没事了!”

身后响起一片喧哗声,李沅芷不由便回头看去,这才发现原来是管彦琴终于将腹中的水吐了出来,虽然人还虚弱的很,但总算是捡了回命!

她不由自主的便双手合什,暗暗祈祷。

“崔夫人。”

耳边响起一道略显暗哑的声音。

李沅芷回头,对上燕文素同样无限担忧的目光。

她这才想起,战王府那位据说是投亲,但实则却是战王遗落在外的孤女此刻也生死未卜。

叹了口气,李沅芷目光重新落在了湖面。

她不觉得王妃需要她的安慰,相反,虽然尚书府后院清净,但那并不代表,她不知道女人间的那些阴私事。

战王妃膝下有一子一女,又是公主之尊,她如何能心平气和的接受这位王爷年少时的风流债?也许,她此刻所期望的便是这位姑娘永永远远的沉在这片湖底,再也不要现身!

想到这,李沅芷心里莫名的便酸涩不堪。

只怕,谁也不会相信,她有时候做梦都希望老爷在外面也曾经有这样一笔风流债,某一天睁开眼来,有个人会站在她面前喊她一声嫡母!她发誓,她一定会视同亲生。

世人都道老爷待她情深,却又有谁知晓她的无奈?

“沅芷,对不起,不是你的好,而是我的心已经给了别人。我可以把你当成妻子,其它的,请原谅我的无奈……万般皆是命,即是命中注定,我崔缙彦不该有后,那就听从老天爷的安排吧!纳妾之事,休要再提!”

“夫人,崔夫人……”

李沅芷的思绪被打断,她抬头,目光茫然的看向燕文素,“怎么了,王妃?”

燕文素摇了摇头,轻声说道:“适才郧国公世子派人来传话,说是大殿下和长宁候世子同时跳水救人,现在长宁候世子,已经回到岸上,但是大殿下却……”

大殿下?

李沅芷拧眉,那不是淑妃膝下大皇子燕翊吗?

旁人或许不知道这大殿下与战王府荣安郡主的那点子事,她却是听自家老爷偶尔提及过。长宁候世子已经上岸,大殿下还在水中救人,万一这大殿下救了芮儿……李沅芷一时间,只觉得嘴巴里苦得好似破了胆了一般。

老爷任兵部尚书,掌兵十万,负责京都周边驻军的调遣,崔家若是与大殿下结了亲,那就等于是摆明了老爷的立场!可,老爷他并无意于干涉立储之事。

战王妃跟她说这番话,又是什么意思?

李沅芷瞳孔微眯,看向同样拧了眉头的燕文素。

燕文素却是在说完那一番话后,默然了下来。

她的本意是要让燕翊救容锦,可万一燕翊救上了崔芮,虽然崔芮只是崔家二房的嫡女,但有着崔缙彦这个兵部尚书在,大殿下保不准便会顺水推舟,应下崔家的这门婚事。到时,华儿怎么办?

两人各想着彼此的心思,一时间,谁也没有意识到,离落水到现在已经快小半个时辰了,若是人再不救上岸,只怕大罗神仙来也无力回天!

……

“世子,你不曾看遇见殿下吗?”

俞振轩在耿鹏喝下一碗热姜汤后,急声问道。

耿鹏摇头,“我就差将整个湖底摸一遍了,婆子到是遇到了不少,可唯独你说的大殿下和我要找的那的个仙子般的人,没遇上!”

俞振轩听得顿时便心慌起来。

这时,又有小鹿氏身边的人来回话。

“世子爷,世子妃让奴婢来与您回禀一声,别的府上的小姐都救上了,眼下就只有崔尚书府的小姐和战王府的那位姑娘还不见踪影。”

俞振轩点了点头,摆手示意丫鬟退下。

一侧的耿鹏猛的抬头看向俞振轩,“世子,那位姑娘是战王府的人?”

俞振轩点头。

他现在哪里还有心思,去想容锦是哪个府上的人。他一颗心就快急成了筛子,郧国公府的这人工湖,说大不大,也不过就是占地几亩,但说小却是不小,要将水放开找人,只怕这水没个一天两天的放不干净!

现如今,别说那两个人不见了,就连大殿下都不见了。

在湖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题外话------

有些东西必须交待,为后情打基础!

失言了,今天没能万更,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