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伯芸将这个消息带回给墨今,墨今听了是比公伯芸还震惊的。

那一脚?什么那一脚?难道是说当日琉才人侍寝却被宇文綦踢下床的那一脚吗?这,难道不是琉才人犯了宇文綦的忌讳,遭了雷霆之怒才得到的下场吗?

但是听公伯芸的转述,这似乎有并非是宇文綦所为?而是毓才人?

墨今只觉得乱了,全都乱了,到底何人说的是真话,何人说的是假话,到了现在她突然不会分了。

毓才人与琉才人彼此相识,这一点墨今已然猜出。但是她们二人之间的渊源似乎并不简单,若真是毓才人踹了琉才人,导致她日后难以有孕,琉才人痛恨毓才人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可是,在此之前她们二人又是如何相见的?

琉才人身处春华宫之时,毓才人还只是琴宝宫的一位待选秀女,她与琉才人是根本不可能有机会接触的。

等等……

墨今突然想到,自己那时候也曾在湘雪园见过毓才人。当时她还在好奇为何毓才人可以顺利的通过层层关卡来到后宫,如今想来,若非是琉才人暗中相助,毓才人又岂会如此神通广大?

那么,她们二人之间的关系必是不简单的,可是却又为何突然反目成仇呢?

墨今有种预感,这件事当中必是有关系到自己的一些缘故,但是墨今却不得而知自己究竟起到了何种作用。

墨今被搞糊涂了,她拼命地回忆着与毓才人之间的相处过往,从第一次在湘雪园见面,到后来结拜姊妹,再到后来湘雪园的一席谈话,直至毓才人两次送扇……

可是,墨今就是想不透这些事与琉才人究竟有何相关。

墨今固然苦闹着,而芒秋宫的宥淑妃也是不顺心的。此时,她正拿着那块儿美玉摆弄着,此玉内里透黑,分明是盗墓所出,由于玉石在墓穴中深受阴气、湿气的侵蚀,所以时日久了便会泛黑。虽是价值不菲,但是这种东西带在身边是不吉利的。

也不知道怜贤妃从哪里搞来的玩意儿,这东西分明是在骂宥淑妃包藏祸心,空有鲜丽的外表,内里却是腐朽不堪的。

宥淑妃冷哼着:或许怜贤妃还有意暗示本宫是用了不正当的手段,才会有今天的妃位呢。难不成,本宫这位子也是盗来的?真是可笑。

墨夷炘不语,只是手中数着药丸,过了一会儿才说道:正好三十粒,这阵子足够了。

我说话你是听见没有。宥淑妃当啷的一声将玉扔到桌上,怒道:她当着众人献上这破东西,摆明了是叫我好看,她还暗示我,你是她那边的人,是处处帮她的,我到问问你怎么说。

外人的挑拨,你何必在意?墨夷炘倒是悠闲得很,一边摆弄着药丸,一边回着话:我既然是你师兄,自然是站在你这一边的。墨夷炘抬头看了眼宥淑妃的怒容,又垂下眼:如今你大病初愈,是不该动气的,以防病情反复。

宥淑妃斜了墨夷炘一眼,换了个话题:我听说涟贵妃这几日好了许多?

病情算是稳定了。墨夷炘淡淡的,不愿透露过多。

呵呵,不要怕。宥淑妃突然笑了,站起身走到墨夷炘身后,两手搭上他的肩膀。

墨夷炘一阵,突然有些紧张,就感到宥淑妃的气息凑近了自己,低柔的声音凑到他耳边轻轻的说道:我也希望她的身体能早点康复,这宫里若是只有我跟怜贤妃,岂不是太孤单了?

宥淑妃的话语透着股儿玄,墨夷炘听着禁不住汗毛直立,仿佛突然一阵阴风攒进他的耳内,盘桓不去。墨夷炘不禁犹豫了,心想着这么快就治好涟贵妃是否太急切了,是否已经不知不觉的破坏了她平静的生活。

宥淑妃没有管墨夷炘犹若所思的神情,只是自顾自的继续说道:你也知道,我身边除了你就没别的人可信了,怜贤妃要针对我,我总要找个人出来帮帮忙的。只有三局之势才有可能站得住脚,你也不希望这宫里被我搅的天翻地覆的,是不是?

墨夷炘一惊,他没想到宥淑妃居然已经猜到了他的一点心思。是的,墨夷炘为了制衡这几人间的关系,是煞费了苦心。宥淑妃锋芒太露,爬的太高太快,对她没有好处。墨夷炘是担心的,只是一直以来,宥淑妃都不领这份情。墨夷炘全是当做是自己自作多情,无所谓宥淑妃的态度,还是义无反顾的做着自己认为应当做,有义务做的事。

可是如今一听,原来宥淑妃是领会了这层意思,而执迷不悟的。既然她明白自己的处境,就应该知道最有利与她的便是循序渐进,而不能过分激进,却又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捅马蜂窝呢?

为什么。墨夷炘现在只想知道这点,只想知道宥淑妃为什么眼看着他奔走却装聋作哑,难道她真的不在乎他的一番苦心么?

为什么?这个问题从来由不得我回答。宥淑妃叹着气,走回桌边坐下,看这墨夷炘。她平静的眼中幽光浮现,点点闪烁着,好似原来那个娴雅美好的雎鸠宥又回来了:我身上所担负的担子有多重你不会不知道。可是我又有的选择吗?你不是我,没有身处在我的位子,你永远不会明白我是多么的矛盾……挣扎、选择,再次挣扎,又面临是选择。一次次、一回回,我哪次才可以真正任凭自己的心?

墨夷炘回视着宥淑妃,眼中泛出心疼:但是你可知,你如此明着暴露自己,太险了,也许你会成为众矢之的的。

宥淑妃苦笑着垂下眼,眼泪不由自主的流出来:师兄……你总是问我,究竟纭泓是否对我真心,你总叫我要看清楚局势。可是,我又何尝不想做一个简单的人。若是可以选择,我真情愿跟他一起过着闲云野鹤的日子,不必去猜忌旁人、不必去算计自己。可是……

宥淑妃猛地抬起头,眼眶红通通的:早在我第一次遇到他开始,我就没有选择的余地了!宥淑妃的声音高昂带着哭腔,肩膀激动的起伏着。

她这副摸样震撼了墨夷炘,久久不能成言……

墨夷炘跌跌撞撞的离开了芒秋宫,呆坐在太医院里,别的太医看了还以为他有何不舒服,上前关心的询问,可是墨夷炘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了,完全没有反应。

雎鸠宥说的没错,从一开始,她便是毫无选择的,命运的安排使她遇到了宇文綦,却也将她推向了困局。墨夷炘又不禁想到自己,他又何尝不是一步一步的把自己逼近死角呢?说到选择,这对他们来说都是极奢侈的……

墨夷炘满怀心事的为涟贵妃请脉,最后只是淡淡的说道:娘娘身子已无大碍,再过几日便可恢复到以往的日子,在此下官还恭祝娘娘福寿绵长。

怜贤妃见墨夷炘如此失常,心里有些奇怪,不过以他们之间的交情,她也不方便多问,便问起墨今的近况。墨夷炘告诉涟贵妃墨今一切安好,对于偏宫的一切适应的很快,身体更是康健了。涟贵妃听了很是欣慰,就暗示着墨夷炘,什么时候可以找个机会接墨今出来。

先前,涟贵妃是病倒了,但是如今既然好转许多,墨今就算出了偏宫,也有她这个姐姐在一旁为其遮风挡雨,未必见得就会再出岔子。若是墨今总呆在那里,长久来看也是无利。

当墨夷炘告知墨今,涟贵妃透露出似乎要找机会接她出偏宫的时候,墨今犹豫了。其实,在这里的日子虽然静是静了点,却是逍遥自在的。回到了后宫中,就等于是回到了是非圈,墨今是有些排斥的。

没过几日,父亲托人捎来了书信,内里大概是说兵部与户部之间恐有交情,望她在宫中小心一二。

墨今一直觉的毓才人、琉才人、宝婕妤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直到那日公伯芸的回报,墨今已经肯定了自己的猜想,如今再加上这封信,看来这三人间必定牵扯了一个秘密。不过,究竟是何时会让她们装作不认识……

没过几日,朝中又起事端,这件事就恰恰与闻人狄书信中所说的背道而驰。

据闻兵部侍郎不知是因何缘由得罪了户部尚书。有人说是因为兵部侍郎口没遮拦,说错了话,也有人说是户部尚书早就看兵部不顺眼,才会趁机找茬儿。

这户部尚书的侄女上官琉玥进宫没多久便被迁入偏宫,不管是对于后宫女子来说,还是对于她们在朝中的家人,都不是一件光彩的事。

刚被迁宫的那段日子,户部尚书可谓是丢尽了脸,在背后不知被多少人议论,他都一一忍下来了,只得叹气自己的侄女不争气。

可是偏偏兵部侍郎要在此时掀开人家的伤疤,先是与旁人说了一句:有何样的叔叔,便有何样的侄女,做侄女的行事悖谬,不会看人脸色,还不是叔叔管教的好吗?

这句话辗转传进了户部尚书的耳中,他听后自是生气的。没多久,又有人传,说是琉才人在宫中不会广结人缘,处处得罪人。就连后入宫的毓才人也不把她放在眼里,屡屡欺负。

这个传闻听起来有些无稽可笑,但是效果却是不小的。户部尚书身为琉才人的叔叔,已经被官职比自己低的兵部侍郎戳着脊梁骨了,难道他在宫中的侄女也要被兵部侍郎的女儿毓才人欺负吗?

多日来积攒下的这口气终于拱了上来,再也咽不下去了……这两人在朝堂外碰见了也不打招呼,就是说上话了也是冷嘲热讽的多。

其他官员早就闻见了火药味,私下里纷纷劝阻着。不过也有心怀不轨的,趁机挑拨两人的关系,恶意制造两人的谣言,企图将这件事扩大。

这事情本来就是官员之间的口角,只要不妨碍国事,宇文綦便不会过问。可是这件事渐渐传进了宫中,毓才人为此两次上门见墨今,请她修书劝慰父亲闻人狄出来,为她父亲说句话。

在此之前,兵部侍郎是找过宰相大人出来主持公道的,兵部侍郎只说自己是被冤枉,在背后他是从来没有非议过户部的,希望闻人狄出来调解一下,但是闻人狄将此事推了。

这不,毓才人便受了父亲的所托来找墨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