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宁郡主府,一声“慢着”使得已经走上主院的铁城缓缓回神,待对上眼前阶沿之下那张娇俏如花的脸时,三角眼里闪过一抹凶光,冷冷喝问道。(

“你是谁?”

“民女柳念夏!”

话落,柳念夏双手交叠放在小腹,目视下微屈膝,行了一个标标准准的官家“万福”礼。

铁城在听到“民女”两字时,脸上闪过一抹几不可见的不屑之意,但当柳念夏屈膝向他行了那个“万福”礼时,阴沉的眉眼间却是多了几分探究之意。

“柳念夏?”

“正是民女!”

“原兵部武库司清吏司柳承武,是你什么人?”铁城冷声问道。

柳念夏身子僵了僵,但只一瞬,便回过神来,目光微垂,字字清明的说道:“是家父。”

铁城脸上便绽起一抹不屑至极的笑,冷声说道:“罪臣之女也敢在本官面前大声喧哗,来人,拉下去掌嘴!”

当即便有人上前欲要动手。

“慢着!”柳念夏对欲对她动手的士兵厉声喝斥了一句,又飞快的抬头看向铁城,大声道:“铁大人,我家郡主乃圣上御封的一品郡主,你进府便要杀人,民女斗胆,请问大人手里可有抄家灭门的圣旨?”

铁城脸上的神色变了变

皇上下旨叫他带人围了郡主府,捉拿容锦。至于抄家灭门……铁城一顿之后,脸上便绽起了一抹阴鸷的笑,死的不过是几个下人,回头复命时,他只要说是府中之人抗旨不遵便行,皇上连容锦都要办了,还能为着几个贱民降他的罪不成?

这么一想,铁城看着柳念夏的目光又冷了几分,嘴里说出来的话便如同刀子似的。

“果真有什么样的主子便有什么样的奴才,这永宁郡主胆敢以下犯上谋害当朝一品王爷,你这个罪臣之女便敢当面顶撞本官。你莫不是真以为这天下姓容,而不姓李了!”话声一落,当即抬了声音喝道:“拉下去,杖毙!”

有了铁城的吩咐,士兵们自然不会再有二话,当即便一人一只胳膊扯着柳念夏便要往外走。

“念夏姐!”

一声惊呼,棉雾几个一路冲了进来。

杏雨更是一步冲到吴保兴家的跟前,一迭声问道:“吴婶,郡主呢?郡主在哪?官兵为什么围了我们的宅子。”

吴保兴家的刚才已经听明铁城说容锦谋害当朝一品王爷的事,还道是指容锦设计伤了李逸辰,此刻听了杏雨的话,摇头道:“郡主晚边的时候出门了,去了哪里不知道。紧接着这些人就把府邸给围了,冲进来就要杀人。”

杏雨不由便抬头朝站主院廊檐下的铁城看去。

铁城又如何会惧杏雨的目光,于他来说,不过就是多来几个送死的罢了!是故,对上杏雨的目光,他眼也不眨的说道。

“都杀了吧!”

“是,大人!”

立时便有士兵挥刀上前。

杏雨脸色一白,不由便朝柳念夏看去。

左右都是死,要死也拉几个垫背的

柳念夏一咬牙,对杏雨说道:“不能坐以待毙,郡主一定会回来救我们的!”

话落,柳念夏劈手便夺了身边侍卫的刀,兜刀照着侍卫头顶便劈了下去。

“大胆!”

铁城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这几个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野丫头,竟然胆敢公然抗命,并且拔刀相向,一时间,气得整个人都发抖了。

杏花不似柳念夏和杏雨那般沉稳,她最是跳脱的性子,加之这些日子被韩铖不当人似的操练,心里早就憋了一口闷气,乍然听到铁城那句“大胆”当下冷哼一声,一脸讥诮的说道。

“狗官,做都做了,还来说大胆,真真是再没比你笨的人了!”

被人指着鼻子骂狗官,只怕全东夏国也没几个!

铁城哪里还能再泰然处之,指着杏雨几个,便对那些一脸杀气的侍卫喝道:“给我全都砍了!”

而与此同时,柳念夏也尖着嗓子喊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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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妹们,拼了!”

她的话声一落。

杏雨几个立时便跟着喊,“拼了。”

下一刻,永宁郡主府偌大的前院便成了一场你来我往的角斗场。只这场角斗,不论胜负,却论生死!

……

天香楼的老鸨颜如新这些日子可谓是睡觉都能笑醒了。

她是怎么也没有想到,她手下的姑娘竟然能这么大本事,把睿王爷给勾上了。勾上了也就勾上了吧,原想着也就是三五日的新鲜劲。可这睿王爷在这天香楼已经是连着挥金如土近一个月了,瞧眼下的情形,对轻红还不曾腻味,怕是还得再住个把月。

“妈妈,轻红姐姐来了。”

门外响起小丫鬟五儿的声音

颜如新一听财神爷来了,连忙起身站了起来,一迭声的对屋里侍候的小丫鬟骂道:“没眼力见的东西,还不快请了你轻红姐姐进来。”

不多时门帘子被打起,天香楼的头牌,顾轻红踩着一缕香风走了进来。

颜如新笑着亲手上前去扶,“哎呀,姑奶奶,你不在屋里好生侍候那位爷,跑我这来干什么?”

顾轻红细细长长的丹凤眼微微一挑,整个人顿时不娇而媚,要说多勾人便有多勾人。樱红朱唇微微一启,略带靡哑的嗓音响起,“妈妈,我就是头驴,你也得让我休息好了,再替你卖命吧?”

“哎呦,我的姑奶奶,你是我祖宗。”颜如新扶着顾轻红在椅子里坐了,一屁股在她边上坐下,满脸的笑问道:“说吧,到底什么事?”不等顾轻红开口,她又急着问了声,“你出来了,谁在招呼那位爷?”

颜如新蹙了蹙眉头,满脸不耐的说道:“妈妈放心,那位爷已经睡下了,不然,我也不能这个时候来找妈妈。”

颜如新顿时便长吁了口气,接了小丫鬟奉上的茶,递到颜如新的手里,“即是这般,那你便多坐会陪妈妈说说话吧。”

顾轻红精致如画的眉眼间便掠过一抹淡淡的笑,她接了颜如新递来的茶,却是没有喝,而是放到一边的茶几上,轻声说道:“妈妈,你刚才不是问我这个时候来找你什么事吗?”

“是啊,”颜如新一边点头,一边端了桌上的茶盏递到了嘴边,“说吧,什么事。”

“妈妈,我要赎身!”

“啪(哗)”两声响,几乎是不分前后。

颜如新不顾被茶盏打湿了的衣裳,也没法理会嘴里被滚烫的茶水烫得麻木,睁大了眼看向顾轻红,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我要赎身!”顾轻红垂了眼,打量着自已涂着鲜红丹蔻的手,对颜如新说道:“妈妈,开个价吧。”

“赎身?”

顾轻红点头,“没错,赎身

。”

颜如新想了想,轻声问道:“那位爷的意思?”

顾轻红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轻红啊,”颜如新语重心长的对即便只是一个不经意的笑,也透着满满风情的顾轻红,说道:“你是个聪明人,聪明人怎么就做糊涂事呢?妈妈跟你说了,我们这样的人,是动不得情的。趁着年轻,姿色尚好,多赚点钱,给自已养老,才是正途。”

“妈妈这是不同意我赎身了?”顾轻红眉梢轻挑,似嗔非嗔的看向颜如新。

颜如新嗤笑一声,淡淡道:“不,你错了,那位爷真要是肯把你抬回家,妈妈我不收你一分赎身银子不说,还贴补你一千两银子当嫁妆!”

顾轻红顿时敛了脸上的笑,咄咄逼问道:“此话当真?”

“当然当真。”

“好!”顾轻红当下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颜如新,“妈妈且准备好银子吧。”

颜如新对着顾轻红离开的背影扯了扯嘴角,脸上绽起一抹皮笑肉不笑。

一等顾轻红离开,颇得颜如新看重的小丫鬟一边收拾着地上的碎瓷,一边抬头不解的问道:“妈妈,你真的打算让轻红姐姐赎身吗?”

“嗤”颜如新呸了一声,冷笑着说道:“我到是想让她赎身,可也得有人肯替她赎啊,是不是?”

小丫鬟一脸狐疑的看向颜如新,却换来后者的摆摆手。小丫鬟不敢再多问,才要退出去,不妨耳边又响起颜如新的声音。

“去,盯着点,有什么消息立刻来报。”

“是,妈妈。”

不说小丫鬟转身一溜烟的退了下去。

且说顾轻红怀揣小鹿,脚步如风的一气回了自已屋里,才想着要怎样开口时,她的贴身丫鬟,翠浓却是三步并作两步的迎了出来

“轻红姐姐,你怎么才回来?”

顾轻红眉梢挑了抹笑,探头红帏绿帐的屋子里睃了眼,轻声问道:“可是,王爷醒了?”

翠浓摇头。

顾轻红不由便嗔怪的瞪了眼翠浓,没好气的说道:“即是王爷没醒,你着个什么急?”

“姐姐,王爷走了。”

翠浓跺脚说道。

“走了?”顾轻红错愕的看向翠浓。

翠浓重重点头。

下一瞬,顾轻红一把推开了拦在身前的翠浓,几步冲进屋子里,径直往那张雕花滴水紫檀木大床走去,只宽宽大大的**,除了一床艳红如火的鸳鸯戏水被子,哪里还有人。

“人呢?”顾轻红蓦然转身气急败坏的看向翠浓,急声喝斥道:“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王爷若是醒了,立刻来喊我,你为什么不来?”

翠浓急得面红白赤的说道:“王爷突然就从里面走了出来,奴婢想要去喊姐姐,可是王爷不让,王爷说他要回去了,不忍见姐姐伤心,还是不见的好。说完就走了。”

“回去了?”顾轻红惨白了脸看向翠浓,“回哪去了?”

翠浓疑惑的看了眼顾轻红,轻声说道:“自是回王府去了。”

“那,王爷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再来?”

翠浓摇头。

“扑通”一声,顾轻红跌坐在地上。

“姐姐!”

翠浓惊叫着上前去扶。

顾轻红却是身子抖得如同一个筛子一样,那双不笑而媚的眼此刻只剩下无尽的惘然和迷范。

为什么?

他明明在她的**睡了一个月,明明在她离开前的那一刻,他还在告诉她,他最喜欢看她跳舞了,再没有比她更柔韧的腰肢了

!他还说,明天早起,他要替她画眉,就用他送她的 “麝香小龙团”。为什么?为什么就在她想着跟他长长久久时,他却转身就走了?

眼泪如断线的珠子般“簌簌”掉个不停。

翠浓才要上前将她扶起,眼角余光却是觑到同为头牌的云影雪的婢女玉萝正小心的朝里张望,想也没想的,翠浓便高声问道:“玉萝,你不去侍候你家姑娘,跑我们这来探头张脑的干什么?”

玉萝到不像往常似的,被发现了转身就走,而是干脆大大方方的走了进来,对翠浓说道:“是影雪姐姐叫我来看看你家姑娘的。”

翠浓不解的看向玉萝。

别人不清楚,她可是清楚的很。

睿王爷在这天香楼一住就是小两月,跟旁人到是没什么来往,可是却跟云影雪客人,那位贺兰公子很是谈得来。

贺兰公子虽然身份没有睿王爷来得显赫尊贵,但人却是生得芝兰玉树,云影雪不止一次的私下说过,若是能长久的跟在这位爷身边,别说是为妾,就是为奴她都心甘情愿。怎的这个时候不好生侍候那位爷,却跑来寻她家姑娘了?

“看我家姑娘?”翠浓看了玉萝问道:“你家姑娘跟我家姑娘一日里不知道要撞见多少回,还用得着特意来看吗?”

玉萝左右看了看,见四周无人,这才压低声音说道:“实话跟你说吧,我其实不是来看你家姑娘,我是来看看睿王爷走了没有的。”

翠浓顿时便没了好脸色,尖声道:“玉萝,你什么意思?睿王爷前脚走,你后脚就来看我家姑娘的笑话,你……”

“谁说我是来看笑话的,”玉萝打断翠浓的话,没好气的说道:“我是来跟你说一声,贺兰公子也走了,而且连招呼都没打一个,我家姑娘这才让我过来看一看的。”

“贺兰公子也走了?”翠浓抬头看向玉萝

玉萝点头。

而此刻,离着天香楼约有两条街的巷子里。

穿一身紫色锦袍的李恺面无表情的听完黑衣人的禀报后,俊美的脸上绽起一抹几不可见的笑,抬头看向渐渐发白的天际,喃喃自语道。

“容锦,她难道是个疯子不成?”话落摇了摇头,又是好笑又是不解的说道:“杀了六皇叔?呵!疯了,真是疯了!”

“王爷,”黑衣人继续说道:“五军都督右都督铁城已经奉旨带人围了永宁郡主府,捉拿永宁郡主。您看……”

李恺止了嘴里的笑,朝黑衣人说道:“那依你之见,铁大人能拿下容锦吗?”

黑衣人不由便僵在了那。

他只是负责传递消息的,这种事,没有结果,他哪里敢乱言?

见黑衣人脸上的神色僵了僵,李恺摆了摆手,淡淡道:“下去吧,此事,本王自有定夺!”

“是,王爷。”

黑衣人像来时一样,一个纵身便消失在暗夜里。

李恺站在巷子里,目光淡淡的看着茫然的夜色,良久无语。

便在这时,天边一颗流星自眼前滑过,一瞬消失不见。

李恺收了目光,回身对身后空无一人的巷道说道:“出来吧。”

空空的巷子里回荡着他冷冷的声音。

但却在片刻后,一抹身影慢慢的踱了出来。

等那抹身影走出黑暗,显在月光下时,李恺忽然就笑了笑,轻声说道:“本王恭喜大皇子,终于得偿所愿!”

“哦?”燕翊目带不解的看向李恺,翘了唇角,问道:“王爷,恕燕某愚钝,不懂你这话中之意!”

李恺皮笑肉不笑的挑了挑眉头,淡淡道:“大皇子,本王以为既是合作就该坦诚相待,要知道,用兵之害,犹豫最大;三军之灾,起于狐疑

。大皇子如果觉得本王不可信,那还是不要合作的好!”

燕翊脸上的笑便僵了僵。

李恺则是轻哼一声,甩手便欲离开。

“王爷!”

身后响起燕翊的声音。

李恺步子一顿,回头看向燕翊。

燕翊苦笑一声,轻声说道:“是燕某无状了,还请王爷见谅。”

话落像模像样的作了个揖,权当是赔礼。

李恺不避不让的受了,等燕翊直起身,他方缓缓开口说道:“大皇子,本王若是你,就趁这个时候雪中送炭争取一举夺得佳人芳心!”

燕翊点头。

是啊,这个时候正是容锦最难的时候,他若是出手,说不得,容锦便能倾心相慕,可是……燕翊抬头看向李恺,苦笑道:“王爷,燕某才得了消息,战王已经在昨日酉时三刻,离开东夏,正在赶往北齐的路上。”

这回到是换得李恺怔怔无语了。

燕翊之所以想娶容锦,为的便是得到战王的助力,可若是战王放弃了容锦,那他又何必再娶容锦?

这么一想,李恺不由便目光定定的看向李恺,问道:“那么我们的合作……”

“仍然有效!”燕翊接了李恺的话,脸上绽起抹浅笑,轻声说道:“只不过是换种方式罢了!”

“那么,容锦,她……”

“既然已经是废子,便没有再留着的道理!”

李恺温润清俊的脸上,便慢慢的绽起了抹笑,点头道:“好,本王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