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之含还是少年心性,对诸事都好奇。譬如问天香为何叫天香,穆小文便说因她长得国色天香而得名。

“那刚生出来,还不知道今后会长成这般姿色,怎么会未卜先知地叫做天香?”

穆小文只得耐心解释:“之前她是有花名的,重新做人之后让我帮着取个名,我想既然长得国色天香,那就叫天香好了,反正名字不重要,重要的是人对不对?”

张之含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问她这一年过的如何,穆小文一脸沧桑过后的淡然:“成长了,坚强了,放开了。”

张之含如好奇宝宝般,对细枝末节也穷追不舍。但他睁着鹿般清澈大眼,穆小文也不忍拒绝,一切详细道来。终于等他皱着眉似问不出什么来的时候,穆小文才有机会开口问方墨的事。

“你……到底有什么法子能尽快找着方墨?”

张之含微微一笑:“要确保能做上侍卫如愿报恩,之前自然是要做一番准备的,所以早在半年前我就开始寻找方公子了。”

“真的,那有什么消息没有?”穆小文抓紧了张之含的胳膊。

张之含愕然一下,随即笑得无邪,“都说文娘娘不在意男女之防,果然是真的。”

这么紧要的关头他还在意这些细节,穆小文简直都想冲他吼“小屁孩都没成年有什么防不防的”,想了想不可对未成年人做出坏榜样,便将粗语咽了下去。

“快说!还有,不准再叫我文娘娘!叫我公子!”

“可是……”

“说重点!”

可能穆小文的表情太过骇人,张之含终于老老实实将所得情报告知。原来当日师傅救走她之后,另一名医者救走了方墨。那医者名唤“往魅”,从前是皇宫内的御医。因为性情古怪,加上医死过多人,所以被判死罪,逃了出来。

“那方墨不是……”穆小文心提了起来。

“往魅医不好活人,那能医好死人。”张之含一句话,就让穆小文稍安了些。

原来往魅医术很是古怪,那些小病他有可能将人医死,可绝症他却能多半能将人救活。他找到方墨时,方墨五脏俱裂,箭尖与心脏只差一毫,早已没了活气。可是往魅却大喜,他遇到过掉落悬崖的,遇到过中箭伤的,可还未遇到过两者皆备,且箭插得如此命悬一线的。当下背了回去,试着治疗。

张之含派人出去四处打听,知道方墨脱离了危险,却昏迷未醒。想将他带过来,几次三番被往魅溜掉,再去追查时,又要多费一番力气。如今仍是拿往魅没奈何,只知道他在沧国。

“沧国?”穆小文略有迟疑。

“是。”张之含偷着看穆小文的神情,“皇子季籽轻即位,是当今的沧国君主。”

穆小文怔了一下,溢出一丝强笑:“你真是做足了功课,连季籽轻的事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想置我于死地的话,只需动动嘴就可。当今皇上和沧国皇帝估计都很乐意看到我重新入狱。但是既然决定用你,就是刀架在脖子上也要做下去的。”

张之含着急地想说什么,穆小文抬起手制止他。接着恭恭敬敬地朝着他鞠了一躬:“你替我找方墨,我感激不尽。”

直起身来,直视着他:“我找方墨找了很久,每次都失望,今日有你相助,实在是得之我幸。多谢了。”

张之含抿了抿唇,脸涨得通红,突然一言不地转身离开。

天香从暗影里出来:“他只是个少年,你说话何必如此?”

穆小文淡淡道:“你忘了当今皇上是几岁开始筹谋的吗?再说,突然说找着了我,突然说要报恩,让人怎么相信?他年纪轻,又替我找方墨,我当然会多般照顾。但是防人之心也是必需的,万一有什么风吹草动,我也好应对不是。越易相信人,就越容易受伤。我相信你们几个就够了。”接着转身离去。

天香站了有一会,接着轻叹一声。只因为张之含对小文了解多了些,便触动小文从前因诸事不知被利用的痛楚。只当已经慢慢开怀,原来内心深处还是有伤痛不能随意触碰。

穆小文等了那么久方墨的消息,如今终于知道他的确切所在地,不管是真是假,都怎么也静不下来了。几次三番想自己动身去找方墨,却又以“路途危险,无力自保,等到时机成熟必会将方公子带回”等等为由被阻止。独自一人在房里反复摩挲着方墨给的玉佩,想着方墨不知受着何种折磨,昏迷不醒是不是因为成了植物人,直想得唉声叹气。

天香一边仔细询问张之含,一边派出大量的人,来证实方墨所在的真伪。得知往魅当真在沧国一处躲着,替方墨疗伤的时候,当机立断地派人无声无息地包围了那个地方。往魅逃离的本事一流,又性情古怪,为防他一怒之下反倒对方墨下杀手,只是让人静静守着,不得打草惊蛇。且为往魅提供所有方便。等到时机成熟,再将方墨公子抢回。

不能告诉穆小文,否则以她的着急,一定会飞奔过去,情势反倒不妙。

穆小文那天说过的话就忘了,张之含却始终红着眼,不肯与穆小文接近。作为贴身侍卫,还未开始便与主人生出嫌隙来,这样总归不好。菲茗便支招,说公子心软,若是叫她一声“姐姐”,准会没事。张之含倔强着了半天,终于熬不过穆小文始终不理他,进了屋。菲茗直在身后捂嘴偷笑。

“之含?”再次愣了一回神,抬起头时穆小文看见了张之含。红着脸倔强的神情,不知在跟前站了多久。

见穆小文仍旧这么亲密地称呼他,张之含愣一下神,又飞快地别过脸去。本就红透的脸上,此时红晕更是蔓延到了耳根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