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千寻的信

信上面短短几行字,却已经无法让我承受重荷,心疼的几乎要死去,上面写着:

素儿,提笔了千万次,却还是恨不下心来写那些话,并不是怕伤害你,而是千寻自己的心里,已经酸楚的无法自制。因为千寻实在不能带着你走,因为不敢。

不敢放下娘亲临终前的嘱咐,她死去时,惟独一个心愿,就是要我报仇,并让宋庭卫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再不敢的是,素儿的心。

你总说宋唐年轻,兴许不知道的感情,那么你呢?素儿又何尝不是年轻,不知道自己的真心呢?千寻这一辈子,开心的日子,独独是与素儿牵手的短暂时刻,那夜屋顶月『色』下,素儿在千寻眼里已是美若天仙。

素儿,回去吧,回到真正属于你的地方,与千寻,你有的只是一厢报答和痴心而已,痴,并不等于恋。

你与摩纳大王子被困与雪地里,千寻亲自去透漏信息给宋唐,使他救你时就已知道,我们的情谊只怕到这里就要结束了。何况,千寻对自己的作为,已经无法原谅,无法在面对素儿了。

素儿,千寻祝福你,希望你看清楚自己的心。最后告诉你一个秘密,宋家军与辽国的战争里,在摩纳大王子回来后,已经明显处于下风,只不过是在做最后挣扎,投降只是迟早的事情。宋唐若对你说了什么决绝的话,做了什么决绝的事,也许仅仅是因为他不想连累你,仅此而已。

落款是,千寻上!

看着这封信,闻着信盏内那淡淡的薄荷香,这是千寻身上时常出现的香味而已。

这样短短一封信,他用了多大的力气才写完的?

而他却把我看的如此透彻,连我自己都不曾看清的事实,他却看清了?

看着树洞口的那些硫磺粉,我早已泪流满面,纵然在这样的时刻,易千寻还是那样细心,想着我不要受大任何伤害。那么他当初在逸华轩内放一条毒蛇,该是下了多大的决心呢?

他的仇恨到底有多重?他的娘亲到底受了多大的委屈呢?我虽不知道那种从小便没了父母的感受,但我想,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亲人去世,一定是通的死去活来。

而这一刻,我也才真正的知道,原来千寻爱我,多过与我爱他。

在我的心里,他一直是神圣不可侵犯,就犹如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人,他对我的爱,一直觉得如生在梦幻里,很不真切,但看到这封信,我才知道千寻对我的爱有多重……

爱到可以舍弃自己的姓名为我吸毒,在他还没有报仇之前,爱到……愿意放弃拥有唾手可得的我,这样的爱过于伟大,让我几乎不敢承受。

想我苏素何德何能……

他那么了解我,他甚至知道……我内心深处最深的感受,他知道……我其实并不敢面对自己的感情……不知道为什么,此刻我本来应该很痛很痛的心,却在此刻轻松起来,也许,我对千寻的感情,真的只是『迷』恋吧,在这样一个陌生的时空,他是我第一个……亲人一样的,如神人一样的亲人,对,就是这样。

脑子里浮现出一抹清孤的影子,那影子微转头,对着我淡淡一笑,那笑,如一池静水,让我安心的温润,纵然是那样的浅淡,不需要惊艳,已经美的无法言语。

而那抹笑,渐渐的幻化成一个孤寒的少年,少年的脸渐渐清晰,正是宋唐?

一想起宋唐,我就无名的怒火,眼里的泪水,也顿时收敛了不少,这个该死的,他居然是为了不连累了给我休书,实在可气又可恨。

要不是千寻的这封信,我只怕永远都不会知道,永远不会知道一个这样的少年,居然如此懂得心计,归根结底,不过是“腹黑”二字。

好,宋唐,你毁了我给你的休书,那么今天也让我当面把你给的休书给毁灭了,看看到底谁更嚣张。

说着,我竟然笑了,而眼里,却又有莫名的泪水。

管他娘的,回去再说。

心里这样想着,我就跨上了马,用比来时快的速度策马奔跑起来。心里隐约担忧,只四希望宋唐不要狗血的在这个时候出事就好了。

等我掀开帐篷的帘子时,四娘诧异的看着我,半晌回不过神。浮萍和聚萍似乎趴在那里“嘤嘤”哭泣,见我来了,几人都是一怔,仿佛见了鬼似的。

我干笑了两声,说:“我回来了,出去走了一遭,又回来了,怎么了?”

“二少『奶』『奶』……”聚萍首先反应过来,扑上来抱着我捏了个遍,似乎在怀疑自己眼花。

我勉强推开她,笑『吟』『吟』恢复了往日的样子,说:“别哭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聚萍那丫头猛点头。

“战场那边,没什么事吧?”我推开聚萍,问四娘。

“暂时还没什么新捷报。”四娘说道。

心里当下不自禁的松口气,心想,要出事也早出了,不会在乎这一会半会的。

我摩挲着怀里宋唐给我的那封休书,心里想着,呆会他回来了,是不是也学他那样,当面那休书弄个稀烂,可惜的是,我不会挥舞他那条鞭子。

心里期盼着,等过了晌午后,还是没有任何动静,心里就开始焦急了,又四处『乱』逛。

“咦,他的鞭子怎么在这里啊?”我看到最角落里居然挂着宋唐的那条鞭子,狐疑问道。

“二少『奶』『奶』不是说不喜欢二少主那条鞭子吗?”四娘跟我解释道:“自从那日救您回来后,二少主就再也不用那条鞭子了,尤其是出征的时候,『摸』都不『摸』。”

心里一怔,他这个人比我还固执,总是有什么都放在心里,不肯说出来。

“二少『奶』『奶』,二少主,可是很关心你,也很在乎你的,等他回来了,您好好跟他说说,让他把休书收回。”四娘以往在我看来的喋喋不休,此刻听来却如此动听,不禁笑埋着头,心里居然很没出息的有股甜蜜。

但心里,同时也在隐隐焦急着。牵挂一个人,大约就是如此。不禁失笑,两个那么仇恨的人,居然会在此时都牵挂起来。

其实想想,我与他有太多相似的地方,一样会隐忍,一样有什么事都不愿意说,不愿意承认。

四娘和两个丫头看我这样一会沉思一会笑的,都厌唇轻笑着。

吃了午饭,我出去张望了两次,直到第三次,才听到了老远的马蹄声,当时有些好奇他们回来的样子,忙披了件披风,准备迎上去。

待到近了,只见宋明和宋庭卫行在最前面,却独独不见宋唐。我走到一旁,想问问,又不敢开口。

老远的宋明看见了我,他就蹙眉大喊:“你不是被老二赶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我一怔,宋明知道我今天要走?他跟他们说赶我走了吗?而宋庭卫只是黑着脸看了我一眼,并不说话。

“我……我为什么要走?”我强自定了定心神,毫无畏惧的看着宋明:“他呢?”

宋明不说话,只是下巴抬了抬,示意我看后面。

宋唐难道不骑马吗?

“那个傻子不知道怎么回事,连最擅长的鞭子,最近一直都不拿,今天被摩纳那厮刺了一箭,险些穿了心脏。”

随着他的话,我看到了躺在后面一个古旧单架上的宋唐,刚才他那样躺着,我倒是没发现,只见他已经昏『迷』在架子上,满身都是血污。

因为没用鞭子吗?该死的,因为我一句话便不用了吗?心里又气又急,忙走上前去捏住他的手喊道:“你醒醒,别开玩笑了。”

“放心吧,他还死不了。”宋明瞥了我一眼,说:“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还好没刺到要害,要是差一分,此刻抬回来的就是尸体了。”

对于宋明这样的话,我更是自责,真恨不得在这个时候给自己一巴掌。我逞什么能放走摩纳又放走妮『露』啊,哪怕是劝解他们谈和也好啊。

“快抬回帐里去吧,箭还没拔出来呢。”宋庭卫冷冷睨了我一眼,淡淡的吩咐道:“受伤在战场是家长便饭,既不是重伤,要身将养几日就好了。”

既然宋庭卫都这样说了,想来着不是什么严重的伤,当下心里才舒了口气,还好他没挂,要不我会内疚死的。

说着,两个士兵就将宋庭卫抬回了帐篷。我也忙跟了回去,一顿手忙脚『乱』请来了御医,才把他那箭拔下,御医只说没伤到要害,失血过多才会昏『迷』,清理了伤口,明日就会醒过来的。

我这才彻底松了口气,四娘他们端来了洗伤口的东西,说要我退到一边去,我说不用,亲自动手给他整理。

伺候了他那么多个月,已经许久未这样服侍他了,熟悉的感觉传来,这才真正的感觉到,我又是苏素了。

小心翼翼的给他剪下四周的衣服,丝毫也没碰到已经包扎好的伤口,浮萍和聚萍把他撑起来,我又给他用热水擦了擦身子才给他换上干净的衣服,安置他睡好。

他现在昏『迷』着不能喝『药』,我让四娘把『药』热在暖水炉里,才吩咐他们退下。以前在逸华轩的时候,在他的床塌旁,也是这样准备着『药』水。

一切又回到了熟悉的场景,似乎一切,都没有变过。

我想,其实若是宋唐早早就跟我交代清楚自己的病情,我也许就不会怪他了。尽心尽力的伺候了他那么几个月,到头来发现自己却是在自作聪明,不禁失笑,索『性』都是过去的事了,以后,他休想我会把他当大爷供着。

我一直静静的坐在他旁边,看着他沉睡中的脸,不禁有些失神。他脸『色』微微苍白没有血『色』,却还是掩盖不住那将绝代的风华,他若再张几年,只怕会祸害不少女『性』。

他那长如扇羽的睫『毛』在微微的跳动着,似乎有什么不安的事情正在烦恼着他的梦境。就算在睡梦中,他也是那样苦着的脸的。

这时不禁想,他是不是有时候,比易千寻还苦呢?至少易千寻可以那样明烈的恨,他却还要隐忍,要在那样的家庭生活下去。

不禁又想,若是没有我,他也许会跟易千寻成为朋友,因为他们共同的敌人和障碍都是跨过宋庭卫,消灭大夫人,可中间还夹着一个宋明,只怕谁都不敢轻举妄动。

他的睫『毛』又不安的跳了跳,『裸』『露』在外面的那只手不禁紧了禁,似乎在做着什么噩梦。

看着他这样,不禁心中一动,小心翼翼的执起他的手。刚一握上他的手,宋唐躁动的情绪忽然安静下来,过了一会,他禁反握住我的手,跳动的睫『毛』安静下来,接着沉沉睡去。

他安静的呼吸瞬间均匀的响了起来,我一个人坐在这里,加之昨夜也没有睡,又听着这样的呼吸,也不禁沉了眼皮,想拉开他的手去旁边的软椅上靠一会儿,他却拉的我的手那么紧,我根本不能抽出去,抽的大立了,又怕惊醒他,只好作罢,就着他床边趴下,小眯了一会。

不知道睡了多久,只感觉到头顶有一股阴戾的目光在关切的注视着我,看的我极不自在,我试探的睁开眼,习惯『性』的看了看外面,天『色』已经沉下,而我的腰已经僵持着一个怪异的姿势,此时几乎已经直不起来。