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直郡王被迫跟鄂公爷喝了一夜的小酒。

第二天,鄂公爷呼呼大睡,没人敢管,直郡王东倒西歪,磕磕绊绊。在胤禔第三次要瞌睡的时候,康熙挥手:“你去歇着罢,有事儿明儿再说。”

胤禔脑袋里昏昏沉沉的,不停地点头:“儿臣告退。”

出了御帐,胤禔歪歪斜斜地走回自己的帐篷,往铺上一倒,又死活睡不着了!我今天该办差的啊?我昨天该巡营的啊!他正在壮年,熬一夜原不该这样的,比较倒霉的是鄂伦岱存心要作弄他,又灌了一肚子的酒。

这下好了,汗阿玛一定会对自己的印象变得不好。胤禔捶床!扬声叫随侍太监打冷水来。

冷水打来,他把整张脸都埋到盆里,感受到冰冷入脑,觉得清醒了不少。胡乱擦了一把脸,又往御帐那里报到去。走不一半,被七月里依旧热度不减的太阳一晒,又复昏昏沉沉,只得又折了回来。

回来又睡不着,早饭时间还到了。吃饭又没胃口,再午睡吧,又睡不踏实,如是反复,左边是担心康熙对他印象不好,右边是死活提不起精神来。最后狠一狠心,在帐篷里把自己扒了个光,抓起冰块儿往身上摁,又喝了好大一壶冷水

。叫了御医来看。

喝酒、睡眠不足还自己折腾自己,直郡王如愿以偿地病了。病也不重,好歹是有了借口。康熙对他的那一点点不满也随着这场病,得到了化解。在得知鄂伦岱还骚扰过他之后,康熙的情绪干脆变成了同情。不但着人去看胤禔,还赏下了不少东西来。

胤禔为自己这急智暗中得意了很久,心中也为鄂伦岱记上了一笔。你给我等着!现在我治不了你,等我干掉了胤礽,到我……那一天,咱们一起算总帐!宏愿发了一半儿,小太监进来禀报:“王爷,祉贝勒、禛贝勒、禩贝勒、十三阿哥、十四阿哥、十五阿哥、十六阿哥、弘旦阿哥来看您了。”

既然已经病了,来探病的人就少不了。即使是“微恙”,弟弟、侄子们也要过来问候一声,哪怕是不喜欢这个人,也要做给康熙看一看。

胤禔“病卧塌上”,看着弟弟、侄子一起给他打千行礼,心中升起一股快感。要是他没病的时候,还能高踞于上,而这些人都臣服于下,那该是何等快意?作出一丝虚弱状,虚扶一下:“你们来了?快坐罢。”

在探病的这一堆子人里面,胤祉是当仁不让必得打头的。由他先开口询问病情:“大哥觉得如何?今儿听说大哥病了,兄弟们都急得不得了,我方才正上课呢,弘旦一听说了,也要跟着来。咱们就向汗阿玛请了旨,过来看看大哥。”

胤禔淡淡地:“些许小病,倒叫你们费心了。”

胤祉谦虚地:“不过是兄弟侄儿们知道了,来表表心意。该费的心还是要费的。”

老三说完,轮到老四了。四阿哥仔细看了看他大哥,看得胤禔淡定不下去了:“怎么了?”

胤禛很是奇怪,看气色,老大不像是病得只能躺下的人啊!“大哥,御医是怎么说的?”别是什么疑难杂症罢?!面上不显,里面很重的那一种。胤禛询问脉案,又问吃了什么药。

胤禔就是普通的劳累加风寒,歇一歇就好,无论是脉象还是药方,都看不出严重来。当然不能露底!吱唔了半晌,还是胤禩比较好心,过来转移话题:“四哥,大哥病着,怕是记不大住御医说过什么话呢。”

胤禔连连点头,好感动,还是老八仗义啊!

仗义的老八亲昵地地前给他掖了掖被子,又试了试他额头:“有点儿烧,已经有些出汗了

。大哥,裹好被子,发发汗就好了。”

胤禔:老八,你!我一点都不烧,我那也不是发汗,是热得出汗啊!七月草原天,白天还是很热的好不好?!你这是要把我捂成中暑么?

十三十四也跟着上来凑热闹,一人摸了他们大哥一把,还呷呷嘴巴像是在回味。十四素来不喜老大,这会儿含着点儿恶作剧的意味:“是有点儿热呢!听说面儿上热,里子还是凉呢,要不要点两个火盆?”

胤祥瞪了他一眼:“你又不是御医,不要混说啊。到时候把大哥弄坏了可怎么办?”

胤禔:你们是来探病的还是来气我的?“别过了病气给你们,你们都坐着罢。”胤祥一拉胤祯的衣袖,两人坐了回去。胤禩也慢腾腾地回到位子上喝凉茶。

还好,剩下的两个弟弟比较乖,只是循例问好而已。胤禔舒了口气,对胤禑、胤禄说话的语气蚂也有蚁耐心了不少社区:“我这里情形尚可,别过了病气给你们……”再来两个动手动脚或者拿被子闷他的人,没病也要折腾出病来了!

最后上前进行慰问的是弘旦。

对于胤禔来说,除了太子,所有的弟弟加在一起,都没有这个小胖子碍眼。装作困倦的样子,有一点爱搭不理:“弘旦也来啦?”

弘旦眼睛一错也不错地盯着他大伯,看得胤禔毛骨悚然,不得已,胤禔自己先武器了:“你……”

“大伯,别害怕。”

“……”

“御医回玛法了,说您这病不怕过病气的。”

胤禔:这小子一定是来气我的!胤祯忍着笑:“弘旦啊,你大伯不怕的。”

“哦。”

胤祥连忙说:“弘旦啊,你回来坐着罢,叫你大伯休息休息。”

胤禔很是感动,还是十三比较乖啊

“嗳,”脆生生的回答,“大伯,那我回去帮你跟玛法再请两天假。”

胤祉抢在胤禔接话前很快地插嘴:“是啊,大哥,如今出门在外不比在京里,还是要小心为上。你多歇两天,彻底歇好了,咱们也能放心啊。”

其他人一起附合。胤禔终于点头,他不答应也不行啊,头一天病了,第二天就好了。这个……真的很像是在装病,心里有鬼的某人乐得顺水推舟。胤祉笑了,胤禛点头,胤禩一直在微笑。

胤祯撇了撇嘴,这群哥哥真没意思,个个以为自己算无遗策,还以为他们那点子小心眼儿没人知道啊?

明摆着的,老大跟鄂伦岱喝了一夜的酒,还不是想拉拢人家跟太子干?结果饮酒误事怕不好交差,只好装成是病了。也就是事情发生在夜里,当时汗阿玛已经歇下了,没人禀报罢了。鄂伦岱旷工又是经常性的现象,汗阿玛也没在意而已。他老人家要是真认真查,你以为你骗得了谁啊?你不知道汗阿玛把你原来的差使派给别人了吧?我等你醒过味儿来哭啊!

胤祥想的却是,不知道等大哥“痊愈”之后,会不会被气死?今天因为他的缺席,汗阿玛把他原先负责的事宜交给三哥、四哥、八哥共管了。出不得这次风头,大哥怕不得骂娘?三哥还一个劲儿地劝大哥休息,啧。

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所料不差,大阿哥“痊愈”销假,回来之后差点没悔青了肠子。驻地相关的工作由老四带着十三十四接手了,探望生病的雅布的工作归了老八,设宴款待蒙古诸王被兄弟侄子平分,围猎事宜,交由老三、老八连同围场大臣负责。

他,堂堂皇长子、直郡王,被、架、空、了!

气死了!

更气愤的是,他销假回来,康熙也不说让其他人把手上的工作给交回来。闲得无聊,他只好到康熙跟前转悠来打发时间。

康熙对儿子的身体是非常关心的,虽然知道他这病有一部分是装的,还是关切地询问了他的病情。胤禔感激地道:“儿臣谢汗阿玛垂问。儿子原是病着的,只到汗阿玛关心,病竟也轻了不少,没几日便好了。

“那便好,”胤禔的话让康熙很受用,先不去计较他装病这回事儿了,口风一转,他趁机给胤禔灌输团结友爱的思想,“你这一病,你的弟弟们都很着急,骨肉之情,血浓于水啊

!”

“是,儿子见弟弟们来探望,也是满心感动。”才怪!tmd我病了,你们倒在汗阿玛这里留了个关心哥哥的好名声,合着我是为你们病的啊?

康熙说着说着就说到了重点:“弘旦听说你病了,正在上课呢,也非要跟着他叔叔们一道去探望你。他那么小,也知道伦理孝悌,可见是平日教得好,他的父母也很敬重你的。”

来了,来了,还是要得个机会就夸一夸那个太子。

直郡王发誓,他一定要在围场上讨回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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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胤禔一直盼望的一血前耻的机会就来了。

八月里,圣驾移到了围场。马尼图附近,连营如海,旄旗蔽日。满、蒙界线分得明明白白,每回射猎,除了锻炼八旗令不忘本之外,也有震慑蒙古之意,其中比较也是不可少的一个环节。

在那之前,先要列队,皇帝要检阅,要发表感想。

自康熙而下,凡亲贵皆着礼仪用的盔甲,头盔上竖起尖尖的矛尖状饰物飘着各色缨子,铠甲也装饰得复杂鲜艳。胤禔策马立于康熙下手,位置很近了。他还瞪着一个位置比他还近的豆丁——这次出行只要有弘旦在,必然是在康熙最近的位置那里。

八旗依其次序,列队驰马自御前奔过,再依次排好。这套供检阅的方案还是数十年前明珠制定的,得到蚂蚁康熙的社区夸赞,着为定式的。明珠是个有才干的人,几十年看下来,这一套表演依旧令人心驰神往。

蒙古人一力夸赞八旗勇士锐不可当。

康熙矜持地笑了,嘱咐弘旦乖乖坐在马上等他回来,这才扬鞭下场。在队伍中间飞驰,看到队伍没有惊慌,康熙还是很满意的。

直到这个时候,康熙才有心情奔回来与蒙古人说笑:“你们客气了,好与不好,可不是光看面子的,待会儿下场,等他们有所斩获的时候,你们再夸也不迟

!”

“不知小阿哥们是不是也下场?”

康熙自豪地道:“当然,不但十五阿哥、十六阿哥要下场,弘旦阿哥也是一样!”鞭梢指向弘旦,“不要小看了他,他阿玛在他这么大的时候已经能马上开弓,六岁便中一鹿四兔。”

这绝对是在炫耀,也是在威慑。别看现在依旧口口声声说是重视蒙古,康熙爷正式的谕令里至少出现过两次说蒙古愚顽一类的话,还时不时地派人去教化蒙古。

如果说康熙最初还对蒙古很信赖的话,那么,三藩里背后捅刀子,葛尔丹差点威胁北京城,绝对会让他老人家警惕万分。所以,康熙一个劲儿地把自家女孩子往蒙古嫁,一边儿很少让蒙古贵女做皇室的媳妇。逮着机会就显示一把自己的统治很稳定,跟朝廷作对是没有好下场滴~

很难说这些蒙古王爷有没有理解皇帝的深意,但是他们用质朴的语言重又夸奖了一回皇孙是那么地好。听得胤禔又耳乱跳,恨不得现在就去猎一座动物园回来。

终于,令直郡王觉得难熬的时光过去了,康熙的表演开始了。

一见程序走到了这一步,胤祉、胤禩与围场大臣的神经绷到了最紧。互看一眼,两个皇子向围场大臣示意。几个领侍卫内大臣已经带着各自手下的侍卫,列队向皇帝身后靠拢了。

围场大臣一举手,有人吹起鹿哨,有人挥起指示旗,一年一度的围猎大会开始了。

康熙扣着马,眯着眼睛看他们调度。左冲右突,东拦西赶,渐成合围之势。拿着指挥棒式的马鞭,指点着给弘旦讲解:“行猎犹如行军布阵,须从大处着眼,看这里地势,那处有密林、那里的水草……”

弘旦用心听着,直到康熙收口:“大致就是这样了,但凡行军,以正合以奇胜,正是根本,你不管学什么,以义理为先,不要穷其枝节,方才把握方向。”

胤祉拨马上前:“汗阿玛,可以开始了。”

康熙拍拍弘旦:“你且住一住,待朕回来。庆德,你在这里陪一陪弘旦阿哥。胤禑胤禄,你们两个也先住一住

。”

嘱咐完了,他才一扬马鞭,带着侍卫冲了下去,一路还现场指挥着,在大包围圈里套出小包围圈来。

鄂伦岱带人从一对甥舅跟前奔过的时候还使了个眼色。

在康熙这样的皇帝面前作假,难度是要大一点的。胤祉与胤禩商量了很久,怎样保证皇帝头一个射中猎物,又怎样保证只要皇帝放箭就能射中。胤禩道:“汗阿玛弓马娴熟,只要有猎物,他老人家就能中。”

胤祉比较磨叽:“总要把握大一点才好。”

围场大臣听他们讨论了很久,关于让皇帝队大获全胜已经很有心得了,不外给皇帝队放水。但是关于要有百分之百把握让皇帝出彩这一点么……

围场大臣忍不住了:“遇到这种时候,咱们都是提前准备着的,先定好几头看着强壮的,饿上一饿,趁乱的时候一放……圣上又是神文圣武一代明君,怎么会没有收获呢?”

胤祉、胤禩:……老大小时候射中的那头老虎是饿了几辈子的来的?

胤祉勉强道:“如此甚好。”

胤禩问:“旁的人也要脸上好看才行。”

“八爷也是常来围场的,您仔细想想,咱们把那么多活物赶到方圆几里的地方里,还带着大队护卫,怎么着,也不会空手而归的。再说了……咱们还有圈养的不太活动的备着呢。”

以上,大概就是真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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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的武力值还是能看的,虽然没有他本人吹嘘得那样神勇,实际能力也是不俗的,今年还特别长脸。由于他不开箭,没人敢动手,所以他冲出去的时候猎物是特别的多,猎物密度比较大。

诸亲贵、蒙古诸王、台吉均策马紧随其后,眼巴巴地待着皇帝动手。康熙已经不知道怯场两个字是怎么写的很久了,眯起了眼睛,寻找合适的目标,兔子野鸡从他眼前飞过,他看都不看一眼,怎么着也要寻一个长脸的猎物不是?

可惜没有熊虎,康熙心中惋惜,终于寻到了勉强入眼的东西——一群黄羊

!扣马站稳,弯弓搭箭,真真是箭似流星。不远处响起了动物的哀鸣,一时欢声雷动。

跟在康熙后面的侍飞跳下马,飞快地冲猎物跑了过去,翻拣一回,大声汇报:“万岁爷神勇,一箭穿了两只黄羊!”简直比他们自己中了猎物还开心,吓得飞禽走兽一齐逃命。"

蒙古人脸上露出惊骇的神色,纷纷夸赞。

康熙收弓,捻须一笑:“此寻常事耳,”提高了音量,“你们都去试试身手罢,朕来这里是看你们一展风采的,可不是叫你们看朕射猎的。”

按照惯例,头一名会有奖励,即使没有物质奖励也有精神奖励。众人一头扎了下去,呼朋唤友,成群结队,当然也有落单的,却并不多。多是一个领头的,带着一群跟班的——打下的猎物也要有人运输标记啊。

康熙看了一回,果断回来找被他留下的二子一孙。三人都还乖乖地呆在原地,只是都有些心不在焉,显然是被热闹吸引了来。见到康熙来了,都很欢乐,眼巴巴地看着他,用很大的声音叫着“汗阿玛”、“玛法”。

康熙笑问:“你们也想下去试一试身手么?”

好废的话啊。

三人一齐点头:“想去。”

康熙道:“带上侍卫,分头去罢,”他们在的地方地势略高些,可以俯看全场,顺手指了几处人不太多的地方,“仔细顺着人流走,不要走散了。”又令侍卫们好生看着,不要被流箭波及。

三人兴奋地点头,领着刚刚被分配给自己的人下场了。三人毕竟还是儿童,骑术再高明还是跟大人有些差距的,侍卫们控制着速度,很轻松就跟在他们的身后,倒是留神他们的安全花了更大的烟囱。

康熙看他们走远了一点,才一挥马鞭,对庆德道:“咱们也下去看看。”庆德应命,就见康熙一马当先又奔回了蚂蚁围场,咦?皇帝社区跟在弘旦的后面远远地缀着?

三阿哥和八阿哥虽然负责了相关事宜,还是要下去一展身手的,就把接下来的事情交给了围场大臣

。这会儿,围场大臣正紧张地跟在皇帝后面,忽然听到康熙问:“你确定弘旦阿哥去的那个方向猎物很多?朕看没有很大动静么。”

围场大臣一抹汗:“皇上给弘旦阿哥指的地方地势平坦,骑马很安全。围场就这么大,哪里都会有猎物的。想了想,又添上了一句,奴才们检查过了,不敢说一丁点儿野兽也没有,至少没有老虎这样的猛兽。”

安全没有回答到点子上去,康熙却很安心,看看孙子四下张望的小模样儿,再对着弘旦没有发现的猎物戳两箭拣个漏。

不太远的地方,胤祉和胤禩居然又碰到了一起。胤祉不无担心地道:“方才汗阿玛又下场了,万一地方都叫旁人圈了可怎么是好?”

胤禩安慰他:“三哥忘了?咱们已经跟各路人马打好招呼了,从哪里到哪里大致是他们能进的,何处又是不要进的,他们精着呢,一会儿就各有各的地盘儿了,他们不会乱跑乱抢的。除了那些地方,还有好几处是留给汗阿玛的呢。再者……谁看到汗阿玛了还敢上前来抢?”

胤祉抹一把汗:“你说得是,我差点儿忘了。”

就这样,弘旦前后左右的人,一看到一个小孩儿先明白了他的身份。由于光线是直线传播的,就不免直直地看到他后面还跟着个半老不老的老头儿——康熙。得,大家让一让吧。

弘旦绕来绕去,终于发现了不远处有只黄羊,弯弓搭箭,直取颈肩。据鄂伦岱的补充教学,动物是会跑的,你射的时候要留一点余量,大约是肩颈处。这样它不跑呢,你也射中了,跑呢?后错一点也正好射中身子。

这只羊是属于跑了的。

带着箭,跑得居然不慢,血洒了一路。弘旦拍马便追,更快的是侍卫,一人的捞了个大网子,直冲了过去。

到了跟前,大家都傻眼了。原来弘旦这个生手,一路找猎物,找到了边缘地带,被黄羊引到了一片小树林附近。黄羊想进去躲一躲的,如果这是纯自然环境,它大概就逃过一劫了,可惜这是在围场,树上已经挂起了结实的大网。

黄羊一头撞上去了!晕头转向要调转方向的时候,侍卫淡定地收起大网,大喊:“阿哥,快,再射它!”然后互相使眼色,留下两个在弘旦周围警戒,其他的人分两道包抄黄羊,小阿哥已经盖戳子了,就不能叫它再跑了

弘旦搭弓,第一箭,正中脖子。黄羊还没倒,又发出一声惨叫。弘旦把手掌在身上抹了一下,又抽出一支箭,这支擦着脖子过了,带出一道血口子。找到了感觉,弘旦慢慢调整着。

又是两箭,一直在打转的黄羊才转不动地倒地了。

弘旦觉得自己的心卟通卟通跳得厉害,简直要跳出嗓子眼儿了。看到黄羊倒下去了,才不敢相信地问:“这是我猎到的?!”

众侍卫松了口气嘘声之大惊走林中飞鸟:“是,阿哥神勇。”吹捧吹捧吹捧。六岁的孩子,不容易了。

弘旦咧出大大的笑容:“走,咱们接着来。”

康熙的声音传来:“你们在干什么呢?”

弘旦策马跑过去邀功:“玛法,孙儿中了一头黄羊!”声音特大,特兴奋。

康熙笑眯眯地:“好、好、好。接着好好干!”终于可以放心了,孙子是可以拿出来炫耀的,他是凭自己的力量干掉猎物的,侍卫没帮上忙。

康熙很快乐地跑去打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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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皇帝亲自下场的鼓舞,不管是旗丁还是蒙族,个个争先,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用力屠杀。杀着杀着,就有人忘了界线,开始越界。好在演习进入“你越我的、我越你的”阶段的时候,这一天的活动也接近尾声了,倒没有产生多少矛盾。

头一天,清点收获,自然是皇帝最多,其次是胤祯,然后是胤祥,鄂伦岱表现不凡,以仅次于十三阿哥一只兔子的成绩排到了第四。一向在这上面表现不凡的胤禔只能居屈第五,雅尔江阿与胤祉、胤禩杂一一众蒙古人里面排名也不低。胤禛……呃,比较靠后,但是活物但是得了不少。

至于三个小学生,他们能猎到东西就是胜利了。

康熙对这三人提出了特别表扬。

胤禔听得气急败坏,他怎么也弄不明白为什么这一回他会这样丢脸,居然比不过两个年幼的弟弟

他不明白,有人明白,胤祉缩缩脖子,被鄂伦岱掐着脖子问他大哥的地盘是哪里,在大哥与小命之间,他选了坦白。

“三哥想什么呢?”

“啊?算算你三嫂该生了。”

胤禩:“……”

当天晚上,皇帝高兴,设宴招行各路英雄豪杰。篝火点起来,羊肉烤起来,美酒可了劲儿地灌。帐外不远的地方,酒劲上来的人还在玩着摔跤。

鄂伦岱头一天表现出众,被康熙赐了一只烤羊腿——皇帝亲自猎的,意义不同一般。就着烈酒,啃得不亦乐乎。吃吃喝喝,又有一堆捧鄂公爷臭脚的人来夸他敬他。正高兴的时候,鄂伦岱酒也喝得痛快,不久他就喝高了,守在他旁边的小太监一看不妙,悄悄溜到康熙那里汇报:“万岁爷,鄂公爷喝高了。”

康熙正在听蒙古人夸他儿孙好,一听这个消息,马上道:“叫人哄他出去醒酒。”说话的蒙古人很有眼色地住了口,直到康熙吩咐完了,又和蔼地问他:“朕记得你家里有三个儿子的?”

“是,大儿子已经十四了。小的两个一般大,都是十岁。”

康熙笑道:“把你家大儿子给朕留着罢。”

对面马上笑开了:“听您的。”说完,端起酒碗,一气饮干。

康熙用的是金杯,容积不如别人的大,也很豪气地干了。再看下去时,鄂伦岱的位置已经空了。

鄂伦岱是被庆德拐出去的。小太监得了令,是不敢自己去找晦气的,想一想庆德同学跟鄂伦岱关系不错,低声去求他:“万岁爷叫把鄂公爷劝到外面醒酒呢。”

庆德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小太监马上道:“您老当可怜可怜奴才罢,奴才没那个本事劝得动鄂公爷呢。”

“我就说,皇上怎么会派这样的差使给我呢,原来是你在弄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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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太监又求了两句,庆德就答应了,起身去寻鄂伦岱:“老鄂,恭喜。”

小太监想跳脚,叫你劝他出去醒酒,不是叫你劝酒啊。鄂伦岱很高兴:“干!”

庆德凑过头去:“老鄂,你……”四下望一望,“来来来,咱们到外头玩去!有人打布库。”

鄂伦岱对这些暴力游戏很着迷,二话不说,酒杯一放:“走。”

到了外面,庆德也不能放个醉鬼去打架不是?神秘兮兮地问:“你今儿神气啊,有什么窍门儿没有?

鄂伦岱打了个酒嗝儿:“我问三阿哥,大阿哥在哪一片儿,我先奔他那里作一回,能打的东西都打了来,不能打的都赶走……”

“老鄂,你……”

“嗯?”

“明天接着努力,啊,明天还有的,要养精蓄锐才好呢。”

“你说得对。走!”

大阿哥能拿到现在的名次,真是不容易,只怕也没少占别人的地盘吧。庆德招呼来两个路过的侍卫把鄂伦岱扶回住处,自己蹲地草地上发呆。

啪,这时节草原上的蚊子已经不多了,还叫他遇上了一只。给了自己一巴掌,庆德摇摇晃晃地回去继续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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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原上歌舞的时候,宫里有个女人正在为了生命而奋斗。

王嫔临盆了。

这是她第三次生产,已经很有经验了,无论从身体上还是从外部条件的准备上,都是轻车熟路的。一进入预产期,太医院那里就准备好了,内务府也备好了未来小主子要用的人和物。万事俱备,只欠生产

。

王嫔很有经验,一觉得情况不对,马上告诉了提前过来护理的嬷嬷。嬷嬷马上上报,一应准备好的东西流水般送了过来。佟贵妃亲自坐镇,迎接这一个新生命的到来。

站在门外,佟妃扬声道:“你不要顾虑,这胎必定妥妥当当的,”转头吩咐道,“着人分两拨,去宁寿宫和东宫报信。”

宁寿宫里,皇太后接到消息后,并没有亲自赶了来,一是年纪渐大,众人怕她出意外,二也是自己蚂不大想蚁挪动了。皇家社区近年来添丁进口的速度很快,生孩子已经不太稀罕了。王嫔又不是正经一宫主位,皇太后很不必动的。

皇太后只打发人传话给佟妃:“贵妃多照应一点儿,有什么消息告诉我。再叫人告诉太子那里一声,不论生下来的是男是女,都得叫他报给他汗阿玛。”r

就这样,东宫里接到了王嫔临盆的消息。对于这一位,胤礽倒不用顾忌,王嫔出身、位份都不高,即使生了两个儿子自身颇有圣宠,晋封的时候还是没她的份儿。王嫔的儿子也小,目今对太子构不成威胁。

胤礽说一句“知道了,一有消息就告诉我。”,再顺口问一句内务府等处是不是准备周全,便把此事命人交给淑嘉去处理。他只管事情有了结果,写个报告给康熙就好。他爹后宫里的事情,他能不掺和就不掺和,避嫌。

淑嘉这里接到消息有些哭笑不得:“现在告诉我有什么用啊?是男是女都还不知道呢?准备什么样的礼物都还不好定呢。”

很快,她就知道了。

王嫔生产对胤礽没有什么影响,他办完公,回家吃饭。顺口就问了淑嘉有没有什么盘算,淑嘉道:“我已打发了青衿、巧儿两个去看,有消息再传回来。总要知道是男是女才好罢。”

胤礽道:“我记得和嫔母也快了罢?”

“是呢,也不出这个月。这下子可热闹了。王嫔好福气,已有了两个阿哥了。”

胤礽伸手放在淑嘉的肚子上,感受着里面细细的跳动:“我怎么觉着你是在夸你自己好福气?”

淑嘉认真地点头:“嗯,你发现了

。”

胤礽正要说什么,青衿二人回来了:“主子,奴才们来的时候才出了个头,宫门要下钥了,贵妃主子叫奴才们先回来,一有了信儿,她就打发人来报信儿。”

“知道了,你们也累了,去歇着罢。”

淑嘉对胤礽道:“到这时候已经出了头,算是顺利了。不一会儿就有消息了,你要不要等?”

胤礽伸了个懒腰:“我等,你去歇着。”

“一直等罢。”

两人笑闹一阵,又说起弘旦正与王嫔的两个儿子一道随驾出行。胤礽对儿子颇为得意:“汗阿玛一直夸他来的,如今骑射也熟了,唔,他们今天就开始围猎了呢,也不知道收获如何……”

两人闲话半晌,胤礽又催淑嘉去睡,报喜的来敲门:“贵妃主子打发奴才来回禀太子爷,王嫔生了,是个阿哥,是十八阿哥!”

淑嘉命人拿荷包赏了他,与胤礽把他叫过来细问:“什么时刻?母子平安么?贵妃还在那里看着么?乳母、保姆等使唤人都到了么?”

得到了肯定答复后,叫他捎话过去:“上覆妃母,已经下钥了,我们不便劳师动众,明儿一早过去请安。”

打发走了人,淑嘉吩咐下去:“把准备给阿哥的那一份子礼拿出来。”

胤礽却道:“终于可以歇下了,我写个条子,别明天忘了。”刷刷几笔,写好了汇报内容,两人这才睡下。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太子夫妇睡得香甜。宫城之内有些地方有些人却是没有那么淡定。

众人的道喜声中,佟妃眼中滑过一丝失落。一个女人,凭你地位再高,没个儿子傍身也是无依无靠。皇太后的情形不同,人家是皇太后,而自己只是宫妃。康熙千秋万代之后,她就只能放下手中一切权利与娱乐,关到慈宁宫或宁寿宫里,青灯古佛了此残生。没有儿女绕膝,没有子孙满堂。孤独凄苦,一如现在宁寿宫里依附皇太后而居的那几位老太妃。

佟妃很想效法她的姐姐,最好也能抱养一个孩子

。只是这事儿得皇帝批准,佟妃皱起了眉头,康熙还没这个意思呢。

在对自己构不成威胁的时候,人们是乐于听到好消息、传播好消息的。喜讯马上传遍了宫城,四大天王属于很镇定的人,她们各个孙子都与王嫔的儿子一般大,如太子想的那样,王嫔的儿子太小,没什么竞争力。

心中惴惴的是和嫔,和嫔年岁比王嫔还轻些,又是头一回生产,对于风吹草动格外敏感。听到王嫔临盆的消息,她就觉得肚子有点异样,忙喊了人来瞧,却得到不是临盆的消息。

和嫔皱着眉:“怎么这会儿还没消息呢?”

嬷嬷知道她这是由人思己,开解道:“主子不用担心,天下最好的大夫都在这里了。”

和嫔也不知道自己在担心些什么,宫女来劝她躺下:“睡着了就好了。早过了您安歇的钟点儿了,可不就精神不好了么?”

和嫔躺下还是睡不着,直到报信的来:“主子,那宫里嚷着,是个阿哥。”

和嫔的压力马上变大了。她突然明白了自己刚才的担心,她想要个儿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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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四十年的八月,康熙爷频得喜讯。先是王嫔产下一子,是为十八阿哥,又有和嫔产下一女,排序是第十八女。两个十八,给康熙凑成了一个“好”字。接着,皇十子之妾郭络罗氏,本给他添了个孙子,七福晋又给他添了个孙女儿。

在围场的这一段时间里,康熙的心情格外地好。

他老人家今年四十九(虚岁)了,还生下一子一女,显然是身体非常好。康熙接受大家的恭喜的时候,那笑容真是发自内心的。

9+

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皇十子第一子,本月夭折,年龄六日。

紧接着,简亲王雅布病重不起,雅尔江阿衣不解带,昼夜侍疾,雅布的病还是一日重似一日。

康熙面上不显,一条一条地发出命令,命皇长子胤禔、皇三子胤祉提前回京,沿途操办回銮事宜

。命京中按例安葬小格格,不必等他回来。命皇孙下葬,按例用朱红小棺,场面不用大。

回书给胤礽:“简王或不起,尔命有司先行准备。”最后终于忍不住念叨起了女儿:“她是未足月的小孩子,连面都不得一见,我才不致过于伤心。只盼她来世平安喜乐罢了。你们要多多劝导皇太后,不要令皇太后伤心。”

圣驾回銮的邸报是与康熙的书信一起传到胤礽的手里的,他一面回书康熙,劝父亲节哀,一面汇报了自己的处置结果,表示不管汗阿玛有多伤心,他总在京里等着他汗阿玛。

康熙一阵唏嘘,读信的工作现在是由弘旦来做的。;

虽还参不透生死奥义,却看得出来他玛法在伤心。弘旦想了想,放下手中的信纸,上前几步。踮起脚尖拍拍他玛法的肩膀,又往自己怀里带了一带:“玛法要是伤心,就靠过来,我当没看到您哭。”

康熙搂着孙子,到底没哭出来。死孩子的事情他经得多了,对心情的影响本不该这么大的,只是年纪越大,反而越容易感性。康熙拍拍弘旦:“玛法伤心,但是没哭。”

也许是皇帝身上的低气压太强了,无赖如鄂伦岱都没有再惹事。由着皇帝默默地处理政事,处理雅布的身后事。

简亲王雅布随驾途中病逝。命大臣送还京,皇长子胤禔、皇三子胤祉出迎,遣官治丧,赐银四千两,皇子合助银三千两。发引时,皇子侍往送,予祭葬立碑,谥曰修。皇太子鉴于自己与雅尔江阿的交情,打了个报告给康熙,亲往致奠。

雅尔江阿作为早经确立的世子,接替了简亲王的铁帽子。!

康熙回京途中,接到了皇太子报来的另一个消息,平郡王讷尔福,御医让准备后事了。

皇太子预料中的更新换代的洗牌活动初露端倪。

经过三天昏天黑地的万字更,本文作者终于想起来到期末了,抹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